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语》闲蝉
文案
乱七八糟的世界,有心无心的人鬼神怪。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乔,古尘 ┃ 配角小猫(帝江),老谢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恶之花
女人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怒目圆睁。电脑桌面简洁干净,壁纸加几个常用图标。而壁纸是由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组成的血腥图片——年轻女人坐在年老女人身上,眼神狠厉,一手带血利刃,一手抚摸年老女人的面庞。年老女人的心口有一个窟窿,赤色一身,仿佛一汩一汩腥臭流出电脑屏幕,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在笑,温和的,慈祥的,关心的……我是为你好的。
女人看着看着,五官挤在一起。她难过,她憋屈,她不懂,她恨不得把壁纸里的年轻女人拽出来,抽两耳瓜子,再呵斥道“你怎么回事啊你,抽疯吗?发神经吗?我是你妈妈呀,生你养你的亲妈妈呀。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死,非要亲手杀了我,你说呀,快说呀……”
可惜她没机会了,一周前,她女儿跳楼了。
老女人不甘,心头有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不能传宗接代,不能延续香火,什么都不能,最后还死了,死成一坨灰。跳楼的人,尸体没什么可看的,父亲果决,烧了。母亲抱着骨灰盒骂父亲,骂他没良心,骂他狠心。
父亲什么都没说,他的女儿,他心疼。女儿生前跟父亲讨论过关于死的话题,在年初父亲嫂子的葬礼上。
父亲那边的亲戚不多,而且很少走动,所以父亲的父亲死后,就只剩兄弟两个。好在关系不错。父亲的哥哥有个儿子,比自己女儿大两岁,堂兄妹关系也不错。但妯娌关系不好。所以嫂子的葬礼弟妹没去,亲戚说她,她不在乎。嫂子生前活蹦乱跳的时候,两个人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过,还动手打过。那会刚嫁过去,已经这样,后来两夫妻存了点钱买房搬走了,但那个结已经结上了,而且是个特别死的死结。活着的人不愿意解开,死了的人怎么都解不开。
女儿问父亲“老人不是常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吗,那为什么还要土葬?一捧灰不是更好。”
女儿这话只有父亲听见了,如果被别人听见,肯定是要挨骂挨教训的。父亲看着有点抑郁的女儿,拍拍她的肩“吃了中饭我们就回去。别想太多。老人的话,也不一定对。”
“爸,如果我死了,就火化吧。”
父亲有点想哭。父亲死的时候,他哭的很难过;嫂子过世,他试着挤点眼泪,可是挤不出来;女儿,女儿这话让他心疼。他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女儿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一年,后来突然辞职在家待着。虽说父母常把“多注意身体,别太累,如果不喜欢干就回家,爸妈养你”这话挂嘴边,但如果子女真什么事都不干,在家做个废人的话,父母又开始担心,花了那么多钱怎么养了个没用的废物出来。
女儿在家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废物。她整天不出门,不说话,蓬头垢面,双眼无神,到点吃饭,到点不睡,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父亲担心女儿身体状况,所以带女儿去医院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但他始终不放心,又给介绍工作,结果干不了几天就不干了。父亲没办法,母亲出注意。母亲像个媒婆似的介绍年轻男人给女儿相亲,女儿一张死人脸,把所有男人吓跑。
后来不知道母亲给女儿做了什么思想工作,女儿答应了跟一个年轻男人相处看看。也是在年初,葬礼前两天答应的。
嫂子的葬礼父亲不让女儿去,女儿不听,偏去。父亲没办法,只能时时刻刻注意女儿,因为女儿状态不好,情绪不好,什么都不好,整个人恹恹的,颓废的,好像活着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
父亲其实也猜想过,女儿可能患了书上说的什么抑郁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病,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可能是在家憋久了憋出来的,也可能他不知道原因。他不知道这病该怎么治疗,他有工作,而且这把年纪还挺忙,但他知道抑郁症会死人,所以他有时间就尽量陪女儿。书上说家人的陪伴对于治疗抑郁症患者来说很重要,而且他也坚信女儿的抑郁症是憋家里憋出来的,多点关心,很快就好了,多点朋友,很快就好了。
可是女儿却在葬礼上说出这样的话。女儿的病,没好呀。
女儿跟年轻男人相处了一个月,过了年,过了正月,就再没联系了。女儿什么都没说,年轻男人说无趣。
母亲没工作,家庭主妇一个。父亲把女儿可能患有抑郁症的事情跟母亲说了,母亲说,她会照顾好女儿。
