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说法表面看起来可行,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不是大皇女的作风。
方才那人武功非比寻常,若想趁机刺杀父亲易如反掌,现在皇帝根基未稳,只要父亲驾崩,那么低下气焰嚣张的保皇女派便会群起攻之,拥护大皇女登基,如此一来要简单多了,毕竟他们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想越过姐姐跟大皇女争夺继承权根本没有立场和资格。
可却偏偏舍近求远的刺杀杜翔,他们图的绝对不简单。
他现在不想去猜大皇女想得到什么,从她失败的哪一刻起,她就要后悔为什么对两人动手,这绝对是她今生最大的错误!
杜瑞缓步来到潘明月面前,她表现的很镇静,没有丝毫慌乱。
“把她抓起来。”杜瑞吩咐两侧。
“你凭什么抓我?想拿我当替死鬼?”潘明月狠狠地瞪着杜瑞。
“不是我拿你当替死鬼,而是你很快就是鬼了。”杜瑞冷冷地说道。
“可笑!你有什么证据?”潘明月不甘愿就此认输。
“谁说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你?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我就是王法!我让你生就生,我让你死就死!”杜瑞无比狂妄地说道。
“你!……”潘明月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概在她的人生中从未见过如此无理蛮横之徒。
没等众侍卫上前,从暗处蹭蹭跳出来三十多个暗卫,将大皇女护在中间严阵以待。
刀剑相迎,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杜翔始终跟在杜瑞身边,见此情景便走出来站在双方中间。
“下去。”杜翔挥挥手,那些近卫军立刻退开,将大皇女等人远远地围住。
他冷冷地注视着被保护起来的大皇女,低沉的声音传得很远。
“我让你活着,从此你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杜翔的笑容邪肆残酷,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曲阳,一个坚强的女子,大概在很多人眼里窝囊无用,其实她不过是无声地倾其所有奉献给了爱情。
他被她所救,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那刻。
那时他深刻地体会到了曲阳的爱,那么热烈而决绝。
嵘炎也定是感动的。
他们都很佩服她,这无关爱情,她也不是他们的侍从、朋友、亲人,她游离在所有关系之外,却让他们体会到了愤怒的感情。
想报仇,想发泄,想为这个丫头稍稍做点什么。
可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是报答不了的,比如对一个已死的人。
但活着的人却不见得比死人快乐,如果那人是始作俑者的话。
“哼,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我只有这些人吗?”潘明月发出一颗信号弹,霎时点亮了天空。她深知生死就在今朝,自然毫无保留。
“无所谓,有多少杀多少。不过大爷管杀不管埋。”杜翔轻轻地牵起唇角,狂妄得肆无忌惮,眼神冷漠得似在看一群蝼蚁。
他伸手抽出腰间的长软剑,漆黑的剑身在月光下反射着隐隐的流光,似有活物盘据流动,肃杀之气弥漫四周。
大皇女的暗卫知道眼前这人年纪虽轻却不好对付,不敢掉以轻心,均严阵以待。
但所有一切都是徒劳。
那是一场屠杀!
一场华丽而血腥的屠杀!
杜翔挥舞着软剑游走在暗卫中间,那身姿如同排练许久的舞蹈,不见一丝停滞和生涩,暗卫们的招式更像是将致命处送到杜翔的剑下,剑起剑落之处带起飞溅的鲜血跟着起舞。
暗卫一个个的倒下去,杜翔依然飞舞于人群中,姿势华丽却无比嗜血!
杜瑞原本淡漠的眼神瞬间认真起来。
耀的招式很像死亡之舞!
不,又不完全一样,
死亡之舞讲究的是每一个动作都是杀招,用最少的力量杀最多的人,最适合以一挡百的战事,但缺点是需要将精力集中到极致,否则无法做到姿势动作的连贯与巧妙,这就严重损伤了大脑,所以一个人最多只能用两次,否则不是疯掉就是死亡。
可耀的招式虽然连贯巧妙,却不像死亡之舞需要集中那么大的精力,也并非每一个动作都必杀一人,所以细看便会发觉不同,但仍有太多共通之处,他是如何学会的?!
杜瑞不免有些焦急。
他当初使用死亡之舞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脑袋仿佛爆炸一般,他虽不知耀的情形如何,想必也不会太乐观……
杜翔的杀戮很快便结束了,这是单方面的残杀。
他矗立在死尸中间,一手拿剑,一手随意地背在身后,脊背孤傲地挺直着,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面,可他明黄色的衣袍上甚至没有溅到一滴血迹。那软剑剑尖向下,漆黑的剑身似乎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干净得反射出深幽的光。
呛鼻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院落,在场的官员们有很多都忍不住呕吐起来,苍白的脸孔透着惊恐。
跟杜翔一样还站着的,就是大皇女了。
她在血腥地狱的中央,已经面无人色,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可她倔犟地抿着嘴,在最后关头也没有失了她皇女的身份。
外面不知何时也响起喊杀声,应是大皇女在宫外的人正在逼宫,可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便消失了,速度之快,令潘明月始料未及。
一千多人哪!就算不能成功,起码也能攻进宫里来,竟然只是在宫外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被剿灭了吗?……
潘明月的恐惧达到了最高点!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妖孽!他们又在宫外布置了多少人!一千多人就这样消失了,那又是怎样的一场杀戮!
