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还在继续枯竭。
步清善的体质非常特殊。他是混元灵根，体内自成五行循环。但因此产生的那一些灵气根本赶不上他消耗的速度。更别说，自从法袍破碎以后，步清善为了护住全身，需要消耗的灵气就更多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若是海上有浮岛，只怕步清善立刻就要停下飞剑好好歇一歇了。但是，海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汹涌的波涛。步清善也不知道妖皇在哪里。此方天地中，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必须坚持下去。
妖皇当然是悠哉悠哉地坐在飞行法宝上，不紧不慢地跟在步清善身后。不过，他用了强力的隐形法诀。凭着他的修为，即使步清善在精力充沛的时候都不能发现他，更何况此刻的步清善累成了狗。
狂风呼啸，步清善身上的破布条都被吹得起起落落，露出美好的肉体。
在妖皇看来，这是怎一个秀色可餐啊。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福利。妖皇挑了挑眉。
于是，在步清善已经到达极限，再多一秒都撑不住的时候，按照计划，妖皇应该把他拎上飞行法宝了，但是妖皇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取出一颗补充灵力的丹药，颇有技巧地弹到了步清善的嘴边。
待步清善吃了这颗丹药，即使他如今这样子没法好好吸收药力，但怎么也能再多坚持半天呢。
妖皇取出一坛灵酒，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专心欣赏“美景”的他简直就是个大变态。
可怜步清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又坚持了三个时辰，再也护不住飞剑，整个人从高空坠海。步清善只能勉强用仅剩的灵力护住自己的内脏，这可以减少他掉进海里遭受的冲击，但受伤肯定是在所难免的，而且还是重伤。堂堂一位金丹修士被逼成了这样，由此可见妖皇的训练方法是多么的鬼畜。
但妖皇有如何舍得让步清善受伤呢，在步清善入海的瞬间，他将步清善拎到了飞行法宝上。
“觉得如何？”妖皇问。
步清善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躺在地上，仿佛没有听到妖皇的话。灵力不再消耗以后，他体内小循环中产生的灵力就迅速充盈了他的筋络，就像是干涸皲裂的河床终于有了春雨的滋润一样。
步清善这才有了再次活过来的感觉。
“只允许你歇半天。我们还没有进入离海中心，中心的风暴将更加强烈。”妖皇很“残酷”。
步清善只觉得全身都疼。他有气无力地说“你之前并没告诉我，这风竟然不是普通的风。”这些风是天地间的灵气上涌所产生的。步清善并不懂其中的原理，但在狂风带却形成了灵气真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妖皇的语气中透着非常明显的笑意，“离海是一个很适合修行的地方。等你修为再高一点，我们就可以去闯界之壁了。两个世界之间地带的情况其实和离海很像。”
“哪里像了！界之壁是我们能随便玩的吗？即使是化神期的大能也不能光凭着肉身就平安从一个世界去往另一个世界吧？”步清善吓得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一动，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往一边倒。
没办法……步清善的长发也被狂风吹得相当有个性，所有头发都直直地朝着某个方向。
妖皇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步清善，然而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毕竟，在妖皇看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所以一切为了变得强大的行为都是必须的。步清善吃的苦，在他看来还不算苦。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妖皇说。
步清善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实在是仪容不雅。身上的破布条一拽就掉，他赶紧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大披风给自己穿上。要不是他现在全身还软着，他就该找个地方洗个澡理个发型再好好睡一觉了。
忽然，妖皇凑近了步清善。
妖皇的速度太快，而步清善又躲不开。
步清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霸道总裁俊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干什么？”
“你脸上有个伤口。”妖皇说。他伸出舌头，从那道伤口上舔过。
温暖而湿润的触感让步清善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这样好得快一些。”妖皇的声音仿佛远在天际。
第82章
步清善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也许妖皇的唾液中的确含有某种可以促进伤口愈合的东西，但步清善依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步清善会恼羞成怒，妖皇竟然在第一时间变成了小猫。小猫继续舔着步清善脸上的伤口。一时之间，步清善有些迷惑了。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妖皇调戏他，但换成小猫就不行了。
