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瘦猴与胖子相互对视一眼,皆是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分明是再热不过的夏季,但如今的楚怀袖只觉得浑身冰凉,甚至连心脏也如同被寒冰冻住了一般,无法将血液传递至周身。
这一身的鲜血……
她又杀人了…用这双手!
少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跌跌撞撞地不断前行,最后眼前一黑,狼狈地倒在一颗枯死了的大树下。
末路豪杰迟暮,残喘亡命之徒。
四周弥漫着浓烈的腐败死气,看这村落的痕迹,应是不久前遭遇了瘟疫。
楚怀袖看着手中安静的闪耀着嗜血过后变得锋锐亮丽的纯戮剑,低低地笑出声来。
原本纯净如水一般的眸子却闪烁着半分妖冶半分恶毒的光,她牵起嘴角,脸庞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
“九渊。”
轻声吐出这两个字,楚怀袖手执着纯戮便是一扫,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的空间顿时发生些微的扭曲!黑衣煞神仿佛自天而降,带起一阵刻骨冰寒的剑劲直朝少女天灵盖袭来!
楚怀袖灵活的侧身一滚,看着一旁名动江湖的黑衣剑圣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目带挑衅,浅红色的舌舔了舔上嘴唇,死死地盯住黑衣人手中的古剑九渊,宛如盯着一只待宰杀的猎物。
“九渊,成为人类的走狗,你倒是越发的钝了,啧啧……”楚怀袖口中发出几声不符合心xi,ng的狞笑,面部看上去诡异又狰狞。
九渊剑似感应到挑衅,“嗡”地一声震荡出一波强劲的风刃,向着几个不同的方向朝楚怀袖的颈侧击去!
然楚怀袖就像与纯戮剑融为一体般,将简单的剑技挥洒自如,本是普普通通的剑招因为人剑合一之境而威力大增!
至少,能让原本功力平平的少年挡下九渊古剑的第一波攻势。
然黑衣剑圣面色冰冷如常,神情依旧平稳无波。
人们认为,九渊追杀令一旦下达,不论是纯戮之主还是魔主凤夙,在黑衣剑圣眼中,都只会是一具尸体。
而这其中的过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中原人对九渊剑圣实力的崇拜近乎于是一种盲目的信仰……虽然他们都不会承认。
“纯戮剑灵。”黑衣剑圣突然开口,“我原以为,你之控魂只针对于心有污秽恶念之人。如今你背弃誓言,实乃当诛。”
少女身形一顿,随即立即退出九渊的攻击范围。
自楚怀袖脸上浮现出一抹完全不符合小女孩气质的y邪的笑容来“你懂什么,我能替她杀她相杀而不能杀的人,我肯夺这小姑娘的身体,可是她天大的福分!”
纯戮剑,乃神来之笔所造的神兵之中堪称天下之至邪!亦是唯一一柄出世千年而无人能得其承认为主,人人妄图驾驭却被反噬而死的邪剑。
而未曾想它不认主则以,一认却认下了当年预言之中的魔婴,如今的楚怀袖!
黑衣剑圣神色一冷,剑势腾然斗转!
“铮!!”
明明不过只是随意的挑、刺、劈、砍…连一点剑技都无处可寻的挥洒之中,却仿佛快速形成了一张巨大韧xi,ng的网,迫得少女一步步地不断后退,每过一秒,其境况都要更险峻一分!
“你要杀死我?”少女…不,纯戮剑灵讶道“杀了我,这女孩也要死!”
俄而,楚怀袖的意识被纯戮剑刻意地放出来,但楚怀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道“魏若无!你不配做我大哥哥!要杀要剐放马过来,宁错杀你也别错放……来啊!”
黑衣剑圣沉默不答,冰冷无情的最后一击便是回答!
“呲——!”
