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笑归笑,两人还是给她拿了把椅子,沏了壶茶放到一边,在礼数上,两人可从未出过差错。
用主子的话说,花钱的就是大爷,人家既然花了大把银子进来,就得给人家应有的待遇不是。
可巧今日杜瑞睡的格外久,一直到日上三竿还没有起来。
而曲阳就这么坐在烈烈的日头下,不仅半句怨言没有,还不见丝毫不耐之色,就连行风和行雨也暗道了声奇怪。
这人倒是极有耐性,换了旁人这样枯等几个时辰,性子好的也得拂袖而去,性子不好的,还指不定闹出什么来呢。
话说屋子里的杜瑞刚醒,就听行风说,今早有人巴巴的送银子来,此刻还等在外头呢。
杜瑞就奇怪了,为了防止那几个皇女夜里派人来“打搅”他休息,他时不时的就会换个地方睡,有时连行风和行雨都不知道地方,这个人怎么就确定他睡在这个院子里,还老老实实的等了这么久?
于是连起床气都减了几分,等杜瑞看见是曲阳时,真是半晌无语。
“杜妹妹醒了?睡的可好?想吃什么东西?我叫人送来。”曲阳一见杜瑞,立刻笑着走过来,亲亲热热地说道,仿佛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我想吃肯德基。”杜瑞嘴角抽了抽。小样,有本事你弄来啊!
“ken de鸡?”曲阳心说,这难倒是洛阳新出的菜色?她刚到此地,所以不知?
“你穿了,再穿回来,就知道了。”杜瑞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
“穿?穿什么?怎么穿?上哪里穿?”曲阳眨眨眼,虽然不明白杜瑞说的是什么,还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
“找个悬崖跳跳,或者被人拿剑捅捅,不然吃点毒药,穿是很容易的。”曲阳虽然不懂,但问却问到了点子上,杜瑞很“好心”地解释道。
“这个ken de鸡这么难做啊?”曲阳皱眉。看来只好回去叫厨子如此试试了。
杜瑞见耍弄得差不多了,也就不玩了,行雨此时端来了“早饭”,他转个身进屋吃饭去了,把曲阳晾在外头冥思苦想ken de鸡的做法。
第章
至此,曲阳成了杜府的常客,时不时的就送来些珍奇玩意儿,直叫人怀疑她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奇怪的是不论杜瑞住在哪个院子,曲阳都有能耐找得到他,并且不走一点冤枉路,一个多月来,曲阳把杜府的各个院子摸了个熟识,气得行风和行雨要把“过路钱”涨价。
而杜瑞成天看戏似的,倒也乐得有人给他解闷玩,无事的时候就想想今天曲阳会送些什么稀奇的物件来,想要什么东西了,只要随口那么一说,自有曲阳巴巴地将东西送到面前。
这银子就流水似的流进杜府,即便曲阳的母亲是二品官员也不该如此富有,其中必有缘故。但杜瑞也不去查,理由就是什么事都知道了,那生活哪还有乐趣。
于是曲阳隔三差五拿着大包小包的身影成了杜府的一道亮丽风景。
这期间,大皇女和三皇女的赏赐也是纷至沓来,一时间,杜府光这些礼物赏赐就富得流油,甚至不得不另外开辟一个银库存放。
管帐的行水虽说忙了些但也是乐在其中。在这其乐融融形势一片大好的光景中,还是有人不乐意了,那就是三皇女。
这曲阳算哪根葱,凭什么送的礼物比她的珍贵,凭什么花起银子来比她大方!
更可气还是杜瑞和杜翔!
明明收了她的东西,却不肯投诚,不肯投诚也便罢了,竟还要收大姐的东西,这简直就是对她的挑衅!
不过三皇女的幕僚也不是吃素的,见自家主子不乐意,连忙规劝,好说歹说才没让三皇女对两人下黑手。
也多亏了这些幕僚了,否则三皇女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
日子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转眼就到了年关。
飘了几日的鹅毛大雪,路面雪深难行,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出门,连门口那些盯梢的也都撤了。杜翔和杜瑞在屋子里烤火喝茶,过他们平淡滋润的小日子。
这天晌午,行风挑帘走了进来,那双欣喜若狂的眼睛闪闪发亮,由此,他们平淡的小日子宣告结束,但日子嘛由滋润升级为特滋润!