人兽什么的……不约，我们不约。
妖皇很满意，“媳妇儿”如此乖巧地任由自己调戏什么的，单独出门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因着妖皇对步清善非常苛责，步清善自己也咬牙坚持，等过了离海到图开洲上时，步清善的金丹期修为竟已经夯实，并且隐隐有突破到中期的迹象了。他体内的小五行循环也自发运转得更加流畅。
红莲舟停靠在图开洲上的安港城。安港城也是一座仙凡混居的城市，它一面临海，来来往往的客人使得这座城市非常热闹。步清善踏入这座城市的时候，眼中所见的便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盛景。
如果不是衡康先传了消息，只怕步清善也会认为图开洲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即使皇帝换了人做，那又如何？新皇帝不也是宇文皇室的么？普通人根本不关心皇帝是谁，日子就那么照样过着。
步清善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主子，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
因着魔修传承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步清善偶尔能感觉到魔修的气息，他们都是为了传承来的。大部分的魔修其实都是邪魔修，即使他们有意识地隐藏行踪，那种血腥之气依然让步清善觉得恶心。
消息中的传承所在之地据说是在图开洲的极北处，那里原本就是属于魔修的地盘（因着正道天剑宗实在能打，所以图开洲上的魔修门派都龟缩在西北戈壁中）。这些为了传承而来的魔修大约也是不想对上天剑宗，他们大都选择直接通过安港城内的传送法阵去了西北欢城，并没有在图开洲上闹事。
天剑宗果真是威名赫赫，也怪不得幕后黑手会费心思想要操控了宇文皇室。
按照衡康的推测，那个所谓的传承就是个虚假消息，从头到尾都是图开洲上的本土魔修弄出来的陷阱，这也意味着众位直接赶往西北欢城的外来魔修们估计都有去无回了。可见，幕后黑手弄死了很多凡人还不够，现在把主意打到了修士的身上。就算天剑宗强硬，但幕后黑手迟早也会对上天剑宗。
“估计他们在天剑宗内还有内应。”步清善叹了一口气说，“否则，天剑宗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偏远地区的凡人死了那么多，新皇帝上任以后，宇文皇室中人也是一茬一茬地死。
“身坚则智残。”妖皇说得相当不客气。
“临下山的时候，玉镜长老特意提醒过我，说是千万不能和天剑宗的人合作。他们的确大都为人爽快、很讲义气且实力高强，一个个单兵作战能力都非常突出，然而在团队合作的时候，他们就立刻变成猪队友了。不过，玉镜长老倒是也说过，若是能交上一个天剑宗的朋友，那也是一种幸运。”
听着步清善重复着玉镜长老的教导，妖皇立刻决定，等他遇到天剑宗的弟子时会第一时间避开。
“我们现在有很多线头，你觉得从那边入手比较好？”步清善又问。虚假传承是一个线头，偏远的确被屠村的凡人是一个线头，宇文皇室叛乱又是一个线头，在三条线索间需要找一个先入手的。
“去皇城吧，我们可以尝尝御厨的手艺。”妖皇时刻记得要用美食投喂步清善。
步清善并无意见，两人便雇了马车，似是观光一样地去了皇城。
这马车却不是凡人们常用的马车，车厢上刻录了很多加速平稳的阵法，拉车的也不是马，而是一种看上去很像马的灵兽。灵兽比寻常的走兽要机敏些，它或许知道了妖皇是个不能招惹的，因此拉车的时候一点都不敢偷懒，一口气跑出几千里都不带歇的，简直可以称得上的灵兽中的第一劳模了。
因为灵兽跑得快，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后退，步清善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又和妖皇聊起了天。
“若真要说起图开洲上的美食，那就不在皇城，而在宝通城。那里的酒也好，不知道能否比得上桃花姬的千年一醉。待此间事了，你可以去尝尝。”步清善当初在求是峰上学过《景兴九洲志》，这门课需要考试，为了重生者的尊严，步清善学得不错。所以他对各洲上的风土人情了解得非常清楚。
见步清善提起桃花姬，妖皇一想到他有颗玲珑的少女心，便疑心他是醋了。
妖皇就故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解释说“桃花姬虽名桃花，却不是桃妖，而是蛇妖。严格说起来，她还是涉阳的远房姑姑。不过蛇性本淫，很多妖修的族群中都曾混入过蛇妖的血脉。亲戚不亲戚的，算起来其实并无太大的关系。”桃花姬已是姑姑辈的老女人了，所以小清善你就不要吃醋啦！
“哦。”步清善说。
他之所以会提起桃花姬，仅仅是因为骨含曾经说过，妖皇最喜欢喝的酒是桃花姬酿的千年一醉。既然如此，说到酒的时候，他自然就拿千年一醉用来作对比了，却没想到妖皇还顺着话题又说了好些关于桃花姬的话。莫非妖皇心里有什么想法？想到这里，步清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
自己挖了坑又自己埋了土的妖皇继续说“桃花姬酿的酒确实是好。她开了一家小酒铺，若有人想要买她的酒，就要留下一样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那条蛇特别凶残，根本就没有人敢招惹她。
“那她对你可真好，生意做得那么厉害，竟然还免费给你献酒。”步清善这下是真的有点醋了。
妖皇勾起嘴角冷冷一笑，说“那是因为她惹了一个不能惹的人，为了能活下去，她不得不向我献上了忠诚。”他开始给步清善细细地讲大世界中的势力分布，终于把话题从桃花姬身上岔开了。
妖皇说了很多，从他父亲的失踪说到他母亲的死亡，从他谋求了一座城池说到他一统妖族。
“你总有一天要回去的。”步清善明白了妖皇的意思。
“我们一起。”