其实母亲心里不止一个结,还有一个,很多年前女儿给她的结——比死结更让人无法承受却想解开的结。她企图忘记,也让女儿忘记。她不愿意提起,不愿意想起,因为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电脑黑屏的屏幕传来响声。母亲心口的手颤抖着伸向鼠标,轻轻一点,两个女人的图片被她点亮,同时砸入她眼睛的,还有右下角闪烁着的邮件。
不知道是谁发来的邮件,没有发件人,没有收件人,内容只有一句话——十年前我就该死了。
十年前……
十年前,女儿十三岁。十三岁的女儿哭着对母亲说她想死,母亲给了女儿一记耳光,命令女儿不准在她面前说死字,不准女儿死,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这件事埋在母女俩心里十年,而父亲并不知道。
十三岁的女儿,亭亭玉立,娇俏可爱。懵懵懂懂的年纪,愈发诱人的身体,一不小心就这么被班主任看上了,□□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班主任年纪也不大,教语文的,戴副眼镜,斯斯文文。他从学生时代到教书时代从来没交过女朋友,没人知道原因,并且总是一副兢兢业业奉献一生为事业的园丁模样。这个年代哪有那么多的勤劳园丁,何况他年轻,费洛蒙喷发的欲望一点一点在吞噬他。
女儿是语文课代表,每次进出班主任办公室都会被班主任用眼睛扒光一遍,后来忍不住,真动手扒光了。
园丁最爱小蜜蜂小蝴蝶,外表可爱诱人,内里滋润甜蜜,于是园丁撒网捕捉,据为己有。
班主任起初也害怕,害怕学生家长告他,可学生家长并没有告他。他不知道是自己甜言蜜语的效果,还是恐吓学生的结果,总之,没人告他,他便更加放肆。不过他很小心,他只捕捉了一只小蝴蝶。
女儿很害怕,最初不敢跟母亲说,后来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听说会生小孩,她听说会生病,她听说了很多很多让她恐惧的事情,她哭着告诉母亲她想死。
母亲打了她一耳光。女儿捂着脸哭着告诉母亲班主任对她做过的事,她不敢说多了,只说了一次。
母亲抱住女儿,哭着安慰道“别怕,妈妈在,明天我们就转校。”
女儿哭得更凶。
母亲接着安慰“这事不准说出去,谁都不准说,这关乎一个女人的贞洁,说出去对你不好。知不知道?”
女儿哭得几乎窒息。
母亲双手捧着女儿的脸,命令道“听好了,把这事给忘了,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还是你,什么都没发生。还有,不准在我面前再提死字。你是我女儿,你不准死,你得活着,必须好好活着。听见没?”
女儿全身发抖,望着母亲的脸发抖。
母亲看着邮件发抖。突然蹦出来的邮件,是女儿从下面发来的吗?她说她想死,她不是死了吗?折磨了她十年的死亡一跃而下,真的死了。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发封邮件来告诉自己呢?
母亲实在不解,起身在女儿房间里查看。床、衣柜、书桌、笔记本电脑……什么都没变,女儿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都说人死后七天会还魂,是不是女儿回来看自己了?
想到这里,双手抖得更厉害,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女儿,可是又害怕,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要害怕呢?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她快要奔溃了,被自己逼得奔溃了,她不停地原地转圈,不停地乱抓头发。但女儿真的来见她了。好多好多女儿,虚虚实实的女儿,可是每一个女儿都举着利刃,眼神狠厉地看着自己。
母亲惊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你妈妈呀,你的亲妈妈呀。”
女儿的眼神突然变得乖巧“妈妈,我回来了,我很想你。”
母亲掉下眼泪,伸手向前“妈妈也很想你。妈妈想你了,我的女儿。”
女儿靠近,抱住母亲“那妈妈来陪我吧,我一个人……害怕。”
母亲点头“好啊,妈妈陪……”
母亲还没说完,女儿举着利刃往母亲后背插,瞬间,赤血喷发,可是,有血无心,只是一个空洞。
母亲痛醒,墙上镜子里狼狈不堪的疯女人在嘲笑自己。女儿是幻觉,可邮件上的字却一颗颗蹦进她的身体里,揪着神经发疯似的揉搓,撕咬。她捂住心口,心口那也有被利刃插过的很深很深的疼。
她那么关心女儿,心疼女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为什么女儿死了不想放过的人是她,而不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班主任?她指着墙上的疯女人,想要一个答案。
父亲在厨房做晚饭,家里就两个人,女儿的丧事特别简单,一坛灰,一餐饭,没了。女儿没了,丧礼也简单的没了。两个人在本来三个人生活的房子里沉默寡言,各自心如死灰。
母亲从女儿房间里出来,灵台上女儿的黑白照对着她笑,窗外不知哪里趴了一只夏蝉,吱吱吱叫个没完。母亲抚摸黑白照回笑,声音沙哑“晚饭吃什么?”
父亲听见母亲的声音回头,这是几天来,妻子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买了条草鱼,你说做什么好?红烧还是清蒸?”