杜瑞和杜翔相视一笑,让行风将人请进来。
雪蚕锦缎的软被盖在膝头,软榻上躺着一个面容俊秀中带着无比慵懒的少年,就那么散漫的眯缝着眼,吃着手里的水晶葡萄,细腻白皙的手指白玉一般,看似浑身绵软无力,却又让人觉得即便只是闲适的躺在那里,也无损半分气势,那是浑然天成的狂傲和尊荣,旁人模仿不了,仿佛就该是这人做来才恰如其分,无半点做作。
软榻边上的一把宽大太师椅里坐着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随意地翘着一条腿,手里端着茶碗悠然地喝茶,尚未长成的身子坐在老气的椅子上却不显突兀,反而眉宇间的沉稳干练与这把椅子的老气威严配合得相得益彰,低垂的眼眸里看不清情绪,却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深邃与坚定,同时眼角眉梢那份不愿掩饰的邪肆与张狂却扑面而来,直指人心。
两个少年乍看相似,实则气质迥异,很容易区分,塌上的是杜瑞,椅子上的是杜翔。
两人平日里虽也有些不守规矩,却还算收敛,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张扬起来,突然那么耀眼,令人心惊。
潘明翼和潘明襄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两位皇女刹那间化身两尊石像立在门口,不要说眨眼睛,眼珠都没能转动一下。
不是因为眼前的画面多赏心悦目,而是她们十分震惊的发现,两人的脖子上居然有喉结。
往常的衣服都有立领,看不到明显的特征,但两人今日待在自家屋子里,这领子嘛,就敞得开了点,那特征嘛,自然就一目了然。
潘明翼额头上的青筋蹦起多高,双眼欲裂地瞪着两人,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她拼命告诉自己这是眼花,这不是真的。
因为世上从未有人胆敢冒着欺君之罪男扮女装地进入皇家学院,从未。
那是抄家灭门的重罪,不要说有那个胆量,首先身为男子如何蒙混过关就是一个大问题。
而这两人不仅男扮女装瞒过了所有人,还成为三十年来唯二直接进入皇家学院的优秀学子,论文论武,不要说同届的学子中没有人比得上,就是历届的学子中也未必有出其左右的。
这样的两人居然是男子!!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今日,事实却信步闲庭一般悠游地摆在面前,人家摆明了是大大方方的让你看,让你明白,由不得你不信,也由不得你逃避!
堂堂才俊女儿竟然比不过两名男子!这叫众女子情何以堪!
满朝上下竟然被两个男人如此愚弄!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不可饶恕!
潘明襄开始的时候也是震惊的,但随即她清醒过来,这样的两人如能为我所用,岂不如虎添翼!
两位皇女一直以来在暗中收敛人才,如此胆量和见识超凡的人实在是一将难求,如今,他们就这样出忽意料的出现在眼前,怎能不叫人兴奋!
今日见到杜翔和杜瑞,才惊觉自己是如此渴望将这两人收于麾下。
两人散漫、随性,却透着无比的狂傲,比世家女子还要多几分自信与霸气,这份气势,甚至散发着皇家的尊荣!
她太欣赏他们了!
两姐妹多变的脸色落入两人眼中,简直就是五颜六色的调色盘,精彩得很。
“哈哈哈……”杜瑞实在忍不住笑得伏在塌上,直不起腰来。
真是太有趣了!太太有趣了!!
“不知两位皇女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杜翔见杜瑞笑成那样,也不理他,而是云淡风轻地对着杵在门口不知做何反应的俩皇女说道。
不为所动的表情里蕴含着无法掌控的智谋,那是唯有集大成者才能得的冷静。
正是这份超乎寻常的冷静影响了潘明翼,她感到后背冷汗涔涔。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激动实在是莽撞,两人今日故意暴露自己到底意欲何为?
