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海定定地看着野狼。垂下了头。
“对不起。哥哥。”他低声喃喃说。
野狼烦躁地用尾巴拍打了一下地面。“没完没了。你烦不烦？”他低吼道，“你不想走？是不是想让我一口咬死你你才乐意？”
蒋海摇摇头，然后猛地抬起头，注视着野狼暗色的眼睛。“哥，你老实回答我。”蒋海道，“你对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的掌控力？你是真的不愿意出去吗？”
他声音沉了下去“还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野狼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不愿意出去。”它说。
蒋海盯着野狼的眼睛。“既然如此，我像这样经常来看看你不好吗？”他说，“这么多年不见，我很想你，你为什么又这么着急赶我出去呢？”
他抿着嘴，悄声说“你是真的恨我，还是这里有别人……”
野狼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于此同时，蒋海听到了人群的声音。
“快走！”野狼叼起蒋海的背包，飞身跃上山崖，几步跑到他与周茅居住的山洞门口，将他放了下来。
“你什么都不要说！”野狼厉声道。“赶快离开这个世界！不要管我！不要再进来了！”
说罢，它便纵身一跳，消失在树林之中。
蒋海在山洞外呆立了一会。犹豫了几分钟后，他走进了山洞。
周茅——卢晓的尸体躺在地上，神色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蒋海深深叹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将周茅抱在胸口，用自己的脸轻轻贴上了他冰冷的脸颊。
“你要走了吗？”周茉问。
“我要走了。”蒋海答道，“但走之前，我需要先确定周茅是否真正登出。”
说罢，他便穿越到早上离开之前的时间点。果然，周茅不在了。
蒋海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一些。他需要再穿越回过去几个时间点，再确定一番，保证周茅真的不在了之后，才能安心回去。然而，一股烦闷之情涌上了蒋海心头。
“我感觉这个世界真的让我很郁闷。”他说，“我要发泄。”
“……你想干什么？”周茉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蒋海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地穿越了时间，确定周茅已经离开后，便在两人最初相遇的街道里撒泼打滚，大哭大闹，最后又跑到海滩，偷走了渔民的船，对着异能晶石乱砍一番，疯狂发泄。他将晶石全部砍碎后，力气也耗费得差不多了，便索性直接躺了下来。
周茉“……这发泄方式……真的好直接啊。”
“越直接，越管用。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蒋海躺在船舱中，虚弱地对周茉说，“我登出后，必须保持严肃的形象，没有这种排遣心情的机会。情绪积压久了，我怕自己也会得病。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他闭上了眼睛“下一次周茅来的时候。你要好好地把自己沉睡的原因跟他说。我相信他会好好地听你的话，并且帮你解决问题的。”
他微微一笑“毕竟他那么温柔，又很聪明。”
说罢，他便暂停时间，用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量，从这个世界登出了。
然而刚刚穿越回现实的蒋海，却又立刻再次郁闷了起来。
周茅发现他每次都跟着穿越了，并且也知道了自己让周茅穿越的目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海只能想到是宋晓飞泄的密，然而宋晓飞却说他并没有。他说这一切，都是周茅自己发现的。
蒋海听罢，只得颓然摇头。我刚说他聪明，但他也聪明得太过分了点吧！
他并未料到真相揭露的会如此之早。若是周茅早知道每个世界都是他，那他又怎么看自己，又是怀着一种什么心情，如此认真的和自己演戏？
蒋海无法思考，也不能去想。他甚至开始害怕走进病房，面对周茅。他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他怕他生气，也怕他不生气；怕他不原谅他，也怕他原谅他。
