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即下了朱批,要给方云宣和杜益山做媒,这个媒人的差使,他应下了。
礼部官员大喜,皇帝作媒,那真是又有里子又有面子,他们办起事来也可以放开手脚,就算出了些许纰漏,好在背后还有这么一尊大神顶着,想来也无人敢去苛责。
有了媒人,就可以去方云宣那里提亲,皇帝自然是不能亲自去的,一切事宜都派了李忠代劳。
李忠找杜益山商量,一见面免不了调侃几句,说了些闲话,才问正题“给国公爷道喜!皇上让咱家来问问,方公子那里要备什么聘礼,皇上说了,这份聘礼不必国公爷费心,只要你列好单子递上来,皇上自会替你准备妥当,国公爷只管安安心心的等着娶亲就好。”
杜益山谢了皇恩,也不与李忠客气,让韦重彦把清单拿出来,交给李忠。
李忠打开一瞧,上面密匝匝写了一二十页,上至金帛、玉器,下至四季穿换的衣裳、鞋袜,大大小小足有上千件,连用什么材质,做什么花样,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李忠不由咂舌,看了杜益山一眼,取笑道“方公子真是好福气,国公爷这份聘礼,就算要娶的是位公主娘娘,也委屈不了她了。”
杜益山却摇了摇头,心中又是得意又是自豪若不是自己提亲,换个旁人,只怕堆座金山在方云宣面前,他也不会稀罕。这个人,是自己的红尘知己,是他想要相伴一生的爱人,这些金帛之物恐怕还糟蹋了他们之间的那份真情呢。
眼看就要成亲,一对新人不能见面。提前一个月,方云宣就搬出了杜益山在京中的府邸,去别院居住。和他一同搬去的还有青音和楠哥儿。
杜益山成亲,他家中长辈自然要出席,议亲迎娶等事都是必须要长辈出面的。杜益山父母亡故,只有一个伯父在堂,他们回京后不久,就派贺双魁去广宁府接杜霖和楠哥儿来京城。
杜霖得知杜益山要娶男妻,心中气恼不已,火急火燎的带着楠哥儿赶到京城,见了杜益山就劈头盖脸的大骂一顿,要不是众人拦着,他险些就动了手。
杜益山不敢还口,只垂首听训。
杜霖止不住老泪纵横,捶胸顿足的骂道“我对不住你爹娘,对不住你爹娘啊……”
方云宣在旁边听着,老人家的每一句痛哭、咒骂,都像砸在他心上一样,狠狠的,一敲就是一个坑,疼得他呼吸不畅,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杜霖骂了几句不解恨,回手绰起桌上的茶碗,就朝杜益山砸了过去,“我们杜家没有你这样的混帐,今日我就打死你,再到你爹娘坟前谢罪去!”
杜益山不敢躲避,方云宣急忙抢上前去,挡在杜益山身前,生生挨了一茶碗,额角立刻淌下血来,他顾不得擦拭,只牢牢护着杜益山,忍不住哀声求道“伯父,我……”
方云宣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身为男人一点,就已将他打入了死牢,不管他如何辩解,这个世俗的社会都不会因为他和杜益山是真心实意而对他们宽容一分。
方云宣整衣跪下,将所有的心酸难过都压回心底,他微微勾唇,向杜霖言道“伯父,我与益山誓同生死,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分开了。您要打要骂,要杀要剐,云宣都不敢有异议,只求您别怪益山,是我……”
“是我们!是你我二人知心相许,想从此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方云宣一语未了,杜益山已经跪在他身旁,紧紧握住方云宣的手,向杜霖坚定说道“伯父,益山无错。我与云宣知心相许,如果不是他,我宁可一辈子不娶亲。”
把杜霖气得呼呼直喘,眼前金星乱冒,双手直抖,指着方云宣和杜益山,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你,你们……”
韦重彦、贺双魁等人都在外面候着,杜霖一来就大发脾气,贺双魁忙把楠哥儿从屋里抱了出来,自己和韦重彦等几个兄弟都蹲在窗户下面,悄悄听着里面的动静。
耳听着杜霖声音不对,众人急忙进去,果然看见杜霖脸也白了,浑身上下只剩下哆嗦,赶忙上前劝解,把老人家架出屋子,送回卧房休息。
