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杨天明一溜烟跑了,钟止离觉得此事洛介宁是躲不过了,便又回屋去叫他,却没料那洛介宁竟已经穿戴好坐在床上,只低着头一言不发。见钟止离进来,他抬起头望向他,眼中仍旧是迷离着。
钟止离心道此人不会是现在还醉着吧?已经睡了一觉,倒不会是还迷糊的,便问道“你如何?”
洛介宁蹙着眉道“头疼。”
看来是醒了。
钟止离靠着门框,欲言又止。半晌后,才道“掌门要见你。”
洛介宁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才停下来,低着头道“我对你,”
钟止离愣了愣,他之前问他,便已经料到了他酒醒后会记得的可能,便想要听他接下来的话。便是在此时,门外忽的想起一个声音“师兄救命啊!!!”
两人皆是一愣,朝外边看去,那杨天明被几个门生追着跑向了这边,看到钟止离便朝他呼救。钟止离下意识便要过去,刚抬起脚,洛介宁便伸手拉住了他,脸上没了以前的调笑,倒是正经得很,急急道“钟笑!”
钟止离定定看着他,轻声道“你道。”
洛介宁刚要开口,那边杨天明已经跑到了近处,拉着钟止离便往他身后躲,那几个门生见此状,立马也停在后边不追了。
钟止离看着杨天明,那杨天明立马就解释了“师兄!那些人知道我藏了一坛酒,还要我分给他们!你说说看,明明就不许喝酒的对吧!”
洛介宁对于他打断他俩说话有些不满,侧着头不想说话了。钟止离拉着杨天明出去说话,那几个门生见是师兄来了,也要上前说几句的,无非是南倾文常风宿也出去喝酒了,凭什么他们就不可以。钟止离调解了两方一段时间,等再回头,洛介宁已经不在了。
洛介宁倒是不知道他俩喝酒的事怎么能传到掌门耳朵里,但是很明显,跟杨天明肯定有关系,毕竟就连那些门生都知道了。他倒是不在意,只不过很在意的,是钟止离问他的话。
他是喝醉了,不过没醉到断片。一醒来,全都记得。只钟止离的问话,实在不像是他喜欢他,来问问他是否也喜欢他。毕竟,在前世,这个人是在死之前才终于道出了心声。且此人隐藏极深,洛介宁跟他同门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感。
他只庆幸,自己当时答的是不喜欢。前世,自己是喜欢他的,或许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而重生回来,知道了钟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带着喜欢自己的事不记得了,他是有些遗憾的。
然而,前世的钟止离为何能喜欢自己,他至今都不知道。但是既然他前世能够喜欢上自己,现在又为何不能喜欢自己呢?他深深地反思了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过于骄傲,或许是逼得太紧。他是个情感外露的人,憋着不表现出来已经很难受了,无意中流露出来情感,或许吓到他了。
洛介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若是逼得钟止离对自己有反感了,只怕是自己会后悔死。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忽的看到自己围的围巾,这才想起来这围巾是钟止离。他自认为像个变态一般低下头深深地嗅了嗅,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钟止离身上很好闻。
他暗暗道,完了完了,看来先沦陷的人是他。只怕是,钟止离想不起来前世的事,本是两情相悦,就要变成一厢情愿了。
直到见到掌门,洛介宁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南承书见了他这模样,颇有些揶揄问道“还没醒过来?”
洛介宁心里只想着怎么让钟笑重新喜欢上自己,只摇摇头道“醒过来了。”
南承书道“明知不能喝酒还跑去喝,带着一伙人去,连钟止离也不知道阻止你们,你道,要如何?”
洛介宁只怔怔道“跟钟笑没关系。”
“我自知没关系。你护着他做什么。”南承书只道,“我把天明骂了一顿,不过我不想骂你。”
洛介宁奇怪道“为何?”
南承书道“我听闻,你打赌输了,要在雪地里睡五夜。”
“……”
洛介宁忽然觉得,貌似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
“掌门,你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吧?”
南承书笑道“你敢打赌,便要做得出来。就当是惩罚。从今日起,你便不要回屋了罢!”
