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夏凝一惊。
“晕倒之前从桌子上拿的。”杜瑞答道。“不过时间太长，有点潮了。”说着皱了皱眉。
不过凑合吃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酒也有点没味儿。”杜翔嫌弃道。
“我想喝五十年的状元红了。”从来没有像这次委屈自己这么久不喝酒。
“现在三十年的我也能凑合。”杜翔的要求倒是不高。
夏凝一呆，对于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实在是惊讶。
转念一想，便又笑了。
“你们两人倒是胆识过人，既然与我教并无恩怨，一会儿我禀明教主，放你们走吧。”
“哦。”这是杜瑞。
“嗯。”这是杜翔。
两人真是很给面子了，换了别人不要说搭理，不白眼一顿就不错了。
他们还用她放？
那二十个人确实武功不错，但像杜瑞和杜翔这两只非人类，根本没将人放在眼里。
真不行，杜瑞一把毒粉也可以畅行无阻了，哪里用得着别人放。
夏凝不知其中关节，只道两人傲气矜持，便也没有多想。
不过一刻钟，场面已经渐渐平息下来。
除了没有加入战场的俞飞泓和西门雪，所有的武林人士都成了魔教的手下败将。
那高高在上的教主对于胜利仍是没有表情，若非他刚刚动过，杜翔和杜瑞正要当他是人偶了。
俞飞泓突然动了，她慢慢向前走去，一步步靠近玉座，一步步靠近那人。
就在她差十几步就到玉座前时，跟在身旁的西门雪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很细微的动作，却足以让俞飞泓清醒过来。
她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温柔一笑，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西门雪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缓解。
谁也没料到，这时玉座上的人竟然站了起来，他缓缓走下玉座，拖拽着瀑布般的长发来到俞飞泓跟前。
“你的眼睛！”俞飞泓惊呼。
在远处看不见，离得近了，自然看出不同。
“二十六年前就瞎了。”清冷的声音珠圆玉润，他的模样不见丝毫苍老，除了皮肤过于苍白外，时间似乎在他身上停止了。
“……”俞飞泓无言以对。
“我想了很多次我们再相见的样子，从未像今天这么庆幸我看不见，看不见你的衰老，看不见你和他的恩爱，看不见你对我的愧疚。”他很平静，或许是过于平静了，在他的身体里蕴含的过于强大的力量反而更令人恐惧。
“……当年我并不知道你是魔教的教主，率领众人攻打魔教并非针对你……你又何苦……”俞飞泓轻叹。
“可你看见我站在所有魔教弟子面前保护她们的时候，你还是出手了，那一剑没有杀死我，如今你很后悔吧？”男子轻轻笑道，他笑起来很美，像盛开的荷花，清丽非凡。
“……我没想到你会是魔教的人……”俞飞泓的语言苍白无力。
当时的场景让她不得不出手，自古正邪誓不两立，就算她曾喜欢过他，也不能让她放弃原则。
“所以你的山盟海誓都成了空？所以你娶了一个配得上你身份的男子？所以直到今日你也只是愧疚而已？”男子空洞的眼里涌起一股恨意。
“我欠你的愿来世还你。”俞飞泓苦笑。
“可惜……”男子笑了，似乎他从未笑得如此艳丽，所以俞飞泓的眼神有些呆愣，等她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冷。
“飞泓！”西门雪惊恐地呼叫。
“可惜我等不到来世了。”男子抽出自己染满鲜血的手冷酷地道。
“飞泓！”西门雪扶着俞飞泓的身子哭喊。
“千帆……”俞飞泓轻轻唤到，眯缝的眼里没有怨恨，反而带了一丝解脱的笑意。可西门雪的身子忽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来世一定……还给你……”其实她是爱他的，可她被世间的眼光束缚了身心，一步错，步步错，想弥补已经不可能了。可是来世，她愿将所有欠他的加倍还给他，她愿放弃所有，只要他需要她。这次说好了，再也不反悔，一定……
第章
“她晚上做梦的时候总是唤‘千帆’，其实这么多年，她从未忘记你。”西门雪抱着毫无气息的俞飞泓，眼神绝望。
“我为她放弃名节，不惜被人唾弃，却仍得不到完整的她。你一定很得意吧？可以亲手杀死她，却让她对你心怀愧疚。”西门雪喃喃道。
“不过至死，她也是我的妻，永远与你无关！”西门雪说完决绝地自尽在俞飞泓身边。
“你永远不明白，我不要来世，只想今生，可你却不肯给我，那我便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留下你。”千帆露出一个无比凄楚的笑容，他蹲下来抱起俞飞泓，额头对着额头，喃喃自语。
“此刻你不会推开我了，也不会再伤害我了……”千帆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他永远都是等候的那一个，看着泓被世间目光所束缚，悲哀地等她回过头来。