巨大的冲力使得楚怀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一滴滴温热咸腥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然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猛的睁开眼,就见一抹雪白静静的伫立在自己跟前,以身挡剑。
楚怀袖浑身一震,双眸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恢复清明的同时却连无用的泪水也跟着无声地滑落下来。
她双唇微张,无声地吐出一声微弱又颤抖的呼喊,然而挡在他身前的人看不到,也听不见。
魏二哥。
她仿佛终于看见了原以为根本不会存在的、天地间恒久不变的事物——它就静静停驻在那抹白色心里永不偏移的坚持之中。
纵以命予之,亦永不相让。
一夕剑横档于胸前,成功阻隔了九渊古剑的必杀一击,然而避无可避,九渊风刃却刺入白衣人的左肩半寸。
然白衣人恍如未觉,嘴角边依旧挂着浅淡的轻浮笑意,只是一双凤目中透着点儿吊儿郎当,神情轻挑地注视着眼前的黑衣剑圣,讽道“魏若无,你是不是忘记了,要取楚怀袖xi,ng命之前应当先询问谁的意见。”
“魏明流……”九渊剑圣目光冷凝如刃,视线从少年的身上慢慢滑向魏二公子,没有多余言语,九渊黑炎立即覆上古剑周身!
见此,魏明流微微一哂,自凤目中s,he出几缕迫人的厉光!
“铮——!”
两柄宿命灵剑以震天撼地之势碰撞到了一起,四周顿时飞沙走石,地面顿时被两股强烈y寒的剑气割开一道巨大的沟壑!
“嗡!!”
一夕九渊仿佛感应到了老对手的存在,皆是寒光大振,剑身不可力控地颤动不已。
“哈哈哈…”猛的将内力提升至极限,魏明流仰天长笑,再迅速分开,运转身法便朝着魏若无的右侧空挡便是一击!
然魏若无神情不变,黑衣身影借力一跃到半空,顺利避开魏明流极其凶锐的攻势,再剑尖一抖,反身以退为进!
刺,九渊剑横档!退,九渊剑回缠!惊天剑意对上鬼魅无踪的参商剑诀!
一夕九渊再度激烈的交缠在一起,仿佛每一个下一秒,都极有可能出现伤亡!
然即便是在如今这般注意力应该高度集中的情况下,魏明流的剑却越发的随xi,ng了。
无忧、无念、无争……仿佛藏匿太久的懒散随心的平凡本xi,ng,压抑太久,终是忍不住濒临爆发的边沿!
魏明流始终注视着魏若无古井无波的寒冷双眸,从唇畔溢出一丝低低地讽笑。
难道一夕与九渊,真的注定无法共存?
一瞬,只是一瞬间的,凤目中的色厉内荏如同琉璃一般破碎开来,注目着黑衣剑圣的眼神浸满刻骨的悲凉。
他累了。
喃喃自语一人听,下一瞬魏明流竟似放弃所有抵抗,随意散漫地看着不断朝自己心口逼近的九渊剑,没有任何反击抵挡的动作。
或许,这便是那可笑的不可逆转的命运?
魏明流只是定定地、贪婪地看着魏若无的模样,也是了,就算他死了,还有舒玲大人能想到办法,他们定然能从自己的身上搜出镇魂幡,而魏若无没了他,也定然能安然无恙……
他就这样一边催眠着自己,一边渴慕地看着魏若无,仿佛若是能将他的样子刻入骨血永世不忘,那么就是要去阎罗地狱,他也可以无比坦然。
微微瞬间,他想起桃树之前舞剑的青年,那副美好的画卷已经深入他的灵魂、刻入他的骨髓,即便是今朝身死,他也无憾了。
“剑圣!!!大事不好了!!!”
一道凄厉又粗狂地吼叫从后方传来,魏若无微微皱眉,执着九渊古剑的手便停了下来。
仅仅……距刺入魏明流心口不过毫厘。
“宋伽,何事?”
那名打断了极有可能成为一夕与九渊剑之间宿命之战的天静峰弟子满头大汗,眼里尽是慌张惊恐。
宋伽丝毫没管一旁的魏二公子与狼狈不堪的少女,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话来——
“无涯掌门已经前往玄华山,他、他们说魔、魔主……魔主凤夙……他、他……复活了!!”
魏若无面色微沉,喝道“说清楚!”
宋伽打了一个激灵,也不结巴了,立刻道“那魔主凤夙不知怎的复活了,现在正于玄华山顶!与我们掌门正在周旋!各方势力也已在玄华山下集合完毕!”
