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面面相觑，唐乔的助理试探地问了一句“唐总，您这是……”
“我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出去。”
唐乔开始着手处理他在公司的一切事物。他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十几年来，看着他和赵澜之共同的事业一点一点地积累，最终达到今天的高度。他一直以为自己有很多的时间，他甚至想象有一天他的身价不会输给沈慕。
可这仅仅是“想象”和“以为”。唐乔才三十岁，本该处于事业的巅峰期，但是他现在却不得不和自己辛苦奋斗的一切说再见。
所有的事情，唐乔都是一个人在承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把一切都处理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赵澜之递“辞呈”，沈言的性命还危在旦夕，他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和赵澜之说再见。
一周后，唐乔接到了赵澜之的电话。在电话里，赵澜之异常兴奋地告诉他，沈言醒了。
唐乔终于松了口气，立刻驱车前往医院。
沈言的病房里围了不少人，除了赵澜之还有一群医生和护士——唐怀章也在其中。
唐怀章问了沈言不少问题，沈言都一一地回答，看样子头脑还算清醒。唐怀章做了常规的检查后，宣布沈言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休养。
昏睡了这么久，但沈言注视赵澜之的目光依旧清明如昔。赵澜之听过唐怀章的话，红着眼睛抱怨着“如果你再不醒，我就不等你了。”
沈言微微勾起嘴角，安慰地拍拍赵澜之的手，哑声道“放心，祸害遗千年，我是不会死的。”
赵澜之咬咬嘴唇，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混蛋。”
唐乔和唐怀章对视一眼，唐怀章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和唐乔擦身而过，但唐乔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唐怀章选择了相信他，沈言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唐乔不想在病房里当电灯泡，刚走出房门就和沈唯辰迎面相遇。沈唯辰顿时停下了脚步，望着唐乔。
唐乔知道上次自己朝沈唯辰发火的事情是给这孩子留下阴影了，他也知道因为和沈慕长得像就迁怒于沈唯辰完完全全是无理取闹，可是他克制不住，就像他现在仍然不想对上那双纯黑的眼睛一样。
“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唯辰迅速回答:“听说沈三爷醒了，我来看看他。”
唐乔道“你别进去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赵澜之吧。”
沈唯辰笑了笑，“我知道。”
唐乔点点头，刚想走开，沈唯辰就在他身后说“唐叔叔，你不看看我妈吗？”
“……”
“你很久没去看她了，她很想你。”
唐乔的确有十几天没去探望陶菲了，他想了想，道“走吧。”
想松了口气似的，沈唯辰露出乖巧的笑容。
可即使是他的笑容，唐乔也不想见到。
一阵子没见，陶菲的病情似乎又恶化了不少。她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了，她带着一顶帽子，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病魔带走了她仅剩的姿色。
陶菲看到唐乔，惊喜道“唐乔，你来了。”
唐乔随口说了一句“我来你很高兴？”
陶菲虚弱地笑着，“是啊，毕竟我能见到你们的次数不多了。”
沈唯辰责怪道“妈，你别这么说。”
“对对对，不应该说这些的。”陶菲懊恼道，“唐乔，我听唯辰说这些日子你的工作很忙，现在忙完了？”
唐乔道“是，马上就忙完了。”
“那太好了！我妈和我哥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去接下他们？说起来，这还是我妈第一次来s市呢。唯辰，你把家里都打扫过了吗？”
唐乔看了一眼沈唯辰，淡淡道“他们要来了？”
“是。”沈唯辰轻声道，“因为我妈一直在催，我给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舅舅说后天就来。”
说实话，唐乔实在不觉得在陶菲病重的时候让她见那所谓的家人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不过既然这是陶菲的要求，他还是会尽力的满足。“这几天我比较忙，可能没时间亲自招待他们，不过我会去派司机去接他们。时间不早，我该回公司了。老师，你好好休息。”
沈唯辰连忙站起身，“唐叔叔，我送你。”
沈唯辰一直把唐乔送到停车场，唐乔上了车，对他说“你回去吧。”
沈唯辰扒在车窗上，“唐叔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唐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
“无论我做错了什么，我都不是故意的。”沈唯辰的眼神和受伤了的小动物一般，“你不要在生我的气了。”
唐乔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心情比较烦躁，和你没关系。”
沈唯辰并没有如释重负，“真的吗？”
“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沈唯辰闷闷不乐道，“自从那天开始，你从来没有正视过我。”
“我没有。”
沈唯辰笃定道“你有。”
熟悉的烦躁感又泛了上来，“你有完没完？”
“唐叔叔，你告诉我，到底……”
“我已经说过了，我讨厌你那张脸。”
“为什么就突然讨厌了？以前都是好好的啊……”
唐乔不欲和沈唯辰多说，直接关上了车窗，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沈唯辰，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自从陶菲生病，他在唐乔面前再一次变成了乖巧懂事的晚辈，如此冰冷，带着侵略的眼神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
沈唯辰拼命压抑住胸口的涌动的情感。他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现在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再次和唐乔回到尴尬的关系百害无一利。可是，当唐乔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
☆、第45章
沈言从深度昏迷中醒来后，在医生的指导下，开始进行复检。许久不见人影的赵澜之终于回到了公司。他看到自己整洁的办公桌面，并没有想象中文件资料堆积的画面。“这一个月没有积什么工作吗？还是说我已经被解雇了？”
唐乔正好端着咖啡走进赵澜之的办公室，听到这话，笑了笑，“你是boss，谁能解雇你？你的工作，我都帮你做完了。”