母亲抱住黑白照“水煮鱼吧,女儿爱吃,我也爱吃。”
父亲低头,闭了闭眼,应一声。
母亲回头看父亲,年轻时选择托付终身的男人,她爱的男人,愿他一切安好。父亲没有回头,他的眼角挂着一滴泪,妻子一句话就流出来的眼泪。他低着头,全神贯注烹饪这条鱼,一家三口都爱吃的水煮鱼。
母亲放好照片,轻手轻脚开门离开,上楼。二十三楼,同一个位置,间隔七天,我来陪你。母亲笑,这口气……终于顺畅了。
白色带点淡黄毛色的肥嘟嘟的小猫,蹲在尸体旁,望着不远处穿白衣的少年说道“其实可以不用死的。”
叶乔抬头望着十三楼那个窗户,神色纠结“不知道。”
小猫悠哉走向叶乔“你想救她对吧?”
叶乔蹙眉。
小猫跳上叶乔肩头“嘴硬。”
叶乔拍猫头“好重,下去。”
小猫扒得更紧“别废话,走吧,等会人多了,麻烦。”
第2章 第二章 腌臜
周五放学时,很多来学校接孩子的家长喜欢把豪车停在校门口炫耀,结果车多路窄,造成严重交通堵塞,不过交警习惯了,学校也习惯了,但开车经过的司机们不习惯,破口大骂“操|你大爷的。”
公交车上人特别多,大部分都是上班族,还有个别猥琐男和手痒的。
俩个十三岁的初中生,还没开始长个,小小一根豆芽菜藏在宽大的夏天校服里,挤在异味的人堆里。
司机一个转弯,猥琐男五指揉捏年轻女孩屁股,女孩咬牙忍住。司机一个急刹车,猥琐男倒在女孩身上,若无其事蹭胸,女孩忍无可忍,抬手把手里提着的中午没洗的饭盒往猥琐男身上砸。饭盒是适用微波炉的玻璃饭盒,隔着布料饭盒袋,砸人也疼。
猥琐男瞪着两颗纵欲过度的大眼珠子骂道“你他妈的发什么神经,敢打我,找死啊你。”
女孩被凶,瞬间胆怯,低头咬唇,不敢出声,也不敢把被猥亵的事说出去,感觉有点丢人。
车上的人只在猥琐男骂人的时候抬了下头,见没热闹可看,低头接着玩手机。
公交车上的人一直上上下下,但就是没见少。猥琐男还在,女孩还在,都站着,没座位。手痒的上车了,眼睛贼溜,眼珠子一转,挤到年轻女孩包包边上。女孩今天运气不好,边上一个贼一个鬼,后面两个初中生小破孩,没人帮她。
车厢内空调坏了。俩个白领姑娘站一块,一个捂嘴问道“你闻到没?好臭。”一个嗅嗅鼻子“嗯,狐臭脚臭头油臭。”捂嘴姑娘笑道“你还闻,傻啊你。”
一上了年纪的妇女大嗓门吼司机“快开空调,这么热的天不开空调怎么活。听见没?快开空调,刷了卡的,你不能让我受罪……”
其他人跟着一声一声闹着要开空调。司机面不改色开车,前面几站已经说过了,现在不想开口。
初中生周默问初中生易子辉明天上哪儿玩。易子辉扶着栏杆低着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想说。
周默没等到易子辉的回答,视线从易子辉手腕上的白色大创口贴移到易子辉头上的公交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新闻,新闻内容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新闻内容的主角相貌全部虚化,看不见人脸,但说的是一个母亲因思念去世的女儿,选择跳楼结束生命的新闻。
电视声音很小,离得远的只能看见画面,电视下的人,可以听见声音。同易子辉扶一根栏杆的穿着房产中介衣服的男人在玩手机,搜索的内容易子辉看到了。头顶新闻主角的女儿,十年前跟他同一所中学。
猥琐男听到站名准备下车。手痒的什么都没摸到,车厢内“注意安全”的广播声,也在提示他该下车了。
后门打开时,猥琐男突然惨叫一声,接着一手揪住手痒的男人的衣领,一手在空气中甩来甩去,怒骂道“你他妈的想干嘛?”
手痒男搞不懂猥琐男是发神经还是看见他偷东西了,可他什么都没偷到。他心里没底,心虚道“兄弟有事好好说,有事好好说。”
下车的人特别多,都赶着回家,没人在意吵不吵架,打不打架,人挤人的,把猥琐男和手痒男挤了下去。
司机开始还有点担心在车上闹事,见事忽地没了,关门,驾着四个大轮子赶紧跑。
年轻女孩安全了,也有了座位。后面台阶双人座位上坐着的大妈拍了一下女孩的肩,事后诸葛道“一个女孩子该忍就忍,刚才多危险,以后不要这样了,自己注意安全。下次出门注意点,不要穿这么短多裙子。”说完,右手食指指着女孩的白领装小黑裙。
大妈旁边的男人顺着大妈食指望过去,给了一个同意的眼神。穿那么短的裙子,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在勾引人吗?
女孩忍着没骂出声,这群人,坐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脑子浆糊充诸葛,全是烂人,同猥琐男一样,烂掉渣。
周默和易子辉在倒数第四站下车,下车后,俩个人一左一右走向不同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