他因此等了二十六年。究竟还要多久？生生世世等下去不成？他再也等不了了。
他要把她留在身边，哪怕是一具尸体，他也要她！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留在他身边，不离开他！
“爹爹……”一个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阳儿？”千帆愣了愣，犹留泪痕的脸上闪过诧异。
“爹爹怎么哭了？谁欺负爹爹了，阳儿打她！”一个三岁左右的豆丁噔噔噔地跑到千帆身边，扑进他的怀里。
“……爹爹没事，只是累了，没人敢欺负我。”千帆强打精神抚摸着阳儿的脑袋，眼神哀戚。
敢欺负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爹爹不哭，阳儿给爹爹捶背。”小小的脑袋在千帆怀里拱啊拱。笑眯眯的眼睛，白净的脸，让人发自内心的喜欢。
“阳儿乖。”千帆的悲伤被阳儿冲淡了些，他摸摸她的头，悲切灰白的脸上亮了几分。
“教主。”夏凝见少主出来了，便安心地上前。
“都解决了？”千帆又恢复了人偶似的模样。
“段厢重伤昏迷，还有两人似乎不是武林中人，对我教也无威胁，是否可以放过他们？”夏凝恭敬地禀报。
“随你。”千帆对这个教中长老还是很信任的，既然她开口了，他也不想驳她的面子。
“美人！”哪知转眼的功夫，阳儿已经松开千帆，颠儿颠儿地向杜翔和杜瑞的方向跑去，然后一把抱住杜瑞的大腿，笑眯眯地喊道。
换作往常，杜瑞不把人拍飞就不错了，可此时此刻他却愣愣地低头，看着白胖的小孩子，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只有杜翔知道，他的心中有多么震动。
关于轮回之事他们亲身经历，自然信服，可眼前这孩子，不仅跟曲阳长得十分相似，竟然连名字都……而且奇就奇在，这孩子跟曲阳一个德行，看见杜瑞就迈不动步。
“阳儿！”千帆从未见过孩子如此粘过一个人，此时也是诧异。
这阳儿本是他妹妹的孩子，妹妹体弱，生下她不久便去了，只留下他和阳儿相依为命。
他一直把阳儿当作自己的孩子养，可惜阳儿先天不良，总是痴痴傻傻的，正因为如此，他对阳儿更加的疼爱。或许天可见怜，一个月前阳儿生了场大病，病愈后反而神志清楚起来，不仅说话很有条理，人也乖巧讨喜，让他越发疼爱到骨子里。
“爹爹，我好喜欢他，把他留下陪我玩好不好？”阳儿回过头可怜兮兮地哀求。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千帆宠孩子宠得无法无天，对于阳儿这一点点的要求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美人，你要陪着我哦！”阳儿仰头望着杜瑞，笑呵呵地道，漆黑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
杜瑞蹲下来与阳儿平视，看了她很久，看得阳儿直眨眼睛，不敢说话。
良久之后，杜瑞轻叹了口气，耐人寻味地笑了。
“陪多久？”
“永远永远好不好？”
“不行。”杜瑞坚定地摇头。
“那一辈子好不好？”阳儿眨眨眼。
“不行。”还是摇头。
“呜呜～～为什么都不行？”阳儿委屈地抽噎。
“三年。”杜瑞摸摸阳儿的头。
“三十年！”阳儿一看装可怜没用，于是鼓着塞膀子讨价还价。
“不行哦。”杜瑞笑了，眼神柔和。
“你欺负人！～”阳儿嚎啕，这次是真哭。
“十年。”杜翔也蹲下来，蹲在杜瑞身边，一边给阳儿擦眼泪，一边轻轻说道。
杜瑞看了杜翔一眼，没有反驳。
好吧，就十年。
欠你的，都还你，这辈子就还。
下辈子，谁也不欠谁，就他和耀两个人，找个世外桃源，没人打扰的过日子。
“……好吧。”阳儿撇撇嘴，勉强答应了。
远处诧异的千帆和夏凝并不明白这句诺言对于杜翔和杜瑞意味着什么，可只要阳儿高兴怎样都行，至于别人，则无关紧要。
而若干年后，当魔教成为首屈一指的教派时，人们才意识到，这两个人的可怕之处……
重伤的段厢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身在边关，身边是西门雪的尸体，而四周哪里还看得见魔教的人。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哪里去了，更没有人知道。
失意落魄的她带着西门雪的尸体回转家中安葬，日后寻机报仇暂且不提。
行风和行雨一干人等找人找的鸡飞狗跳，心急火燎也先不说。
就说杜翔和杜瑞被带到地面上，这才发现此处算得上沙漠里的绿洲了，亭台楼阁都仿照了江南的模样，却不免带了几分异域风光，风格可谓自成一家，让两个很是满意。
应阳儿的要求，两个被安置在她的院子旁，方便同她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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