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滚！”
霍秋林在此时大喝一声“给我住口！”
霍凌的表情仿佛定住了一般，麻木不堪。平日里气势张扬的他此刻变得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就连陈路也拉住他的手，他都没有察觉。
霍秋林换了一口气，抚平心中的怒火“我也没多少时日了。趁今天我精神还不错，就把生前身后事给你们交代清楚。”
“霍叔叔。”陈路也看向霍秋林，眼神中全是恳求之色，只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今天霍凌受到的打击已经太多了。
但霍秋林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满足他的要求，而是铁了心要讲下去。
“外人都传路也是我的私生子，但事实上，路也的母亲罗月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陈路也渐渐握紧了拳头。
“罗月有个双胞胎姐姐，也叫罗悦，但这个悦字，是愉悦的悦，而非月亮的月。”霍秋林的声音刺耳又苍老，让人听起来十分费力“罗家为了区分两姐妹，便给她们取了小名。大姐叫大悦，小妹叫细月。”
“大悦和我读同一所高中和大学，我当时爱上了她，准备毕业后就向她求婚但不幸的是，在毕业之前，她就在一次旅行中，意外身亡。我自然是伤心了一阵子，但当时公司用人十分紧张，我也就一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有一天，我父亲他世交的女儿，也就是霍凌你的母亲，陈若亭找上门来，求我帮忙。”霍秋林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听她说完后，我才知道她和一个骗人骗财的男人交往过，后来未婚先孕，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又舍不得打掉孩子，只好来求我帮忙，跟她办一场有名无实的婚礼。”
此时霍凌的眼眶已经红了。陈路也从未见他有过如此脆弱的时候。
“我的乖乖。”清淮忍不住吐槽，“这不是和王青卿一模一样么？怀孕了之后想找个人当冤大头。幸亏王青卿已经主动放手，不然还真不敢猜霍凌知道真相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系统嗤笑一声“你惊讶什么？要是你肯扣掉两点道德值，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清淮不说话了，继续听霍秋林讲故事。
“当时我一心工作，心里面只认大悦一人，加之我父亲他催婚催得紧，就考虑了一些时日。后来她还与我签订协议，要求互不干涉对方生活，两人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就这样，我答应了她。”
听到这里，霍凌笑得凄然“原来我的出生只是一个她不愿抹去错误？”
陈路也伸手摸了摸霍凌的后颈，柔声安抚“凌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错误。”
霍秋林并没有理会霍凌的自嘲，继续讲述着“可是我做错了，因为我发现，我对女人的了解，还是不够。”
☆、第23章 死也要和你在一起（22）
“女人。是啊，女人。”
霍秋林重复着，苦笑“当年的我，终归还是太年轻。我本以为你母亲与我定下协议，就是真的想假结婚而已。只是没想到，她后来还是爱上了我。”
霍秋林看着霍凌缓缓道“结婚八个月后，你的出生为她带来了一丝光明。因为你，她整个人变得开朗了不少，也慢慢淡忘了你那个负心的生父。而家中添了一个小孩，我自然也是十分开心，毕竟这个孩子，以后还要叫我一声父亲。”
“我们两个第一次因为你，而在生活上有了真正的交流。我那段时间虽然忙，却也会让秘书提醒我早些下班，好回来和你相处，同时也能减轻一些若亭的负担。”
霍凌听到这里，张了张嘴唇，如鲠在喉。
“但是后来，我发现若亭看我的眼神变了。以前她看我时，就像是看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般。而不知从什么起，她总是盼着我回家，与她多说些话、多在一起吃顿饭。有不少夜晚，她甚至还主动向我”不必说完，大家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若亭与我同辈，我长她几岁，从小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只是自从出国留学后，就与她交往得少了。回国后，我也只是拿她当妹妹一般对待。再加上我当时心中依旧只爱慕大悦一人，便拒绝了她的要求。”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她虽然知道我无意与她行夫妻之实，却也没有不开心。我也鼓励她重新认识一些待她好的人，但她每次都婉拒了。