“耀?”杜瑞走上前去,与杜翔并肩站在横七竖八的死尸之中,却对此视而不见,他此刻的眼中只有耀,他只想知道耀是否安好!
“改良的死亡之舞,勉强凑合吧。”杜翔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满意。
第一世,嵘炎为了他第一次用死亡之舞时,他便发誓要学会它!他不许嵘炎再为他沾上血腥!
如今时过境迁,他与嵘炎并肩而立,他们都为守护彼此而不惜代价,再也分不出谁保护谁,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
但这死亡之舞当初他没有系统地学习,只是领会了皮毛,便只学了这么个不伦不类。
杜瑞安心地笑笑,眼神终于变得温暖,他又怎么不懂耀的心思,只要没事便好。
转身看见潘明月仍站在原地,“拖走,我看了烦。”杜瑞皱眉,再不看潘明月。
胜负已定!
众官员见了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理论或求情,照这个阵式今天能活着走出去的人还不知有几人,谁又敢冒死出头。
“抱歉,破坏了你的生日宴。”杜瑞看着远处的潘兰说道,神情中却没有太多的后悔。
“这真是今生最难忘的生日宴了。”潘兰的酒醒了大半,看着眼前惨烈的情景,忍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如常。“你看着办吧,我的意思你早就懂了,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说破,如今也是时候了。”说完潘兰转身离去,再不留恋,那孤寂的身影很是萧索。
杜瑞一直抱着曲阳没有松手,此刻她还是温暖的,似乎只是睡去,若不是胸口上的匕首,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人们大概会以为她真的是睡着了。
可正是因为知道她确实死了,所以看着杜瑞一直抱着一个死人在她们面前晃悠时,才更加惊恐。
此刻在所有人的心中已经认定杜翔和杜瑞都是疯子,否则怎么会一个抱着死人不撒手,另一个又杀人如麻呢!
第章
“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关起来,听候发落。”杜瑞环视一周,眼神淡漠到极致。
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从地牢中活着走出去,可现在他们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人间地狱里!
人们陆陆续续的被带走,近卫军打扫着战场,尸体被抬走,一盆盆一桶桶的净水泼到石头铺成的地面上,很快冲淡了血迹,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院子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炼狱般的一切都是错觉,可弥漫在鼻间的血腥味真实地述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主子,上好的棺椁已经准备好了……”行风走上前去,却不知道要对始终站着不动的两个人说什么,他想唯有这句话才稍稍有用吧。
“嗯。”杜瑞抱着曲阳转身离去,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跟着杜翔。
两人就一前一后送了曲阳最后一程。
当曲阳安详的躺在棺椁里时,杜瑞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她胸口的匕首,血液已经不会喷洒出来了,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她再不会感觉到疼痛。
“愿与你生生世世,再也不见。”杜瑞看了她最后一眼,再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而杜翔只是跟着看着,没有说话,一切都是静默而沉重的。
只能送到这里,剩下的路她必须自己走。
一切的因果轮回都自有它的道理,或许是上一世她欠了他的,这一世必须还,或许是这一世他欠了她的,下一世必须还,可都与今生无关了。
曲阳的时间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她是如此的安详而沉默。
但他们两人仍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必须与她在这里道别。
但愿曲阳再不会跟他们有纠葛,这样她的人生就会快乐简单得多,也会获得属于她的幸福。
行风目送两人离去,回头看了看躺在棺椁里的曲阳,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羡慕曲阳,死得其所也是一种幸福。
但是已经死去的她永远不会知道大凤即将到来的是何种血雨腥风……
两人回到自己的殿阁,似乎受方才的事情影响,宫殿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宫人送上一壶热茶,又悄悄退下。
杜翔倒了杯茶送到杜瑞的唇边,他什么都没说,可漆黑的眼里就是有让杜瑞安静下来的力量。
杜瑞慢慢的呼气、吸气,强迫自己热血翻滚的脑子冷静下来,然后就着杯子喝了口茶。
随即他的神色大变!
“茶里有毒。”杜瑞咽下嘴里的茶水,轻声说道。
“……”杜翔拿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抖!
知道嵘炎百毒不侵是一回事,可看见他明知有毒还喝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这杯茶还是他亲手送到嵘炎嘴边的!
看着杜翔怒瞪着自己却一言不发,杜瑞突然笑了。
他抱住杜翔,紧紧的抱着,一直一直笑,直到杜翔感觉到肩膀上的衣服有些湿润。
杜翔愣了一下,然后放下茶杯,反手环抱着杜瑞,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仍没有说话。
宫殿里很安静,他们彼此拥抱着,如同完整的一个人,不可分割。
“我以为会失去你。”杜瑞的声音透着沙哑,在空寂的殿阁里回荡。
方才刺客刺杀耀的那一刻仍在他的脑海里不停重复,他离得不远却赶不及救他,那时内心的焦灼足以焚烧一切!
他的手现在还是颤抖的,微微的颤抖,如同他没有平静下来的心。
活了这么久,可越活就越害怕,害怕失去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