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年，离大皇子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
虽说刚过了年，但街头巷尾的喜庆气氛丝毫不亚于春节。
为了给皇子的婚礼祈福，宫里从除夕一直到二月二都点着长明灯，这种隆重程度连历届的女皇大婚都不曾有过，女皇对这门婚事的看重可见一斑。
女皇如此重视，就更别论朝臣和百姓了。
在洛阳城的臣子自然有幸参加婚礼，远在洛阳之外的朝臣也快马加鞭的派人送来贵重的贺礼，婚礼的前十天，光是收贺礼，就让行风和行雨忙得吃喝都顾不上。
幸好婚事定下之后，主子就把行月，行火，行水都调了过来，还有从各个店铺抽调来的得力助手，足有数百人。
饶是如此，由于时间仓促，众人到了洛阳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吃过一顿顺心饭。也就两个主子还算清静，但跟以前也是比不了的，不要说是细节，光是婚礼的各种枝节都够两人烦的。
婚礼前一天，杜府门前停着数十辆装载着红绸的马车，然后由人领着在洛阳走街串巷的分发，务必要在第二天挂满整个洛阳城。
原本接到红绸的百姓还不敢相信这样贵重的绸缎用来做衣服都很奢侈，竟然只是用来装饰门面。可他们很快发现整个洛阳城速度的沉浸在一片红色的喜庆气氛里，所有街道都被红色的绸缎弥漫，满眼望去，皆是红色。
晨光刚刚破空，洛阳的九个城门全部大开，微弱的光线中，数十人为一队，身着统一服装的童男童女手提花篮，向空中抛洒着色彩艳丽的花瓣，花童的身后跟着手持乐器的男女吹奏着清雅的曲子，在阵阵花香中伴随着美妙悠扬的乐曲，不欢快却浸人心睥。
百姓们何曾见过如此阵式，简直就是大开眼界，争相站在道路两旁观看。
朦胧的晨光中，一队队整齐的长龙分别从九个城门带着芬芳的香气和仙乐在红色弥漫的街道逐渐向一处聚拢，那便是杜府。
待到了杜府门口，数百名花童在杜府的围墙外一字排开，继续向高空抛洒手中的花瓣，犹如隔开了一道花海，看得人眼花缭乱。
此时杜府府门大开，从府里走出两个身着华服的美貌女子，百姓以为是府里得宠的管事，结果两人手中却抬着一块卷曲的红色地毯。
那毯子从杜府的门口向皇宫的方向开始铺展，每一块大概十米长，一块刚铺完，便立刻有另外两人抬着毯子接上，如此往复，速度竟快的惊人。不到半个时辰，蜿蜒着的红色就到了皇宫门前。
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啧舌。
心说真是见识了什么叫有钱。别说那一张金贵的毯子得多少钱，更不说一直铺到皇宫得多少张，就说那铺毯子的女子衣着都如此华美，可见杜府之富，当真富可敌国。
此时宫门大开，从里面抬出一顶华丽到眩目的金色轿子，轿子外壁都是黄金打造，花纹之精细自不必说，光是那镶嵌在上面数不清的宝石就晃得人睁不开眼。
有眼尖的朝臣看出那是历代迎娶皇夫时使用的，已经是传国之宝了，基本一代帝王只使用一次，如今竟破例拿出来给大皇子使用！
杜府接亲的人也别开生面，一位面目俊朗的男子身穿紫色宽袍，身上并无任何装饰，简单中带着祥和肃目。他就走在轿子前面，边走边微含笑意地吟唱着词藻华美的诗篇，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似乎更像唱歌，听得人如痴如醉。
就这样一直接到杜府门前，轿子才缓缓停在门口那块最宽大的红色地毯上。
四个轿妇拿着一块足够两人站立的一寸厚的板子放在轿子前面。识货的人都知道，那根本就是用比黄金还贵的乌金打造的！光是这一块看似不起眼的乌金板就够一个州一年的税银！
此时，那身穿喜服的大皇子才从轿子里出来，他蒙着用金线绣着喜字的红盖头跪坐在那块乌金板上，由四个轿妇再抬到杜府院内。
由于前来祝贺的官员众多，所以五品以下的官员就无法进入杜府，也就没看到被后世传颂为最美丽的婚礼是什么样子。
杜府的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所有人期望的视线。
此时有幸站在杜府院内的宾客都看着脚下的地面震惊非常。
但凡是洛阳的官员都去过楼外楼，自然对于那里面的装饰记忆犹新。