然而周茉还没有醒来，治疗仍在继续。周茅也说过，他会再次，也是最后一次穿进周茉的世界。而这次穿越，没有蒋海的陪伴。
宋晓飞的研究也取得了进展，蒋海也并不需要再次让周茅冒险链接哥哥的世界了。再怎么样，先将这次的治疗完成了吧。
想到这里，蒋海的心才稍微稳定了一下。他将周茉的小说交给周茅时，是二人穿越回来在生存舱分开后第一次说上话。
周茅没有生气，也没有咄咄逼人地质问蒋海。他只是详细地询问了蒋海穿越的原因，以及他哥哥的情况。得知了事实后，他不禁安慰蒋海说他哥哥不会恨他的，甚至还提出帮蒋海劝他哥哥回来的想法。
临走之前，周茅又塞给蒋海一袋饼干。
“我每天都做点心的，但你一直不来病房，也没机会给你。”周茅看着蒋海，微微笑道。
蒋海道了谢，垂下眼，默默接过饼干。
他不敢去看周茅。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克制不住将他按在墙上强吻的冲动。
第二天，蒋海将周茅的意识送进了周茉的世界。他看着周茅沉浸在生存舱液体中熟睡的脸，一股不安的感觉逐渐泛上了心头。
宋晓飞走进病房。他还像以往一样，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
“你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去？”他看着蒋海，笑道，“你不怕周茅被小说里的角色上了？”
蒋海心里咯噔一下。他光顾着纠结去了，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周茉的这本书，虽然没有任何亲密描写，但书中的主角是有男朋友的。周茅这么可爱，谁知道里面的攻会不会一时鬼迷心窍……
蒋海顿时后悔答应了周茅不一同穿越的请求。他恨不得现在就打开一个生存舱直接跳进去。
“别这样。”宋晓飞看着蒋海的表情，不禁又笑了一下。他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交不起钱的患者吗？”
“记得。”蒋海打开生存舱的显示屏，观察着周茅的身体数值。他打算在周茅出现较大情绪波动的时候直接穿进去，避免他被别的男人动手动脚。即使是小说人物也不行。
“你做完手术了？怎么样？”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宋晓飞。
“手术很成功。”宋晓飞说，他弯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蒋海手中的纸张，“并且我从那个家属嘴里得到了一些令人意外的消息。”
他抬眼看着蒋海“我知道三年前那件事的真相了。”
“三年前？”听到这句话，蒋海的神经一颤，猛地转头看向宋晓飞，“你是指……”
宋晓飞左右张望了一下，示意操作台旁的杨伯逸离开后，凑近蒋海，低声说“几件事情都有联系。幕后的主使都是一个人。”
蒋海的眉头紧紧皱起来“但车祸和手术都是意外……”
“不是的。”宋晓飞摇了摇头，直起了身，“谈这个话题之前，”他朝蒋海眨了眨眼睛，“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是怎么研究出不靠周茉就能进入你哥哥的世界的方法吗？”
“你今天怎么回事，话题跳来跳去的？”蒋海的神色有些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宋晓飞“但我很好奇，你仔细说说吧。”
宋晓飞笑了笑，也坐了下来。他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在解释我的方法之前，我得先问问你，你还记得睡眠症的成因以及治疗方式吗？”
“自然记得。”蒋海点头，“睡眠症患者因为心理原因，大脑主动将意识投入载体——也就是他们创作的作品之中，然后陷入沉睡。”
“而我们医生的治疗方式，”他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生存舱的舱壁，“就是将带有患者意识的载体输入生存舱，然后再利用舱内的系统，将我们自己的意识提取出来，投入到患者的载体中，寻找患者的意识。”
“不错。”宋晓飞点点头，笑眯眯地说“看来你这个科技带头人当得还是可以的。”
“这是基本概念。我要是连原理都搞不明白的话，也根本不配待在这个职位。”蒋海面有不快，“你到底说不说？在卖什么关子？”