步清善看着妖皇的眼睛，在极黑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清晰的自己。他听见自己说“我可以不等化神就离开景兴世界，但修到元婴是最起码的，对吧？虽说我的修炼速度快于常人，但想要化婴也需要不少的时间。毕竟，从金丹到元婴是一种质的飞越。你可以等那么久，但我不想耽误你那么久。”
一直把妖皇当成是自己的第一小弟，但在此时此刻，步清善却不再这么认为了。
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这差距不在修为，而在眼界。
步清善忽然觉得，明明妖皇的世界那么宽广，若是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那就显得有些自私了。
妖皇敏锐地察觉到了步清善这一刻的感性。这也没什么，少女嘛，总是喜欢东想西想的。只是，他原本是想要给步清善一个惊喜的，但看样子有些话是现在必须要说的了！否则少女清善不开心了。
于是，妖皇露出了一个堪称是宠溺的温柔表情。
步清善隐隐觉得有什么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你且放心，待此间事了，我们回了御妖门，我就正式向你师父提亲。”妖皇忽然说。
步清善茫然脸。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虽说我们妖修只要直接举办盟誓大典就可以了，但你们人修却十分麻烦，好在我都已经仔细研究过你们的礼节了，会完完整整给你过一遍的，绝对不会让你受了一丝委屈。”妖皇认真地说。
步清善震惊脸。要么是我耳朵坏掉了，要么就是妖皇的脑子坏掉了。
“你莫要怪我把这些话说迟了。虽说我们早已彼此心悦，但其实我一直都想给你一个惊喜，因此都在私底下筹备着，于是一直都显得你更为主动些……不过，你只管放心吧。我们既然已经……用你的话来说，就是都已经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了，我肯定不会负你的。妖修都很忠贞。”妖皇煽情地说。
步清善茫然加震惊脸。他简直都要感动了，可是妖皇的脑子果真是坏掉了吧？
“这是万年历，不如我们一起来挑个极好的日子吧。”妖皇是个行动派，竟是什么事情都已经想到了，“或者，我们其实不必刻意挑日子，只要能尽早成亲就是好的。要本座来说，其实我们不是因为好日子而成婚，而是因为我们成婚了，所以那一天肯定是一个绝无仅有万年难遇的好日子。”
“等等……我们什么时候谈过恋爱了？我记忆还算正常，你不要绿我。”步清善干巴巴地说。
第83章
一人一妖之间有一种谜一般的尴尬。
几秒钟以后，妖皇先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地说“你在开玩笑。”
步清善小心翼翼地说“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心情好一些，那么我确实是在开玩笑。”
妖皇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惜，步清善还在继续自言自语“然而事实上正在开玩笑的人不是你吗？我们哪里交往过了！或者，也许我现在正在做梦……我明白了，当我们进入图开洲的时候，其实我们就已经掉入了一个幻阵中。说不定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是真的你，我不是真的我……我得赶紧想办法醒过来。”
妖皇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
步清善还在继续研究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阵法。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处境相当不妙。
妖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甚至愿意为了我去死，难道你并没有心悦于我？”
步清善揉了揉太阳穴，颇为疲惫地说“果然是在幻阵中吧？这个幻阵显然不够高级啊，模拟出来的人物明显出现了记忆紊乱问题。我什么时候愿意为了猫哥去死过？这就是个大漏洞！嘿嘿，不过也还好这个幻阵不够完善，我才能尽早发现了不对。要不然我说不定就有可能死在幻阵里面了。”
“你平日总用一种仿佛在发光的眼神看着我。”妖皇又说。那种眼神难道不是看心上人的眼神？
步清善自觉已经掌握幻阵形成的原因了，继续自言自语道“所以说，这其实是个隐蔽性很高的心魔幻阵？幻阵中的猫哥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我臆想出来的？”他明明只是有一点“垂涎”自己的妖宠，心魔就直接进化成猫哥对自己求婚了？怪不得修真界对心魔的定义就是一种无限放大的欲望。
妖皇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危险。
既然认为眼前的妖皇是自己的心魔，步清善就当机立断地发动了攻击。妖皇轻飘飘的散去了他的法术，整个人靠近步清善，把步清善的双手锁在身后，温柔地说“莫非你已经忘记小树了。”
小叔？
步清善简直欲哭无泪，到底是哪个小叔啊，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毕竟，他怎么说也轮回过那么多世，虽说在每一世都不怎么长命，但真要理一理亲戚关系的话，小叔什么的肯定有好几个啊！
妖皇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语气却显得更为温柔“你已经忘记了，我却还一直记得阿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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