又过了些年，我心中虽还爱着大悦，但也已淡了不少。这时若亭再次暗示了她的意思，我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般强硬，便答应了她。”
霍凌颤抖着声音问“那为什么，为什么我妈跟我说后来你又反悔了！”
“是你母亲她误会了。”霍秋林端起一杯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继续道“那天，我是在大街上遇见细月的。当时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时，还以为大悦没有死，欣喜若狂。但问后才知道，她并不是大悦，也不认识我。”
“我看她穿得破旧，就派人打听了她家的情况。想着故人的妹妹，总有能帮到她的地方。但没想到刚过几天，就传出她因家暴致死的消息。
赶到她家之后我才发现，她还有个年龄不大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路也。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到了霍宅来。”
“但是由于细月和大悦长相和名字都差不远，你母亲她误会了，把细月当成了大悦，以为我还是忘不了她，便连带着路也被看不顺眼。我后来向她解释过，但不知道她是不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真相。”
“怎么可能！”霍凌打断了他的话“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为什么这些年，你对我不理不睬，对陈路也却是不停地嘘寒问暖！”
霍秋林眼底闪过一丝讶色“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看你母亲将你严加管教，让你变得如此少年老成，就不想再往你身上平添压力，便没有刻意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我对你不够关心。”
系统在这时见缝插针嘴贱道“月老，你看好了，霍秋林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这么圣母的人自作孽不可活就罢了，还要连累一大群人。”
在一旁看了许久戏的清淮出声道“等等，霍凌是为什么和陈路也分手的？”
“你还没听出来？”系统觉得不可思议“很明显是陈若亭生前不喜欢陈路也，给霍凌留下了心理阴影呗。”
“你这话不对，既然陈若亭对霍凌的影响很大，那为什么他们在陈若亭死后，还会在一起？”
系统不以为意“这情爱之事，不管男女，男男，或是女女，难道还需要什么特殊的缘由么？”
系统真的没想到，清淮当了这么久的月老，却不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这种浅显的道理。
看来月老被玉帝那小老儿荼毒已久，情窦还未开过啊。
清淮似乎是想反驳系统“可……”
系统截下了清淮的话头“我知道你是月老，凡遇棘手的公案，便喜欢翻找姻缘簿上的因果定录。
但你要知道，那些个记录在册的因果轮回，并不能代表一切。否则，那荀烨早就该和陈路也在一起了。”
“为什么？”清淮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那个偷窥狂去了。
系统抛出一记诱饵“你还记得百花仙子给你讲的那个与凡人私定终生的花族仙子么？”
“肯定记得。”
系统又问“那你还记得那仙子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清淮一时间想不出，觉得头脑有些混乱。
系统等得不耐烦，正决定大发慈悲告诉他答案时，清淮却恍然大悟“那仙子的名字，不就刚好是荀烨这两个字么？！”
☆、第24章 死也要和你在一起（终）
“荀烨仙子就是那个偷窥狂？”清淮砸了砸嘴（如果现在能使用嘴巴的话），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荀烨仙子和那个变态偷窥狂联系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现在这个荀烨就是花族仙子？”
系统提高了声音，得意地显摆“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清淮知道，仙人被削除仙籍，堕为凡人，死后魂魄将会进入地府轮回。如若要看看一个的前世今生，最常用的法子就是一窥阎王案上的生死簿。
即使如此，想要一查荀烨的前世今生，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系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是它骗自己的？
算了，这系统秘密太多，又是个不老实的，他就不上赶着问了。