“是我们唐突了。”二皇女潘明翼收起所有情绪笑笑,但是表情有些僵硬,心里直突突。
若不是多年的皇女把她训练成一个不动声色的人,此刻她可能已经夺门而出了。
说不清为什么,她第一次在母皇以外的人面前觉得害怕。
这种没由来的恐惧,她已经多年不曾有了,如今却被两个男子轻易勾起,对方甚至不曾说过任何具有威胁性的话语,这样的影响力,堪比母亲……
“两位皇女请坐。”行风将两人带到杜翔斜对面的椅子上坐定,行雨又送上两碗茶水,然后便双双退下。
潘明襄坐下来的同时,也从发热的头脑中冷静下来。
她想的太天真了。
这样的骨气,这样的勇气,这样的才气,这样的傲气,如此男子怎会甘心屈居人下,即便对方是皇女,恐怕以他们的肆无忌惮,也是不屑一顾的。
两人太难以捉摸,太难以管束,太难以掌握,而不被掌控的部下,是不安定的隐患,搞不好会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该拿他们如何是好呢?
几人各怀心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火盆里木炭的噼啪声越发清晰地响着。
潘明翼和潘明襄并没有急于说话,其实来之前就想好要先压压两人的锐气,免得急于开口会落了下风。
而如今却是当真被这意料之外的事吓着了,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先是想恩威并施,让两人投诚的,如今看来,杜家会全家迁移,必定就是两人的意思了,小小年纪就能掌控整个家族的动向,是男儿又如何?强过不知多少女儿家。如此人物,该收还是该灭……
第章
令人意外的是,杜瑞先开口了。
他笑盈盈地看着两人,目光并不锐利,却有着让人臣服的力量。
“两位既然派人查了我们的底细,自然也能猜到我们乃是双生子。”杜瑞的话可谓开门见山,直接得很。两个皇女不动声色,静候下文。
“今日两位既已来此,说明终是抛开对双生子不吉的看法,迟疑了这么久,也观察了这么久,想必结果是满意的。”杜瑞微微一笑,但话锋一转,带出几分逼人的凌厉。“可我们不愿意。”
“你是何意?”潘明翼紧紧地盯着杜瑞,因愤怒而眯起的双眼闪出一道寒光。
“你能给我们什么?天下春、楼外楼、无忧客栈、行者车行、荣宝斋,都是我们的,所以财?高官厚禄?那都是屁!你一旦登基,说杀便杀,给你卖命不说,回头还得把下辈子搭上,你一个不高兴,我们的性命就保不住,这种蠢事我不干!各色美男?我们本就是男人,也不能说对男人不感兴趣,但是能入得了我们眼的,只有彼此。又或者你听了这话觉得可以拿我们充实后宫?你要是真的这么想,那你的脑袋就是进水了,更没有资格跑来说服我们跟随你。
你也不用打别的主意,论武功,就算是大宗师来了,我也不惧。所以现在应该是你来给我个理由。”杜瑞的话无疑是平地惊雷,两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原本还极力镇定的眼中透着无法缓和的震撼。
如果说发现两人的男儿身份令她们震惊,那方才的一切就是令她们震撼了。
仿佛世界被瞬间颠倒了,原先所认为的事情都被推翻,究竟是她们太低估了两人,还是两人太过可怕,又或者可以幻想他们只是撒谎?!……
但是两人知道她们无法欺骗自己看到的,两人的气势怎会只是普通的十几岁孩子!那周身的气魄根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尊贵,试问若不是有这样惊人的背景,又怎会养出这样惊人的气势来。
潘明翼的脸色很难看。
因为她明白以两人的势力,就算自己身为皇女,也拿他们无可奈何,面对富可敌国的武功高手,就算是律法,又能怎样……
可是留着,对自己,对国家,都是极大的隐患。
不过只要她能成为皇帝,这些倒是可以暂时缓缓。
既然暂时不能灭,那就只好寻求合作,
“不过你既然肯跟我说这些,就表明你并不打算拒绝我们。”尽管那么震惊,潘明翼还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