“这……”洛介宁虽没有要耍赖的心,但是他这么一说,他总觉得好像连掌门都要来看他的笑话了。
是夜,本早该熄灯的住宿处,一屋一屋的灯一盏都没有熄灭,窗户上扒满了一个个看热闹的人,还隔着窗在互相聊天。洛介宁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忽然觉得人生好无趣。
杨天明在最中间,出声道“师弟!我对不起你!但是消息真的不是我传出去的!”
南倾文在隔壁出声道“你少推锅!明明就是你说出去的!别想赖给我们!”
常风宿在另一边道“我发誓我没有说出去!”
就连南望都伸出头来道“哥哥!你要坚持住!”
洛介宁一脸的面无表情,淡漠地从左边扫到右边,然后视死如归地在雪地上躺下。
他一躺下,身后的议论声更加大了。
“他不会就这么冻死吧?”
“我听说今晚又要下雪!估摸着明早就看不见人咯!”
“你别幸灾乐祸!”
“那你又是做什么!你不是在幸灾乐祸吗!”
洛介宁捂着耳朵,不想听他们说话。
南倾文贴心地提醒他道“师弟!止离师兄被掌门叫过去了!跟林师兄和徐师兄在开会呢!等他们开完会,就会经过你那边的!”
杨天明加了把火道“就是啊,以你跟师兄的交情,他不会不顾你的!”
洛介宁望着漆黑的天空,上边闪着几颗明亮的星星,就像宝石一般。他想着,掌门大抵是在跟他们商量无尘轩下毒那事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灯一盏盏地全都熄灭了,议论声也都没有了。看来是夜巡的人过来了。洛介宁枕着双臂,轻轻叹了口气。
果真,过了不久,有三个人影从远处走来,伴着谈论声。灯尽熄灭了,他躺在雪地上,这三人愣是没见着,直直从他身后走过去了。
洛介宁躺在地上,抬着头看向钟止离,眼神有些移不开了。
直到三人终于走进屋了,听不见声音了,洛介宁这才一个起身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朝亮灯的方向看了两眼,随即转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你们冒个泡呀
☆、逸日(一)
钟止离本打算送徐半枫和林向阳回屋便出去见洛介宁,只方才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人,是夜太黑了。
只那徐半枫早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刚要跨进门槛,回头对他一笑道“介宁还在外边,你快去吧。”
林向阳闻言也回头看了他一眼,钟止离只点点头,道“我知道。”
可他打着灯出去,人是没见到,那边却有很多人头伸出了窗外,在跟着隔壁的人悄悄地讨论。
“快看,钟师兄出来了!”
“你看,他打着灯,肯定是要去找洛师弟了!”
“咦?我记得方才师弟还在那里,怎的一下子不见了?”
“不会是就被雪给盖住了吧?”
“你少放屁!这还根本就没下雪呢!”
一片黑暗中,这些议论声再小也全部被钟止离给听进去了。他回头轻声道“你们不睡么。”
他一出声,立马响起了关窗的声音,一波落了又落一波。钟止离在门前转了一圈,愣是没看到那洛介宁。
他料着这洛介宁定是不会这么乖地躺在雪地上,必定是找个地方睡觉去了。只收了灯,回屋去了。
夜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那边又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师兄怎么就进去了?”
立马有一个更小的声音回应“怕不是也不管了吧?”
“那师弟岂不是要冻死?”
“不然我们出去看看?”
“你要死!被抓住了你陪他去吧!”