这时只听霍秋林道“行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都出去吧。”
谁也没有想到，陈路也松开霍凌的手，跪了下来。他与靠在床上的霍秋林平视着，眼神严肃而悲伤。
“霍叔叔。”陈路也唤了一声床上年迈的老者，“这些年在霍家，多亏由你照顾，我才能活到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够好起来。”
“你这孩子。”霍秋林笑得欣慰“快起来吧，快起来吧。”
陈路也眼眶微红，因为他知道霍秋林活不久了“那我和凌哥先出去了。”
霍凌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很后悔和霍秋林顶嘴，嘴唇颤抖“爸”
霍秋林闭上眼睛，温声道“快出去吧。”
医院的走廊除了来往的护士，显得有些空荡。空气中霎时间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陈路也比霍凌矮了半个头，和他挨得很近，两人肩并肩慢慢走向出口。由于两人之间的沉默，这条走廊似乎变得极其漫长。
离开了霍秋林和李律师的两人，似乎因为刚刚解除了一场尴尬的误解，谁都不愿先开口。
但霍凌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充满歉意地喊出陈路也的昵称“rick对不起。”
陈路也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没事，毕竟误会，都解除了。”
霍凌转过身，一下子抓住了陈路也的肩膀“不，你知道我不是因为我妈这件事情向你道歉。”
“别说了。”陈路也态度坚定“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我要说。”那件事情装在霍凌心中已久，他今天非说不可。
霍凌牵起陈路也的手，和他一起坐在了长椅上。
之后霍凌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陈若亭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却偏偏爱上负心凤凰男，无奈之下，只得寻求心善的霍秋林帮忙。
与霍秋林生活的几年中，她对那个男人的恨意减轻了不少，本以为这样便能和霍秋林好好生活，没想到霍秋林竟然会拒绝她。这让心高气傲的她在心中埋下了埋怨霍秋林的种子。
直到后来陈路也的到来，她心中对霍秋林的不快愈加强烈。也许是夫妻两疏于沟通，陈若亭感到冷落，渐渐生出“只有靠自己，才是人生最大的筹码”这种想法。越是这样想，她对下一代霍凌的管教也就越严。
她一直教导霍凌不要与陈路也过于亲近，因为霍秋林从来就不爱他。尤其是霍家家产，一定不能让它落入陈路也的手中。
年少的霍凌哪会将这些听进去，一心只想着哪个住进他心里的男孩儿，便越来越觉得陈若亭的话让他烦躁。
可是后来，一向对他严厉有加的陈若亭竟然死在了他面前。就算临死，陈若亭也在霍凌耳边再三叮嘱那些话。
霍凌一直忘不掉陈若亭死前幽怨而恐怖的眼神，总觉得自己与陈路也亲近，很对不住陈若亭。但那时他爱陈路也爱得发狂，便暂时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和隐藏的愧疚、恐惧埋藏在了心底。
可是后来，他发现霍秋林真的如他母亲说的那样，只一心对陈路也好，对他则是不闻不问，只是偶尔会跟他说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别无其他。这件事情让他第一次对陈路也的感情产生了抵触。
渐渐地，这股抵触的情绪渗透到了他与陈路也的关系当中，由小变大，矛盾常常一触即发。几个月前，得知霍秋林病危的消息，霍凌想起了陈若亭生前让他一定要保住家产的那些话。
经过几番挣扎犹豫，霍凌最终选择与陈路也分手，准备筹划争夺家产的事。但是没想到，这个决定竟然导致陈路也选择自杀！
陈路也自杀那日，霍凌发现不对劲之，就派人找到了陈路也。进门之后发现陈路也躺在浴室昏迷不醒，周围血迹斑驳。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将陈路也送到医院，但是他却在下一刻犹豫了！
一个念头像咒语一般在他脑海中生了出来要是陈路也死了，那陈若亭就不用在他头脑里面萦绕纠缠！他也就不必再纠结痛苦！况且陈路也是自杀的，他只是不救罢了！
这样想着，他便把陈路也的手放进了浴缸。
其实他大可以转身就走，根本不必画蛇添足，把陈路也留在原地就好了，但就是那一瞬间的恨意和解脱的快意，让他动了杀心！
陈路也嘴角挤出淡淡的苦笑“我当时，其实并没有昏死过去。我只是不愿意看见我最爱的人，亲手杀了我。但是我又担心，我死后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你的指纹会被他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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