这脚下踩着的白色地毯，不就是千金难换一寸的长毛毯嘛！如此金贵的东西竟被覆盖了整个院落，远远望去似皑皑白雪，奢华而圣洁。
从没有人在自己的婚礼上用白色，之前人们一直认为那是不吉利的颜色，但今日却大为改观。
而且由大门到大堂的道路都是用上好的南珠镶嵌铺成的，一颗挨着一颗，珠圆玉润，反射着柔润的光芒，可谓颗颗价值连城，随便一颗放到首饰上都是抢手的上等货，如今竟被拿来铺地，好不吝惜地任人踩踏，其奢华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这场婚礼庄重而不喧闹，似一场神圣的仪式，又恰到好处地透着奢靡，令人折服。
潘玉颜被迎到大堂后面的新房，而杜翔和杜瑞则分别穿着红色的喜服站在厅堂里，那神色淡定从容。
红色的喜服上用璀璨的金线描绘了世间最繁复的花纹和图案，在逐渐明亮的阳光中更加耀眼，犹如闪烁着一团金光，让人无法直视。
两人常日里并不装点自己，今日容光焕发之下面如冠玉，在喜服的映衬中俊美异常。
那周身的狂妄和邪肆在这满堂的红色下更加张扬，明明都给人孤傲的感觉，但站在一起却似两个完整的半圆，圆满地融合了彼此，不留一丝空隙。
“她们”就是两个天生的发光体，浑然天成的尊荣霸气生生将身旁的四位皇女比了下去，单是不动声色地站在厅中，就足以让所有人都移不开视线，几乎生出膜拜的冲动。
女皇今日本想亲自主婚，奈何本来好转的身体又突然恶化，不得不在宫中修养，不过派了四个皇女来也算给足了杜家的面子。
由于是三人成亲，没有先例可循，杜翔和杜瑞之前禀报了女皇后，决定让新郎坐在主位接受礼节，由两个“新娘”完成仪式，也算是对皇子的尊敬和重视，女皇本就身子不爽，听了两人的建议，虽觉不妥，但也无心推敲，便由两人去。
于是满堂宾客便大开眼界地看着两个“新娘”拜堂。
“一拜天地。”司仪便是刚才前去迎亲的男子，他站在喜堂偏左，低沉的声音似在吟唱。
火红的身影齐齐动了起来，似两团燃烧的火焰，靠近彼此也不会被灼伤，反而更加耀眼。
“二拜高堂。”女皇不在，两人的父母也未到场，于是又是对着虚空一拜。
“夫妻对拜。”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跪拜。
前两礼，杜翔和杜瑞只是拜，并不跪。不跪天地，不跪父母，他们生于天地间，从来就是狂妄不羁无法无天，这个世上没有值得他们真心一跪的人，除了彼此。
这一跪，跪的是相识相恋的心；这一跪，跪的是不离不弃的爱；这一跪，跪的是双生双死的情。
世间有再多人，再多的美好，再多的诱惑，对他们来说，也只是过眼云烟，最终留下的只要是彼此，那就什么都不重要。
他们不求开心，不求幸福，更不求生生世世，哪怕是痛苦，哪怕是折磨，哪怕是炼狱，他们也只要彼此！
除了眼里、心里、魂里那个念念不忘的爱人，他们什么都不要。
不要财富，不要荣华，甚至不要性命！
一如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一如他们心满意足的笑，一如他们温暖踏实的心。
“礼成！”
宾客们正要上前道贺，却发现两人当众解开衣襟，不由得一愣。
两人脱下外面的红色喜服，露出里面雪白的长衫。
那白，白得纤尘不染，却又似乎有流光暗华隐隐涌动，不由得叫人惊叹，此物正是用天山雪蚕丝织就的雪锦。据说雪锦已经绝迹，连宫里都找不到一寸，此刻竟然能见到整整两件华服！可谓奇迹！
但并不只是简单的白色而已，上面用密法各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白色巨龙，从底部盘旋而上，宛如附着精魂，双目炯炯有神，似乎就是一个活物，气势非凡！
两人一身雪白地站到司仪面前，神色肃目，似乎还有更重要的礼节等待“她们”共同去完成。
众人似乎感染了这份庄严，都屏息静气地看着。
“你可愿用你的灵魂起誓，生生世世都会与他不离不弃，不论生老病死，还是富贵荣华，直到时间的尽头？”司仪严肃地问杜翔。
“我愿意。”杜翔看着身边的杜瑞，深邃的眼神里蕴含着无限的深情，他回答得甘之如饴。
嵘炎，或许我生生世世都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正大光明地让世间最有权力的人们见证我们的誓言。