“别急，我马上就解释。”宋晓飞打开电脑，将显示屏对着蒋海。“说起来，我还是从你链接周茉和小河的世界的做法中找到的灵感。”
“能不能别叫我哥小河了。”蒋海说。
“我都叫了十年了，你还没习惯？”宋晓飞笑着说，用指背点了点电脑屏幕。上面显示了两片点云，一片红色，一片蓝色。
“这两篇点云分别代表周茉和小河的意识。”宋晓飞说，“红色是周茉，蓝色是小河。”他触摸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的播放键，点云中的粒子便开始轻微地移动起来，逐渐向另一方飘去。
“你穿越到你哥的世界的方式，就是利用新程序，将周茉的意识与小河的意识融合。”宋晓飞注视着屏幕上两片点云混合成一体，云中不同颜色的粒子互相交织，“这样使两个人的意识共同组成了一个世界。周茉和小河同时对这个世界有了控制权。你也可以通过任意一个人的载体，进入到这个世界。”
“因此我就想，是不是可以利用生存舱的系统，将医生的意识提取，然后投入到我们自己创造的载体中。形成属于医生的‘世界’。”
“你是说……”蒋海挑起了眉毛，“人为制造‘睡眠症’患者？”
“没错。”宋晓飞点头。
“医生在治疗‘睡眠症’前，先要患上‘睡眠症’。”
作者有话要说
码这章时，突然涌出一种把茅茅写成幕后boss的冲动。
比如说蒋家两兄弟之前不小心害过茅茅，茅茅一直怀恨在心，用计将蒋哥困死在意识中。然后利用自己妹妹的病，加入治疗，假意逢迎，再将蒋弟困住。最后与蒋海一起同归于尽啥的巴拉巴拉。
但我不会这么写的。虽然我是个放飞的作者，但我还不想死。
并且我还是爱着这些我吭哧吭哧写了半年的人物的。还是老老实实完结，不要总想着搞个大新闻了……
第109章 蒋海（6）
“医生患上睡眠症，将意识投入到载体中。”宋晓飞说，“用这种方式创造出医生的‘世界’后，再在生存舱中将医生与患者的意识融合，便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进入患者的世界。”
他看着蒋海“也就是说，可以用这种方式再次连接到你哥哥的世界。”
“……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治疗方法。”蒋海摸着下巴，思索道，“以往我们穿越进患者的意识，都是以‘异物’的形式存在于患者的世界中，很容易被患者控制，并且不得不遵循患者创造的世界规则。”
“但是用你说的这种方法的话，意味着医生也创造了一个世界。”他盯着屏幕上移动交织的点云图，说，“我们的世界与患者的世界相连，也就是说，我们对所处的虚拟世界也有了控制权，可以更改载体的内容，方便我们的治疗。”
“没错。”宋晓飞说。“怎么样，我还是挺聪明的吧？”
蒋海颔首表示肯定。“原理很简单，但能想到也不容易。”他说，“你做过实验了吗？可行性如何？”
“十分可行。”宋晓飞笑道。“我在前几天新送来的患者身上试了一下。很有效。我创造出了一个超治愈的世界，与患者的世界相连。患者最后都感动哭了，求着我让我把他带出来。”
蒋海无语，他十分怀疑宋晓飞嘴里的‘超治愈’的真实性。他叹了一口气“既然这个方法可行的话，那我们下次就试试吧。”
宋晓飞点点头，表情却渐渐地冷了下来。他捏了捏鼻梁。
“但可惜的是，我并不是第一个发现这种治疗方法的。”他低声说，神情严肃异常，“有人在很久之前就开始使用了。”
蒋海一惊，盯着宋晓飞皱起了眉。“怎么可能？”他说，“我们是治疗睡眠症最先进的医院，设备也是最完善的。不可能有其他医院存在比我们更先进的技术。”
宋晓飞摇摇头。“你自己看吧。”他说，指了指电脑屏幕。
视频仍在播放着，蒋海注视着屏幕，代表周茉意识的红色粒子与代表哥哥意识的蓝色粒子依然互相交错，轻轻抖动着。蒋海看了几分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正当他准备转头询问宋晓飞时，却看到一片暗黄色如同雾霾般的点云，从屏幕的一角缓缓出现，静静移动，然后逐渐将红蓝两色点云裹住，渐渐地渗入其中。
“这是……”蒋海眉头紧锁，低声道。
“第三个意识。”宋晓飞说。
“是谁的？”蒋海问。
“不知道。”宋晓飞摇头。
“这是周茉的第几个世界？”
“第二个。”宋晓飞说，“第三个世界没有外来意识干扰。第四个和第二个相同，都能看到这个黄色的意识混入其中。”
蒋海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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