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熙宁摇晃着站起来,勉强拉扯出一丝笑容“也是,毕竟我以前这么混账,你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他的声音在子画的目光里渐渐低了下去,扣住桌角的手指险先要将它掰断“子画,我还有事,先走了。”
子画也不挽留,目送着安熙宁狼狈的身影出了门,脚边传来小狼的呜呜声,子画弯腰将它抱起,点着它的鼻子问“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笨的人?”
安熙宁一路回了自己的房间,不顾小砚台的询问就闭紧了房门,靠在门上,头微微仰着,生怕不小心眼泪就背叛了自己争涌而出,早就知道情字伤人,却不知道得而复失更是让人痛彻心扉。
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成了刻骨钢刀,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成了穿肠毒药。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安熙宁一把拉开房门,将守在门外的小砚台吓了一大跳。
“殿下,您没事吧。”
安熙宁充耳未闻,直接就向子画的房里跑去,推开门时,就见子画一身落寞地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洞开的轩窗外泄进几丝凉风,撩动了他的衣角。
子画稍稍侧身,声音清冷道“你来了?”
“子画,”安熙宁喃喃,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子画,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他声音带着些哽咽,子画终于有了丝反应“求我给你什么机会?”
“求你给我照顾你一生的机会。”
“只是照顾一生?”子画反问他,眼角眉梢带着丝戏谑。
安熙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子画,你的意思是……”
“笨,”子画笑骂,“是谁说要生生世世同我一起,就算死了轮回之后也要找我?现在怎么变成一生了?难道你说话不算数?”
安熙宁脑海里一片的烟花绽放,抱住子画欢喜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算,我说话当然算数,我要生生世世来找你,就算你烦了我,我也要来找你。”
子画推开像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安熙宁“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虽然不计较你上辈子发生的事,因为那可能只是你一个梦境,但我绝不允许你这辈子做对不起我的事,否则我就不是回画中这么简单了。”
安熙宁不可思议道“还有比你离开我还可怕的事?”
子画漫步到桌边坐下,悠悠道:“当然,比如让你一辈子不能花心。”说着,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在安熙宁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继续道“至于你上辈子的小情人儿,你也给我注意点,否则……”
安熙宁只觉身后有冷风刮过,凉嗖嗖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迈着小碎步蹲到子画面前“我一定注意,绝不让李思眉有机可趁!”
“光注意还不行。”
“好,子画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安熙宁壮士扼腕般道,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乖。”子画摸摸他的毛脑袋,总有种在摸小狼的错觉,明明他们差别那么大……
安熙宁顺利封王,百官朝贺,转眼便冰消雪融,万物复苏,柳尖打着卷儿的冒出了新芽,田埂上的青草探出了头,一片都是绿意葱茏。
野花点着小脑袋,洒落满身的花瓣随着一波春水向远处流去,枝上的鸟儿成双成对,亲亲热热地挨着脑袋,唱着属于他们的情歌。
三月初八,宁王府一派的喜气洋洋,忙碌的下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小砚台站在大门前正指挥着一帮子人挂红绸“再挂上去点,别把匾额上的字给盖了,对对对,就这样,还有这两边的对联怎么不一样高,快来个人给弄齐整了,今儿个可是咱家王爷成亲,样样都得给咱家做到最好喽。”
“总管,总管。”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
已经荣升宁王府总管的小砚台清清嗓子呵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哪里磕坏了你担待的起?说吧,有什么事。”
“总管,奴婢是想问那对甜白釉梅瓶应该摆放在哪里。”
“这点小事还要问本总管,罢了,你带本总管去瞧瞧。”话虽如此说,小砚台心里还是得意洋洋的,这当了总管,感觉就是不一样!
安排好花瓶的摆放位置后,又有下人来报“总管,陈元帅,朱将军以及户部的项大人全都来了,还带来了贺礼,现在要怎么办?”