说罢才弱弱地看了一旁的魏二公子一眼,“无涯子前辈的意思是,需要尽可能的集聚几位神来剑主的力量才能封印住他。”
魏若无眉头紧皱,突然撤回直指魏明流心口的剑,淡淡地说“宋伽,去天静峰通知各部署,立即前往玄华山!”
魏明流却被这一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突然划过一丝y霾。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凤夙怎么可能已经从魏若无的神识内脱离了?!他看着那抹黑色身影抬步欲走,竟有一种再也回不来的错觉。
“魏若无!”魏明流上前猛地抓住对方的衣袖,咬牙低声恳求道“你别去。”
魏若无脚步一顿,微微回首,语气冷淡得近乎低讽,他仅仅是回了两个字“ 松手。”
“如果你必须去也行,但至少让我、让我现在尝试启动镇魂幡,我……我不会害你!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你的身体不对劲?魏若无,你死了怎么办?”魏明流眼眶一红,他知道启动镇魂幡至少是需要魏若无亲自配合的,眼下魏若无绝对不会同意,但这消息定是凤夙的陷阱!他与他的属下眼看无法突破他的浩然之气的封锁,定是想到了别的主意!
魏若无皱了皱眉,用食指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对劲,而天静峰那段模糊的记忆便是钥匙。
如此驱赶魏明流,甚至痛下狠手也罢,其一是受到了九渊古剑对一夕剑的天然仇恨,其二也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保护他。
而屡次对上一夕剑,他总会变得不像自己,且失控的程度在逐渐加剧。这种失去情绪掌控力的感觉并不好受。
可区区一柄剑,又如何能c,ao控得了他魏若无的思想与剑意。他知道这其中缘由定然不止是九渊古剑的原因。
魏若无又将目光移至楚怀袖的小圆脸上,嘴角隐隐翘起一丝温柔至极的弧度。
这个孩子,魏明流其实将她养的很好,但现在四处想找魏明流寻仇的人数不胜数,他不明白为什么魏明流会去偷窃他人宗门的秘宝,虽然最后有的偷了又给还回去了,但毕竟得罪了人、也看到不少不该看到的东西,让他带上楚怀袖只会是累赘。
而自己则不一样,他也会好好待她,让旁人都伤不了她。
但现在这已然不是最重要的。假使让魍魉魔界掌控住中原地界,定然会有无数个明流和无数个楚怀袖无辜惨死,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场景出现,只是微微想象一下这样的画面,也会难以容忍得怒火中烧,剑意震颤不休、根本无法平静。
魏若无的目光渐渐冷凝,苍穹无境定要同魍魉魔界不死不休,这一战,他绝不能缺席。
纵以命予,亦永不相让!
作者有话要说
明流不退让的是魏若无的生命和理想,以及怀袖的命。 而魏若无不退让的是中原大陆的安危。两种相遇,在与魏若无的理想相违背的时候,明流自然会选择魏若无的理想,哪怕自己也会身死,他最后也会如此选择。
第37章 无回之路
玄华山脚。
以苍穹无境为首,中原地界十六门派包括昙渊剑盟、千机阁、沭云山庄、南岭派、藏武门、崆峒派、灵禅古寺等各方人马,今日尽数云集于此。
各方势力却在玄华山脚下不敢妄加动作。只因这玄华山半山腰以上被终年浓雾环绕,没有无涯子的护法,皆无法可入。
“冒然闯进只是图增伤亡罢了。”崆峒派的子规长老叹气“也不知无涯子是怎么想的……”子规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带领着灵禅古寺的释真方丈高声问道“方丈以为如何?”
灵禅古寺如今的现任主持释真,也不过而立,他本为一禅座下大弟子,因五年前一禅与凤夙决战一役殒身,而接替师座之位,将接近崩溃的灵禅古寺迅速重建,直至如今的辉煌。
释真停止拨动念珠的手,点了点头,从灵禅古寺的队伍中走到空地中央,声音沉稳洪亮地道“大家静一静!”
“大姐姐!”楚怀袖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扯,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穿着碎花布衣的鼻子有些扁塌、脸色红扑扑的不过八九岁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