杜霖大病一场,方云宣十分自责,和杜益山守在杜霖床前,每日端汤奉药,小心伺候,一应汤水等物,都由方云宣亲自做好,再用小羹匙喂给老人家吃。
人心都是肉长的,杜霖本来就喜欢方云宣,觉得这个孩子大度、得体,人也懂礼上进,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若不是这事实在难以接受,他也不会去故意刁难他们。
娶亲这事其实也由不得杜霖不愿意了,皇帝那里都下了圣旨,还亲自作媒保婚,方云宣与杜益山成亲的事,早已经是板上钉钉,不能反悔的了。杜霖再气、再闹,也不能抗旨不是。
拖了一个多月,杜霖终于还是转了态度。方云宣实在体贴,人又孝顺,对他这个伯父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不用他张口,方云宣就已经把他想要东西送到了他手边上,让杜霖想找茬儿发火都找不着由头。
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罢。
第82章 洞房花烛
转过年来,双方递了庚帖,算了八字,过了聘礼,定好吉时,只等着到时候前来迎娶新人。
吉时定在三月十六。
提前几日,杜府就忙乱开了,里里外外全部装饰一新,从仪门到内宅的甬路,全都铺上红毡,天井内挂满彩缎结成的彩球,四处贴满喜字,连米瓮、水缸也不能漏下。
新房内的布置更是精致,满堂的紫檀木家具,一张拔步床雕工精细,床柱上满雕喜鹊登枝,仙鹤献寿。床帐、桌围也全部换了新的,一律用上好的丝绣,拿金银线绣出龙凤呈祥的图案,远远一望,红彤彤、金灿灿,满满一屋子的喜庆。
方云宣那边倒是清闲得多,收了聘礼,备好礼服,只等着吉时就是。
眼看好梦成真,方云宣心中感慨万千,越是快到吉时,他越是紧张难安,生怕一觉醒来,一切都成了虚空幻影。
左右无事,闲呆着也是胡思乱想,方云宣便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杜益山送来的聘礼。
方云宣心不在焉,一件件看去,目光虽盯着这些聘礼,思绪却早已转到别处。
也不知杜益山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自己思念他一样,在思念着自己。
成亲前新人不能见面,他与杜益山已有大半个月不见了。从他俩心意相通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早在第一天分别的时候,思念的利齿就咬住了方云宣的心,他也没料到,原来自己是这样离不开他的。
方云宣顾自想着心事,也没留意身边两个孩子的动静。两个孩子边看边玩,在聘礼堆里胡乱翻拣,揭开一个描金黑漆匣子,从里面找出一样物事,拿在手中翻过来掉过去的端详,却怎么也不认得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青音哥哥,你瞧,这是什么?”楠哥儿纳闷,便问青音。
自从楠哥儿来了京城,青音就开始整天围着楠哥儿打转,明明年纪相仿,他却偏要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楠哥儿面前端着架子。
板起一张俊脸,青音佯怒道“你叫我什么?”
楠哥儿有点怕他,见青音瞪眼,忙往方云宣身边躲了躲,怯生生的道“叔……叔……小叔叔!”
青音这才满意,虽然这个叔叔的辈分前面添了一个“小”字,可他还是心满意足,摸了摸楠哥儿白嫩的脸颊,笑眯眯地道“乖!”
为了这个称呼,两个孩子还争执了许久。
青音一见楠哥儿,就开口让他喊“叔叔”。
才刚见面,连认都不认识呢,凭什么?
楠哥儿眨巴着一双大眼,长长的眼睫像羽扇似的,好像一直能扫到人心尖上一样。他盯着青音,奇怪道“你多大了?”
青音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娃。他望着楠哥儿,突然红了脸,心跳得厉害,人却有些别扭。青音气哼哼地怒道“你管我!反正比你大,快,叫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