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岳端起冒着暖暖香气的杯子,抿了一口,随即惬意地笑了起来,目光里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吃惊,“你只来了一天,就能磨出我喜欢的咖啡了。嗯,至少比唐都的手艺要好多了。”
左劲并不回话,只是垂了眼,静静地站着。
“你饿了吗,一起吃饭?”林岳站起身来,拿起沙发上搁着的外套,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左劲。
“不用。”左劲道。
“这样啊,”林岳深深地看了左劲一眼,拖长的声音里半是惋惜半是失落,随即又坐回沙发椅里,冷清道,“那我要忙了,你出去吧。”冰冷如刺的语调转换地如此突兀,几乎让人怀疑方才那个语气平和亲切的人是别人。
短暂的沉默,左劲的目光很快地在林岳的腹部扫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嘴唇,目光微暗了一下,面色冷冷道,“好。”
林岳嘴角慢慢拉开,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然后站起身来,绕过左劲,直直地往外面走。左劲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林氏大厦对面就是咖啡店,里头响着优雅地蓝调,气氛很闲适。
林岳挑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懒懒地靠着椅背,“去帮我点一杯double esres,他知道该搭配什么。”他的视线落在吧台边一个帅气的服务生身上。
左劲没有动。
林岳挑眉看着他,“怎么,不愿意?”
左劲站起身,在林岳的目光中走出了咖啡店,左拐不见了踪影。
林岳有些稀奇,不过他也无所谓,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帅气的大男孩就笑着走过来,熟稔道“林先生,您还是老规矩吗?”
“你记得我?”林岳玩味地看着他。
服务生微笑,“喝双份浓缩的人可不多。”
“呵,”林岳笑笑,“你认得我为什么不早点来招呼我?”
服务生对答如流,“刚刚还有另外一位先生,不知您会不会换一个口味,所以我在等您的示意。”
“还没什么人能让我改换口味,”林岳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或者,你可以试试……给我推荐一款更合我口味的?”
服务生还没来得及说话,桌上突然摆下数个小碗。惊讶之余,服务生朝身侧看去,就见一个刚才那个走出咖啡店的男人提着两个巨大的袋子,一只手正在不停地向外掏着带盖的白瓷小碗。
林岳的眼睛眯了起来,望着好一会儿才停了手看着他的男人。
瓦蓝居。每一个白瓷小碗上都印着墨蓝色的印记。
那是他去得次数最多的一家店。
他该说这男人孝心可嘉,还是说老爷子那人用心良苦?
呵。
咖啡馆里的人或多或少地看到这边的情况,遮遮掩掩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帅气的服务生有些犹豫,“林先生,我们这里不允许带入外来食物。”
“嗯,”林岳对他笑了一下,示意他停一停,“你可以帮我把它们处理掉吗?”
“啊?”服务生愣了,下意识回望左劲。
左劲眼眸深黑如寒潭,直直地盯着林岳的脸。
“我是说,我现在只想喝一杯咖啡,配上牛油曲奇饼,”林岳扬起一边的嘴角笑了笑,目光对上左劲,声音轻巧,“不想吃别的。”
“哦,好。”服务生被这气氛弄得有些头皮发麻,转身离开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
一桌子码满了样式不同的白瓷小碗,有的高些,有的胖些,有四边形的,也有圆形的。上好的瓷质在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柔和的白光。
这是瓦蓝居的特色。
左劲一个一个把瓷碗的盖子揭了开来。
高圆的碗里是炖的虾仁鸡蛋,四方形的小碗里是各种菜式,蒸得软烂的老鸭,一段浇汁的巴鱼,浓仙的奶汤核桃肉……
林岳不用看,仅用鼻子就能辨别出每一道菜。
服务生端着咖啡走了过来,林岳冲左劲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服务生正要放下咖啡,左劲却突然伸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抢过杯子,仰脖就喝。喝完,把咖啡杯放回托盘里,左劲把那碗虾仁蒸蛋往林岳面前推了推,“吃。”
林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服务生有些不安的问左劲,“先生,要不要立刻含点冰块?”咖啡上桌,那可都是滚烫的,至少也有80多度。他看着左劲一口灌下去,都觉得自个儿的喉咙整个儿化掉了。
林岳的指关节扣了一下桌面,“服务生,看来有人比我更喜欢喝这种咖啡,可以再来一杯吗?”
“好……好的。”
偷偷望着这边的人都有些同情左劲,可也想看看接下来左劲会不会再灌一杯咖啡。
服务生又端着咖啡过来,左劲面无表情地抬手,举起咖啡杯,冲着嘴边贴过去。
“慢着。”林岳忽然站起身来,攥住了左劲的手腕,“这杯是我的。”
他眼里浮出强烈的警告。
左劲顿了一下,在众人遗憾的目光中默默地把咖啡杯放下了。
然后……
他很粗暴地端起盛着牛肉曲奇的精致小碟子,一仰脖,倒进了嘴里,使劲地嚼了几下,咽了。
林岳头上挂下来几条黑线。
围观群众偷笑不已。
第3章 第三章 林岳警告
从咖啡店出来,左劲把车开到了门口。
“左劲,你虽然是老爷子派来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事情。”林岳目光锐利,声音冰冷,“更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左劲目光沉沉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并不反驳,也并不应承,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林岳脸上逡巡了一圈,迅速低下头,启动了车子。
如果林岳没看见那种神色,一定会以为他有多恭敬呢。
冷哼一声,林岳看着窗外划过的霓虹灯影,心里头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老爷子派左劲过来,无非是表明之前他在林氏动的手脚被他发现了。左劲的出现,一则代表老爷子对他还不够信任,当然,表面上这是一种疼爱,毕竟左劲是作为保镖跟在他的身边的,实际不过是一种无法拒绝的监视而已;二则左劲不凡的身手其实就是老爷子的威慑,老爷子想通过左劲告诉林岳,他并不老迈,他手里头多得是能用的棋子。
这么一想,林岳就有些纳闷。
左劲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聪明,直白点说,简直笨的可以。作为一枚安在明处的棋子,他本来应该老老实实地服从林岳的命令,时不时用身体挡个枪眼儿代表对林岳的忠心,这样才能让林岳信赖他,从而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这样才能掌握机密,对老爷子那边也就有了交代。
可是左劲竟然像是和他平等了似的,主动地干涉着他的行动,简直就像是生怕林岳忘了他似的。可立场不同,林岳怎么可能不时时防备着他?
