他坐立不安，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想抽烟，又顾忌这里是医院，简直就像是在油锅上一样。
好在刘医生并没有和他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开了。
手术室的无影灯明晃晃的让人眼晕，张楚看见钟医生走了进来，将另一个医生换了出去。他想开口说两句话，他连嘴巴都无法张开，但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疼了。
手术之前是又一次的b超检查，人造子宫外一片鲜血，无法判断出是人造子宫和肠子的链接处出血还是人造阴道或者其他部位在出血。
在看不清病灶的情况下，只能先采用微创来清楚积血，然后再进一步寻找出血位置。当然这些张楚都不知道。被推进手术室，抬上手术台的那瞬间，张楚的意识非常的清晰，这可能是腹部疼痛带来的唯一好处。
他知道自己的双脚被掰成状，然后他感觉到一团团带着酒精味儿的棉花团和纱布在他的后面擦拭着。他知道那是医生在帮他止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尾椎处传来一阵战栗的感觉。
异物突然进入那私密又狭小处的感觉让张楚浑身都微微抖了起来，渐渐的他再也无法感受到医生的动作。
“钟医生，人造产道并不是出血点。”
“很好，出血点应该在腹部。”
可能是他真的失血过多，张楚听着钟医生的话，觉得自己开始迷糊了，渐渐的，他完全失去了知觉。
钟医生作为主刀医生，在排除了几个其他的可能之后，开始腹腔手术的第一步。探头已经进入腹部，吸引器也连接上了管子，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开始清除腹部的积血。就在这个时候，血压急剧下降。
“钟医生，病人血压持续降低！”
“强心剂准备好了吗？”
“已经滴入静脉！”
“那就加大输血！”
随着大瓶大瓶鲜血的输入，张楚的血压开始回升。
钟医生一边控制着手里的仪器，一边询问“病人情况如何？”
“输血起效了，血压开始上升。”
“很好，积血已经清楚，现在开始寻找出血点。”
十分钟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摄像头不停的变化着位置，突然，钟医生说道“找到了！”
这让手术室里的人一下子振奋了起来，医生护士救死扶伤，见惯了生死，但至少在手术中的这群人，由衷的敬畏着生命。
那个出血的地方出乎钟医生预料的不是人造子宫。但这已经无关紧要，快速的将出血点的血止住，一个多小时的终于结束了。
手术室灯刚刚熄灭，周维就立刻站了起来。他跟着钟医生一起将张楚送进了病房。因为失血过多，张楚整个人都显得苍白而脆弱。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除了点滴和监心仪以为，周维一个都不认识。他看了张楚几眼，就站起来和钟医生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钟医生知道自己的开场白并不那么有趣，但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说写什么好。毕竟周维不是张楚的家属，病人的手术按照情况是不能对家属以外的人透露的。但考虑到周维是张楚肚子里孩子父亲的这一身份，在没有其他家属的情况下，又确实可以适当透露一些。“周先生，你知道张先生做人造子宫移植手术吗？”
“不。”周维坐在钟医生的对面，说道。
“是这样吗？”钟医生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维，将其中一张b超图片递给了他。
周维疑惑的接过了b超，但他并没有这方面知识，因此也看不懂上面的图案。
“这是张先生小腹的b超，这是人造子宫，这是他的肠子。至于这个……”钟医生指着b超上的图案，一一解释给周维听。
“是肿瘤？”
“是的，是肿瘤。目前还不知道这个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但……”
“为什么先前没有检查出来！”
钟医生顿了顿，用有些怜悯的眼神看向周维“张先生的子宫一直在移动，挡住了肿瘤。当然，这里也有我的疏忽。但就张先生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不建议留下孩子。”又停顿了片刻，“这一次侥幸通过下面的微量出血检查到了这个肿瘤，那下一次呢？一旦孩子长到足月，人造子宫必定会挤压内脏和肿瘤。肿瘤一旦破裂，又或者是内脏移位，这样的后果谁承担的起？”
钟医生的话无疑是在宣告张楚的生命并没有周维想象中的那么长，如果张楚死了，周维这样问自己，你之后的人生又该和谁继续纠缠？
“肿瘤……”
“我已经取了一些肿瘤的样本，良性还是恶性要等化验结果出来。”
“我明白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周维一阵沉默。钟医生的话很明确了，张小楚或者孩子，他只能要一个。毫无疑问，周维知道，他一定会选择张小楚。
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刚刚来查过一次房。周维对这些数据并不了解，但因为单子上有着对比值，他也能看出张小楚的情况在慢慢往好的方向转变。
病房里很安静，除了仪器的声音，就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周维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张楚的腹部。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当然，如果他能感觉到那才奇怪。孩子毕竟还没满四个月，张楚又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
“张小楚？”
周维的声音是突然闯进来的。从手术室昏迷过去，张楚的世界就变得悄无声息。在这个很可能失去孩子的时候，他在悔过，他后悔拿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
张楚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还很模糊，但却在第一时间移向了周维。他张开嘴，说“孩子……”
周维点了点头“孩子很好。”
张楚点了点头，就又把眼睛闭上了。他很累，也很渴。这些都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他知道自己最好是赶紧休息。但是不行，他的计划还在进行中，周维也没有完全原谅他。
“你休息吧，我回去给你收拾几件衣服。”钟医生的话一直在周维的脑海里回荡，他根本无法面对这样一醒来就过问孩子的张楚，逃避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他知道这样不勇敢，不像一个男人。但是又是谁规定，男人一定要勇敢的？
“你去吧。”明明是最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明明浑身上下一动都疼，但张楚还是同意了周维的话。直到他听见关门的声音，才睁开了闭上的眼睛。他不知道周维为什么提出要离开，但是他看得出他想要逃避。
不过没有关系，周小维如果想逃，就让他逃吧。反正到了最后，他总会回到他的身边。因为除了他，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第二个人这么爱他了。
这样想着，张楚慢慢睡了过去，也因此，他错过了周维的折回。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迟到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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