小砚台瞪他“还能怎么办,当然要将人先请去花厅奉茶,至于他们送来的贺礼,先让人一一入册后再放入库房,快去。”
“是,总管。”
这人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人上来“总管,总管。”
“又什么事,快,先把你的气喘匀了再说。”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来人立即道“总管,王爷正在房里换喜服,怎么都不满意,您快去看看吧。”
小砚台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殿下……啊不,王爷,王爷小砚台来了。”
众人看着一溜烟远去的小砚台一脑袋冷汗,这变脸变的也太快了。
房间里,安熙宁正对着给他梳洗的人挑刺,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一屋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言语,看到小砚台进来皆松了一口气。
“小砚台,你快过来,帮本王把喜服整理一下。”
“是。”小砚台忙不迭上去帮忙,安熙宁此时已穿了一套的喜服,鲜艳的红色衬的他面如冠玉,缠金的腰封勒着窄腰,显得人更加精神挺拔,头上一顶嵌宝石金冠,黑发光亮服帖。
“小砚台,你说本王这样去见子画还可以吧?”
“当然可以,王爷今天可俊了,不信您往镜子里瞧。”小砚台嘴里像抹了蜜一般,快手快脚地替安熙宁整理好金冠后的发带。
“小砚台,你去将那对赤金缠同心白玉莲花佩拿来。”
小砚台依言将之从匣中拿出,安熙宁拿了其中一个佩戴在自己腰间,指着另一个吩咐道“你快去命人将这个玉佩送去给子画,本王想让他在成亲时带着。”
“是王爷,小砚台这就让人去办。”
而子画此时正在安熙宁在宫外的别院中由林氏夫妇陪着准备成亲的事宜。林总兵与儿子林敬轩在外招呼着客人,而林夫人则在房里亲自替子画整理着喜服。
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好不容易上京与孩子团聚一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成亲了,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成亲后,你就真的长大了,凡事两人要商量着来,不可胡为,你要一起生活的人毕竟是个王爷,难免任性,你要多包涵,这样家宅才会安宁,但也不能过于纵容而委屈了自己。”
“娘,这些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娘,您怎么了?”
“娘没事。”林夫人低了头,借着整理衣服的空档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子画一时也起了离愁,虽然与林夫人相处不久,但她的叮嘱与关心,又怎能不让他动容。
“娘,我听熙宁说,他父皇有意要将爹调回京城,这样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真的?”林夫人眼睛一亮,随即又羞了脸,“你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犟,让他离开守了大辈子的宣城,我看是难。”
子画笑道“那就要看娘您的了。”
母子两正谈笑间,门外传来一声假咳,子画抬眼去看,正是林世诚,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爹。”
林总兵应了声,对着两人道“趁着我不在,你们母子两又在说我什么话?”
“当然是说你好话,”林夫人嗔他一眼,“老爷你不在外边招呼客人,来这里干什么?”
“外边有轩儿看着,出不了什么事,我是领这个小公公来给子画送东西的。”他说着让开一步,现出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躬着身子,双手捧着一个描金的紫檀木盒子,走到子画面前毕恭毕敬道“正君,这是王爷吩咐奴才给您送来的,王爷说希望您能在大婚上佩戴着。”
子画接过匣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玉佩放在手里,林夫人立即惊讶出声“这可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啊,看这雕工精细的,这玉佩怕是千金难求啊。”
“夫人好眼力,”小太监夸赞道,“这玉佩可是是我朝第一玉雕大师雕刻的,关键是这玉佩的造型寓意,代表着王爷和正君永结同心,花开并蒂。”
“公公您真会说话,快快有赏!”
“多谢正君,多谢总兵大人和夫人。”
小太监下去领赏后,有下人来报“老爷,夫人,公子,王爷的迎亲队伍已经出发了!”
林夫人一听急了“这王爷迎亲怎会提前这么多,我这还没准备好呢,都别给我站着了,快点准备起来。”
林夫人一声令下,满屋子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第48章 洞房
皇家迎亲的仪仗声势浩大,打头的迎亲队伍已出了玄德门,末尾的队伍还未从王府出发,喇叭唢呐锣鼓喧天,红绸鲜花,样样透着喜庆与富贵。
安熙宁跨坐在踏炎上可谓是春风得意,眼角眉梢都像荡着春水,唇边的笑意看的人心都醉了。
挤在道路两旁的百姓争相观看,年轻点的小媳妇大姑娘都在偷眼看马上的安熙宁,俊美的身姿羞红了她们的脸,年纪大点的全都在讨论迎亲的仪仗,看着一排排过去的迎亲队伍咋舌不已。
迎亲队刚到别院门口,就有机灵的小厮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子画便在林总兵等人的陪伴下出了来,安熙宁在看到子画的瞬间眼睛就亮了,立即将马鞭甩给了身边的侍卫,自己下马去牵子画的手,附到他耳边道“子画,你今日真好看。”
子画今日穿了大红喜服,与平日一身白衣的清冷模样完全不同,这喜服乃是皇后特意吩咐织衣局做的,与安熙宁身上这件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衣袖更加宽大,穿在身上更显飘逸而已。
玉白的面容不知是在红衣的衬托下,还是在安熙宁炙热的眼神中透出些许薄红,配着清亮的眼睛别有一番风情,看的众人皆愣了神。
在被安熙宁牵着下石阶时,趁人不注意轻声问道“你刚才的意思是我平时不好看?”