林岳皱了皱眉头,第一次有些摸不准一个人的来意,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
“你就住在这里。”林岳打开一个客房的门,等左劲走了进去,他转身就往自己的卧室走。
身体上的疲累,连双倍浓缩也抑制不了。
屋里已经放好了热水,林岳一边走一边脱衣服,光o着身体走进浴缸里,随手按下旁边墙上的按钮,柔缓的蓝调就在偌大的房间里回响起来,仿佛情人的低语一般,无处不在。
水流就像是两只小手,推搡揉捏着林岳的后腰,肩背。不久,林岳就有些昏昏沉沉。意识告诉他应该站起身来到床上去,可是身体却不由他控制,赖在浴缸里半分动不得。
等林岳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他扫向一旁的钟,离六点还差一分。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昨夜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浮上心头,林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确信自己昨天晚上确实待在浴缸里,没有梦游爬回床上。
那么,是谁把自己捞出来,擦了身子还穿上了睡衣?
这个家还没人有胆子进自己的卧室。
林岳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下了楼。左劲就站在楼梯旁,定定地注视着他,目光又是第一次见面时旁若无人的情绪翻涌。
微微皱了皱眉,到嘴边的质问突然又吞了回去。林岳淡淡地瞥了左劲一眼,转身走进了餐厅。
“少爷,这是今天的报纸。”伺候的佣人把报纸递了过来,林岳接过,一边快速地扫视着,一边切着盘子里的煎蛋。吃了几口,他下意识地去摸旁边的咖啡,手里被塞进一个杯子,他心思不在手上,却还是下意识地握住了,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才闻到那股厌恶的奶腥味。
林岳抬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眸,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人未免管得太宽了。
而且就从他前一天煮的咖啡来看,他分明是知道他不喜欢牛奶的。
“你……”林岳捏着眉心盘算着怎么把眼前这人赶到离自己方圆十里外的地方。
“胃。”左劲忽然吐出一个字。
“什么?”林岳凝眉看着他。
“喝咖啡,胃不好。”左劲镇定地回答,视线在林岳的胃部停留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所以说这是在关心他喽?!
林岳嘴角扬起一丝笑,抬手就把玻璃杯甩了出去,杯子撞在地上,碎了一地,牛奶淌得到处都是。他望着左劲,一字一顿,“我说过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被玻璃碎掉的声音引出来的佣人们自然也感觉到这边的气氛,缩在角落里偷偷地张望,也不敢过来。
左劲很平静地把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那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端了一杯牛奶。在林岳杀死人的目光里,他默默地把玻璃杯放在了林岳的手边。
缩着的佣人们此刻都在心里为这个新来的点蜡,要知道少爷虽然极少生气,但一旦发起火来,那是谁也承受不起的。考虑到城门之火很可能殃及池鱼,几个佣人都默默地往后又退了几步。
“滚!”林岳挥手把牛奶杯再一次打到地上去,脸色黑得难看,眼见左劲还站在他身边动也不动,他站起身抬脚就朝着左劲的腰眼踹了过去。
左劲动也不动,生生受了这一脚。目光随着林岳的鞋子移动,看着它抬起,触到他的腰身,然后又快速地收回去。可惜拖鞋却很不给力地飞了出去。
林岳用力过猛,抬起的脚随着重心偏移而下落,眼看就要落在布满玻璃和牛奶的地面上。下一秒,他的腰身却被人一带,要落地的腿也被一只手牢牢的托住了。
那种硬梆梆的触感让林岳狠狠皱了一下眉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重新坐在了地上,两只脚的拖鞋都穿得好好的。当然,面前还摆着一杯完好无损的牛奶。
佣人们可算是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赶紧走出来打扫卫生。刚刚他们是不敢身处林岳的气场里,但想想如果林岳真的踩到玻璃渣自己的下场,就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滚出去!”林岳积在胸口的怒火腾腾地窜出来,可是这么多佣人在,他却只能压下暴戾的脾气,低吼着把左劲赶了出去。即使真的有什么笑话,他也不会闹给这些佣人们看。
左劲这次听话地走出了门。
林岳的心情被他搅得一团糟,胡乱塞了两口,扫到边上的牛奶杯,那股无名火又冒了出来。
换了衣服鞋子走出门,一辆车子就停在门口,林岳上了车,左劲就坐在他对面。
“你究竟想干什么?”林岳盯着左劲。
左劲默默地看着他,半晌林岳都等得不耐烦了,左劲才回道“想照顾你。”
“呵,”林岳又是惊讶又是不屑地笑了,“你确定?”
左劲并不回答,只是用一种直白的目光注视着林岳。浓黑的眼眸里情绪变得单纯而又平实,似乎一眼便可以看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