赵澜之注意到唐乔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直接过去搂住唐乔的脖子，嘿嘿笑着，“唐乔，你对我真好。”
唐乔眼神一暗，轻声道“这是我仅可以为你做的。”
赵澜之并没有意识到唐乔的话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什么？”
唐乔把咖啡放在办公桌上，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给。”
赵澜之接过信封，看到“辞呈”两个大字，愣了愣，随即又恢复到嘻嘻哈哈的样子。“我说，唐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唐乔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没有开玩笑。我已经把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公司创立初期我投入的资金以及我现在持有的股份，我都不会撤走。我知道我突然离职会对公司造成很大的困扰，但是……”
“等等！”赵澜之收敛起笑容，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总之一句话，我要辞职。”
“为什么！”赵澜之吼道，他的声音很大，惹得路过办公室的职员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公司两巨头的感情一直很好，这么多年他们除了开玩笑似的拌嘴从来没有吵过架。而现在，看他们的架势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唐乔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赵澜之。
赵澜之猜不透唐乔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唐乔不是会轻易抛弃朋友的人。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缓了缓，“唐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没有。”唐乔淡淡道，“只是有一份更好的工作在等着我。”
赵澜之难以置信地看着唐乔，一发狠就抓住了唐乔的领带，“你再说一边。”
唐乔依旧非常镇定，就像无数次在谈判桌上为他们共同的事业谋取最大的利益一样。“有人挖我走，他提出的条件更加优越……”
“你放屁！”赵澜之猛地松开手，唐乔一下子没有站稳，跌坐在沙发上。赵澜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唐乔，公司虽然还不是什么举国闻名的大公司，但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你在这里，得到的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多！难道这个公司对你来说只是一份事业，一份工作而已吗？你还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和我一起创业。我们看着我们的事业一点点的壮大，它难道不是我们的家人，不是我们的孩子吗？你怎么忍心抛弃它！”
唐乔闭了闭眼睛，哑声道“你别说了。”
“你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赵澜之冷冷地说，“还有，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唐乔的喉咙上下动了动，轻声道“我要说的已经说了。”
“我不允许你走！”
唐乔微微笑了笑，可却比哭还难看，“我不需要你‘允许’。我后天就要离开s市，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澜之，你是最好的朋友，你能不能在这最后的两天，和我保持以前的关系？毕竟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混蛋！”赵澜之咬牙切齿道，“到底是什么工作能让你抛弃在s市的一切，朋友，事业，家人，不顾一切地离开！你他妈告诉我！”
唐乔低着头，他额前的刘海已经有些长了，遮住了他的眼睛，赵澜之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澜之一直在等待唐乔的答案，可唐乔始终一言不发。
赵澜之终于失去了耐心，“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拿着你的东西，滚吧。”
唐乔站了起来，“再见。”
唐乔一走出办公室，脚下突然软了一下，刚好旁边有一个男职员，唐乔牢牢抓住男职员的衣角，整个人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险些摔倒。
“唐总，你没事吧？”
唐乔摆摆手，轻轻地说“有烟吗？”
男职员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
唐乔飞快地夺了过去，和男职员说了一句“谢谢”，走出了办公大厅。
公司的楼梯里常年没有什么人，唐乔坐在台阶上，取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地吸过一口，缓缓地吐出白色的烟圈。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他就要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国家，为自己最厌恶的人工作——或许，不仅仅是工作。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使是在楼梯间里抽根烟对他来说也是奢侈。在走之前，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抽完烟，唐乔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保姆，自己今天回家过夜。
唐乔回到家，餐桌上已经摆了一大桌菜，都是唐乔喜欢的。唐怀章也难得地坐在沙发上，看到唐乔回来，放下手中的报纸，“你回来了，吃饭吧。”
两父子面对面地坐下，保姆端来最后一道菜，“小乔，你多吃点，你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唐乔笑道“奶奶，你坐下一起吃吧。”
“不不不，”保姆的答案和以前一样，“我一个老人家去厨房吃就行，你们不用管我。”
唐乔知道保姆的个性，并没有坚持。唐怀章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唐乔碗里，“吃。”
整个晚饭的过程，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吃过晚餐，唐乔喝了口水，淡淡道“爸，我有话和你说。”
唐怀章叹了口气，“去我的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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