安熙宁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否认“不是,子画什么时候都好看,只是今天特别好看。”
“这才对。”
跟着来迎亲的媒婆见两人走近,忙唱喝道“新人已到,请新……郎上花轿。”话音刚落,媒婆就低头打了自己几下嘴,你说这在家都练习多少遍了,结果刚才又差点犯错,不过让新郎上花轿什么的,还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子画也蹙了眉头,盯着花轿道“我不上花轿,那是给女人坐的,我为了顾全你皇家的颜面才听从了你父皇的安排嫁你,但你不能真像对女人般地来娶我。”
安熙宁的冷汗瞬时就下了来,他一路上只顾着高兴,还真没注意到迎亲队里有花轿这样东西,忙挥退了轿夫和媒婆,对子画道“刚才的事确实是我没有处理妥当,在我心中,你我之间无论是娶是嫁都没丝毫区别,关键是你我一起,你不愿坐花轿,我也不愿你坐花轿,不如我们都骑马回府。”
子画唇角微翘,眼中的神采如冰雪消融后的一江春水,柔柔漾着情意,丝丝缕缕地缠住安熙宁的心。
有小厮牵了子画的素月出来,与同样身披红绸的踏炎栓在一起,安熙宁先扶着子画上马,随后自己才反身上了踏炎,两人并排骑在马上,向林总兵与林夫人告别后才打马离开。
林敬轩搀扶着眼眶通红的林夫人,安抚道“娘,您放心,看宁王的样子,子画与他一起必定不会受委屈的。”
“娘明白,娘只是替子画高兴。”
素月与踏炎皆是宝马良驹,马上的两个人更是人中龙凤,两人一起出现时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
路上喜炮轰鸣,祝福声声,安熙宁牵过子画的手,眼里脉脉含情“愿你我红线相牵,锦衣双骑而归。”
子画轻笑“我只愿现世安好,执手相偕而老。”
安熙宁撇嘴“是你看着我老,哼,看了变成老头也不放过你。”
“好。”子画点头,看着他宠溺而温柔。
到达宁王府时已是黄昏,两人下了马跨过火盆便被前呼后拥着向正堂走去。宁王府乃是明德帝亲赐,里面修建的金碧辉煌,亭台楼阁,小筑游廊无一不精致,现在又是阳春三月,各种鲜花盛开,点缀在一片红海之中,更显得热闹吉祥。
明德帝与皇后两人早早在正堂里等着了,太子护着太子妃陪坐在一旁,下面立着文武百官以及护卫帝后安全的宫中侍卫,将原本不小的正堂塞的满满当当。
原本皇子成亲,帝后可不必到场,只需第二天等两位新人进宫朝拜就行,但安熙宁毕竟与一般皇子不同,他首先是作为帝后的儿子,然后才是他王爷的身份,因而明德帝与皇后才会破例出宫为他们支持婚礼。
对子画来讲这也是一件好事,原本他以男儿身被封为正君,便引起了朝中人舌根,此次帝后亲来主持,一来显示了皇恩浩荡,二来也让某些不安分的臣子们知道子画的身后站的是帝后二人,从而歇了他们的小心思。
安熙宁与子画二人踏着红地毯来到正堂,两人一样的丰神如玉,站在一起颇为赏心悦目,媒婆在旁边高声唱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安熙宁与子画一人牵着红绳的一头,两人视线交汇处都是一片的幸福与甜蜜,红线中间坠着的花球沉沉甸甸,晃晃悠悠,承载的是两人一辈子的承诺。
两人再出来时,明德帝与皇后已先行回宫,太子妃因为身怀有孕不能久留,因而在太子的陪伴下先行回宫,没了这几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来贺喜的官员都放开了许多,酒桌上开始推杯换盏,划拳行酒令,气氛渐渐高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