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益山瞧着方云宣的动作,不由好笑起来,问他“怕了?”
方云宣刚想摇头,一看见杜益山戏谑的眼神,立刻转了腔调,应道“怕了。我怕万一我输了,以后可怎么办。”
杜益山一把揽过方云宣,“什么怎么办。输了更好,以后安心在山庄里给我当媳妇,省得你在外面忙活,受累不讨好,我看着心疼。”
那一点紧张一扫而空,方云宣笑着点了点头,叹道“是,输了更好,输了就安心给你当媳妇。”
两个人到了前面,马成安等人已经来了,各归其位,比试开始。
头一场比刀工。
有句俗话,说厨子好不好,要看七分刀工三分热炒。也就是说,看一个厨子合格不合格,首先就要看他的刀工过不过硬。
从学徒开始,师傅不会一上手就让你练切菜,而是先给你一大筐土豆或胡萝卜,让你削皮。这主要是看你的性子,若是你性子浮躁,削两天就烦了,师傅绝不会让你碰刀,接茬儿让你削,什么时候把你的性子磨平了,削皮也能削得认认真真,什么时候才罢休。
接下来才是拿刀,一把菜刀足有几斤重,平常人拿半个时辰,手就得打哆嗦,厨子不行,你手一抖,菜就切坏了,往小了说菜做出来不美观,往大了说会直接影响菜的味道。
拿着菜刀劈砍削剁,练得手不打颤,腰马结实,一站一天,举着菜刀胳膊都不晃一下,这才算把基本功练好了,下一步你才有资格切菜做菜。
切菜更有讲究,一两猪肉片成二十五片,片片跟纸似的,一个萝卜切成一百片,每片拿起来,对着阳光都能照见人影,这才算合格。
当然,以上这都是基本功,到了方云宣和周撼海这个级别,只在菜墩上片肉切菜,是不足以显示其刀工精湛的。
周撼海久闻方云宣的大名,刚才看他做了两道菜,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怕轻易赢不了他,当下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叫过一个小伙计,让他脱了外衣,露出光裸的后背。
百姓们看了一天的热闹,此时都有些腻烦,见周撼海不切菜,反而让伙计脱衣裳,这才闹哄哄的兴起一点劲头,伸长脖子向天井里看。
“这是干什么?”
“不知道。衣裳都脱了,这是要脱了切啊!”
“……”
周撼海让小伙计趴在长条凳上。那伙计才十来岁,正是细皮嫩肉的时候,露出的脊背又白又光溜,苍蝇趴上去都得打滑。
小伙计趴好了,周撼海这边也把菜刀磨好了。拿过一块牛肉,搁在小伙计后背上,捋平码顺,周撼海用左手紧紧压住牛肉,手背微弓,指节略向前屈,右手握着菜刀,刀背翘起,刀刃向左,角度略斜,以抹刀法片切牛肉。
乖乖,这还了得?谁见过在大活人身上切肉的?
刚刚众人都是看着周撼海磨刀的,那把菜刀磨得吹毛可断,就这样一下一下的在小伙计的后背上牵来扯去,看得人捏了一把冷汗,这要是力道不对,刀口下得深了,那把菜刀还不得把小伙计划个对穿?
四周鸦雀无声,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动静大点,周撼海一时失手,再把小伙计开了膛。
周撼海切了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把那块牛肉切片成丝。他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把菜刀放下,扶小伙计起身,让他转过身来,抹净他后背上的肉渣子和牛肉的血水。
众人都盯着小伙计的后背瞧,只见他后背上光滑如初,竟连个红印都没有留下。
牛肉丝细长均匀,没有一根连刀,周撼海将牛肉丝下油锅里滑开爆炒,调了味道,盛盘端上桌子。
人群里的喝彩声一波接一波,人人惊叹,都道真是绝了。
不管那牛肉炒出来是什么味道,这手绝技都已经足够让人喊一声“好”了。
陈兴更是高兴,胸脯拨得老高,连声赞周撼海手艺超群。又指着方云宣大笑“怎么样?服吗?吓破胆了吧!”
菜端上高台,马成安等人刚要动筷子,就听杜益山道“慢着!”
众人不知他是何意,全都抬头看他。杜益山向台下道“这是最后的比试。百姓们看了半天,也该让他们有个评判的机会才是。”
说着他下了高台,让周撼海再做一份,做与站在前排的百姓们品尝。
百姓们一听这话,全都兴奋起来,好吃的就在眼前,却干看着吃不着,实在是最痛苦的事。
谢过杜益山,接过小厮们递过来的盘子,百姓们纷纷争抢,也顾不得没有筷子,伸手就抓,站在后面的够不着,便一个劲儿的问前面的味道如何。
刚才比了好几局,杜益山早看出李大山诚心捣鬼,故意刁难方云宣。这是最后一场了,输赢在此一举,若是再这么由着他胡乱搅和,方云宣难免吃亏。因此杜益山才让百姓们也参与评判,万一一会儿有了分歧,这些人都是强大的后援。
台上台下都尝了菜,不出所料,周撼海得了六朵迎春花和百姓们的交口称赞。
杜益山也紧张起来,看向高台下的方云宣。他还没上场,可形势对方云宣来说却已经很十分不利了。
第63章 险中取胜
方云宣向杜益山轻轻一笑,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杜益山看见,心中又是喜欢,又是自豪,一颗心安定下来,稳坐高台之上,只等着看方云宣如何取胜。
方云宣让家丁拿过一个白磁盆,磁盆中盛满清水。
这白磁盆只有一尺多宽,半尺来高,是平时和面用的。方云宣将白磁盆端至桌案上放好,回身备好要用的配料,然后转身向百姓们笑道“周兄技艺精湛,方某着实佩服。若是不拿出些像样的本事,怕是难以取胜,如此方某就献丑了。”
百姓们刚刚看过周撼海在活人后背上切肉,已经深为震撼,听了方云宣的话,不由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彼此交头接耳,不知方云宣还能拿出什么样的绝活,才能将周撼海比下去。
都觉得不可能,人背上切肉,已经是神乎其技,比这还要好的,实在是想像不出来。
陈兴也翻个白眼,冲方云宣不屑说道“哼,我师哥这本事是我爹亲自调教过的,岂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得上的!你就算是从吃奶那天起就当厨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几年。我爹那可是有四五十年经验的老厨师,刀工热炒样样精妙,他老人家调教出来的徒弟,就是闭着眼睛都比你这个做菜吃坏人的三流厨子强!”
韦重彦和老六等人都气得够呛,若不是杜益山早有安排,他们早冲上前去给陈兴两三拳两脚,先打他个乌眼青再说。
比试看的是真功夫,此时斗口没有半点意义。
方云宣也不辩驳,接着陈兴的话茬说道“方某不才,今日就闭着眼睛比试一回,看看我与周兄到底谁高谁低,谁的刀工更胜一筹。”
众人不解,却见方云宣已经让人备好一块黑色粗布,拿与高台上的马成安检验,让他确认这块布的确紧密厚实,蒙在眼上,是绝对看不见外界的事物的。
马成安看了一遍,又传与其他几位乡绅过目,李大山看得格外仔细,翻过来掉过去,还蒙在脸上试了一回,确定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瞧不见,这才甩手将黑布扔给家丁,让他交还给方云宣。
方云宣接过黑布,请家丁为他蒙在眼睛上,交互缠绕,扎紧系在脑后。
朗朗白日一下子变成漆黑一片,方云宣什么都看不见,凭着记忆摸索到桌案前,拿起菜刀和一块豆腐,然后将豆腐就在白磁盆中,挥刀在手,在水中去切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