这边讨论得热火朝天,而那洛介宁只找了有火光的一处,低着头在写字。
上次段婉写来的信,即使他相信段婉足够谨慎,但是还是不免担心此信的内容被其他人看去了。他至今还不明白,当时在虎峰镇暂住的屋子里,那渐渐消失的字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上了一棵树,写完了信便一道塞在自己怀里,缓缓靠着树枝躺了下去。这个季节,树早就已经落光了叶子,那些守夜的门生为了能够看得清路,便会在这树上挂上灯。他脚前方便是一盏灯,他一闭眼,那灯刺眼。洛介宁很是不满,掏出扇子朝那灯的方向一挥,那灯立马灭了。
他望着夜空的稀星,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夜,他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前世,他还没有当上掌门,段婉还没有进清阁,住在七台山。钟止离一进玄天楼,立马展现出他天资聪颖的一面,很快就碾压当时的门生,几个师兄非常欣赏他。大掌门,也就是洛介宁的大伯,几乎是把钟止离当成了掌上宝,一见人便要跟人夸耀他收了个多么聪明的门生。
当时的钟止离已经十五六岁,而洛介宁比他小三岁,是闹事的年纪。一见那钟止离整天闷头不语的,只以为是好欺负的呆子,当即就要约上几个人去捉弄他。
当时的玄天楼专门划了一块地方给女眷居住,段婉便住在里边。钟止离刚来,也被教过不能进那块地方。只那日钟止离轮休,到了他守夜。
那时候洛介宁虽小,却是已经会偷偷地跟着几个师兄出去喝酒了。那几个师兄跟氿泉镇里边一家酒家早就通好了关系,每次只要想喝酒的时候,便站在山腰上朝着下边喝一句,那酒家离得近,听得到,立马就要派人送酒过来,从山腰上垂了一根长绳下去,下边的人把绳子系在酒坛坛口的地方,上边的人便提上去,在把银子包好送下来。不经过大门,这桩生意确实做得很妙,反正从没有人发现过。
那酒家知道这几人的酒量,一般每次都送一坛上来,不会多送,不然等人问到酒味可是连带着他都要卷铺盖走人的。
洛介宁便每次都来沾一杯。只这次,钟止离巡夜的时候,正巧就见到这几人要回屋。本是相安无事,只这洛介宁约了人在那换骨泉要去耍钟止离一回,便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朝着钟止离笑了笑。
那钟止离哪会知洛介宁想的心思,只以为他是真真心心要跟他打招呼,便朝他挥了挥手。
几个师兄都是万分欣赏这个师弟,见他朝他们挥手,倒是开心得不得了,也一个个挥着手跟他告别。
只洛介宁一溜烟窜到换骨泉那处跟几个小伙伴汇合,一下子便道“钟笑在门口那里巡夜,等会儿周单去把他叫过来,我去芳心庭叫段婉,刘祺你去把周围几个巡夜的都引过去,胡缪你等他进了芳心庭就在后边叫几声,我们就都出来。到时候你就跟他说是段婉叫他过去,他不会不过去的!”
“行!”
三人信誓旦旦要整钟止离一把,只要把他引进了芳心庭,那巡夜的人发现了肯定是要把他抓去面壁思过反省几日的。只不过段婉不是会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人,洛介宁只能骗她是要跟她说一个大秘密,只能在没人的时候讲。虽然男子不能进芳心庭,但是女子可以出来啊!
再说了,他们几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只要办完事就赶紧闪人,抓也抓不到他们身上。且洛介宁坚信,段婉是一定不会护着钟止离,揭发他的。
三人立马动身。这个时候大多人还没有睡,灯都还亮着。周单去门口找钟止离,洛介宁跑去芳心庭,他跟段婉约定了这个时候出来,去那地的时候,段婉已经在等着他了。洛介宁只招招手把段婉叫过来。
段婉一脸困意道“你要跟我说啥啊,快点,我要去睡了。”
洛介宁看她这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倒是一定要说一个震惊得她整夜都睡不着的秘密,便凑近她悄声道“我跟你讲了,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任何人都不能说!不然我就要完了!”
段婉一听这话,总算是提起了点兴趣,点了点头,道“我绝对不说出去。”
洛介宁更是小声了,道“我发现,齐烈师兄喜欢的不是你,是明宇师兄。”
段婉果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洛介宁一脸的得意,看着她挑挑眉,道“不相信吧?”
段婉愣了半晌才小声道“怎么可能呢,你在说笑话吗?!”
洛介宁摊摊手道“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人趁着没人的时候抱在一起亲来亲去。”
段婉脸上依旧是震惊,只摇摇头道“定是你看错了。”
正当洛介宁要说话的时候,后边忽然传来了什么声响,几个巡夜门生的在一处说着什么话,却是独独听不到钟止离的声音。洛介宁只以为他们没叫来钟止离,只道“那边出什么事了?去看看?”
段婉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当中,因为那齐烈公然说喜欢段婉小姑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怎的忽然又跟明宇扯上关系了?难不成是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