“你呢，你可愿用你的灵魂起誓，生生世世都会与他不离不弃，不论生老病死，还是富贵荣华，直到时间的尽头？”司仪问杜瑞。
“我愿意。”杜瑞说得缓慢，似乎每一个字都用了一生的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眼中露出无比的坚定。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章
众人都呆立在原地，谁也没敢轻举妄动，这样的婚礼谁参加过？！心里都在猜想这下一步该如何了。可司仪竟没了声响，大家越过目光胶着在一起的两位新娘看向司仪，却发现他早已是喜极而泣，司仪正是两人的得力干将嘉陵，他此刻真正的感激上苍，何其有幸，能为两位主子主婚。
“请！”嘉陵终于止住哽咽，转身走至主位，在潘玉颜椅子后方站定。
杜翔和杜瑞极有默契地走到潘玉颜面前，一同伸手去揭潘玉颜的盖头。
一块红色的锦绣盖头高高飞起，原本低垂的头随着飞舞的盖头而扬起，露出一张优雅中不失艳丽的容颜，宛如一道耀眼的光在大堂里亮起。
潘玉颜本就是玉似的人，平日里并不打扮已是清雅俊秀，今日经过精雕细琢之后更是惊艳，加之皇子的雍容气度，让人无可挑剔。
谁也没想到新郎竟然会在此时掀开盖头，大家都吓了一跳，这婚礼还真是没有一点循规蹈矩的可能。
三人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笑了，那笑容是得意的，是狂妄的，甚至是目空一切的。
潘玉颜端坐在主位上，面目如画，火红的嫁衣衬得他明艳非常。
他的笑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可谁又知道他眼里是对世人的嘲笑。
两个男人要成亲？并且两人还是双生子？有比这个更离谱疯癫的事情吗？！没有了！
可他就是莫名的感到两人相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就是觉得世上再没有人能配得上他们。
他羡慕他们，这样的感情，这样的坚定，这样的信任，他从未得到过。
恐怕也很难得到吧，那么就让他们撑起一把遮天的伞，任由自己无拘无束的游走于世间，他相信两人可以。
既然如此，是利用又如何？早已知道结果的利用，便算不得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至于名节，至于其他……他既然是大凤历史上最无视礼法的皇子，又何惧多上几条！
这场婚礼是他要的，所以他不悔！
“开席！”司仪清亮的嗓音惊醒了众人。大家纷纷围上前来贺喜，然后分别被带领入席，筵席设在院子里，三位新人和几位皇女坐主席，主席是一张圆桌，其他人按官阶从大到小落座长席。
三皇女脸色铁青地端起酒杯，忿忿地一饮而尽。
就连向来沉稳的大皇女也满眼阴霾，那是嫉妒和恼怒的光芒。
唯有二皇女一如往常，她的幕僚出尽风头，她自然面上有光。只是那笑似乎有些勉强和苦涩。
“我敬哥哥一杯，祝哥哥幸福安康。”四皇女潘明襄端着酒杯，来到潘玉颜的跟前，一身碧色华服在火红嫁衣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萧索。
“……”潘玉颜抬眼，看着似乎在一夜间成长起来的四妹，无声地叹息。他接过酒杯仰首而尽，朱红的唇印上雪白的瓷杯，留下淡淡的胭脂。
“……”潘明襄笑笑，秀气的脸有股不真实的明媚，她不再说话，拿过酒杯返回自己的座位，只是那酒杯，她却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不多时，各式珍奇的山珍海味被当作最寻常的食物送上桌面，人们不禁脸色大变！
这分明是楼外楼的菜色！除了楼外楼，谁又能做出如此特殊，如此美味的佳肴？！
可谁又不知楼外楼是从来不接宴席的，就算是皇帝大婚，也休想威逼利诱地让楼外楼的厨子走出楼外楼做上一桌酒席。总之想吃？一切都得按人家的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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