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晃了晃头，背诵道
“十个小黑人，外出去吃饭；
一个被呛死，还剩九个人。
九个小黑人，熬夜熬得深；
一个睡过头，还剩八个人。…………”
周茅脑袋里仿佛炸了个雷一般，他迅速抬起头来。
这首童谣，令周茅脑海中模糊的意向瞬间清晰。
这首童谣实在是太熟悉了。作为一个喜欢看推理小说的人，周茅甚至可以将这首童谣背下来。
如果可以将克里斯蒂看做奥斯陆的旧称——克里斯蒂安尼亚的简写的话，那么黑人与法官，相当于直接指出了答案。
那首用蓝色油墨打印的小诗中，“奥斯陆的黑人请来了法官”这一句，无疑是在说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知名推理小说《无人生还》。
这本书中，处处充斥着《十个小黑人》这首童谣，并且法官也是其中一名及其重要的死者。
但若是诗的这一句真的是在说这本小说的话，又代表了什么呢？
除了这个疑问以外，还有一个更大的，更重要的疑惑在周茅心中缓缓地冒了出来。
保罗看见周茅在自己面前呆滞了半天，不由得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没什么！”周茅瞬间回过了神，他将剩下的蛋糕迅速吃掉，然后把盒子捏扁，扔到了垃圾桶里。
“不用这么着急。”保罗见周茅急匆匆的样子，不由得感到有点好笑。“夜还很长，你可以慢慢吃。”
周茅坐了下来，将写满字的纸揉成了一团，也扔进垃圾桶。保罗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呃……别看我了。”周茅被保罗看得发毛，不由得说道。
“怎么了？”保罗歪着头，依然注视着周茅“我也没别的事可做，看看你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周茅说，“那你平时晚上都做些什么呢？毕竟到后半夜，大部分人都睡觉了。你也没什么可看了吧。”
“不做什么。”保罗用手轻轻地在周茅的书桌上打着圈“我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只是在教堂的钟塔上坐坐，一个晚上便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他看着周茅，又轻轻笑起来“如果我认识了一个需要经常晚上值夜班的小警官，那么夜晚的生活应该会有趣一些吧。”
周茅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指夜班的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不打盹陪着你的。”
保罗缓缓地将身体向周茅的方向凑去，他眼睛里带着笑意，轻柔而暧昧地说“既然难得答应陪我了，那我们就来做一些只有两个人能做的事吧。”
周茅的脸瞬间红了。他将自己的凳子往后搬了搬。躲着保罗的目光，低下头小声说“这样是不行的。”
保罗嘴角上翘，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为什么不行？”他露出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微笑“连陪我下个象棋都不可以吗？”
周茅无语地看着保罗。又被调戏了。他懊恼地想，我怎么这么容易就上他的套！
“我不会下象棋。”周茅冷漠地说。
“我可以教你。今晚便开始吧。”保罗无视周茅的冷漠，依然笑咪咪地说“你们仓库里有棋盘和棋子吗？”
虽然有点生保罗的气，周茅还是老老实实地到地下室帮他找棋盘了。警署的仓库是个神奇的地方，周茅竟真的找到了一副棋盘和全套棋子。
周茅小心地用布将棋盘和棋子擦干净后，便走上了楼。
保罗看到棋盘，显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果然有。我就觉得你们警||察是什么都可以没收的。”
周茅“……请不要在警||察面前诋毁警||察形象。”
保罗笑了笑，没去接周茅的话。他让周茅坐好，然后将棋盘摆到了两人中间。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吗？”保罗问。
“不会。”中国象棋周茅还能下一点，西洋棋他是一窍不通的。
保罗眨眨眼“那就只能从头教你了。”他将32个棋子摆好“我尽量讲的简单些，你要仔细听。”
周茅点点头，看着保罗手上的动作。
“象棋分为黑白两种，黑格与白格，黑棋与白棋。每个人共有16枚棋子，分别为一个国王，一个王后，两个主教，两个马，两个车，八个士兵。”
保罗举起了一个棋子。在周茅面前晃了晃“这是国王，它不能被吃，可以在棋盘上横、直、斜随意移动，但每次只能移动一格。”
“而王后则比较厉害。”他又指着另一个棋子说“它的走法和国王相同，但可以移动任意格数。”
“这个主教，便有些限制了。”保罗看着周茅，露出了微笑“它可以走任意格数，但只能斜行。”
周茅点点头。示意保罗继续。然而保罗却没有接着讲话，只是看着周茅。
周茅也疑惑地看向保罗，保罗朝周茅微微一笑，说“你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周茅猛地一怔。他看着棋盘，又看着保罗手里黑色的主教，不禁喃喃道“棋盘上黑格的数量…………”
“32个。”保罗答道。
又一道惊雷在周茅脑中炸响。
32，斜行，黑格。
黑色的主教。
两行蓝色的字浮现在周茅的脑海中
“驼背的人说，
我将在32个黑格中斜行。”
是的，如果“奥斯陆的黑人请来了法官”这句话代表着《无人生还》的话，那么这两句无疑在说另一本非常有名的推理小说。
范·达因的《主教杀人事件》。
这本书里一位重要的死者是驼背的人，而黑色主教，则是书中凶手的代表。
但为什么诗中要写这两本小说呢？这个故事里的凶手，又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周茅觉得自己脑子都要干涸了。而更令他不安的，是面前坐着的这个人。
两次的提醒，绝对不是偶然。
保罗看着周茅，轻轻地问“还继续吗？”
周茅盯着保罗。一股异样的情绪油然而生。他不由得回想起上一个世界，不禁觉得身上产生了丝丝凉意。
“为什么提示我。”周茅问。
“因为这个谜题出得太差劲了。”保罗说，“以侦探小说的内容作为答案，在不认识谜题的作者的前提下，不会有多少人能猜对的。我不想看你白费功夫，也不想让谜题的作者失望。”
“…………”
周茅沉默了。
保罗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周茅也看着保罗。他看不穿那似水的蓝色眼眸里隐藏的东西。
“你知道凶手是谁。”周茅对保罗说。
“我知道。”保罗坦然承认，“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垂下眼睛“我害怕一说出口，一切便结束了。”
周茅的眼神充满疑惑，他显然不理解保罗这句话的含义。
保罗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这并不算一个愉快的夜晚，我为我的鲁莽感到抱歉。”他低声说，神情有些怅然。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不是凶手。”
他轻轻鞠了一躬“我先告辞了。”
说罢，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周茅站起身，他抿了抿嘴唇，大声说道“我相信你。鲁梭先生。”
保罗转过身，他轻轻侧着头，并没有直视周茅。
“为什么？”他低声问。
周茅笑笑“鲁梭先生，或许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一个没脑子的形象。但一些事情，我是有自己的判断的。所以我选择信任你。”
保罗看着周茅，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谢谢你，汤姆·茅先生。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完全不会下国际象棋。象棋的规则都是我现查的……
我也没吃过欧佩拉蛋糕，这蛋糕到底是个啥样也是我现查的……
啊，感觉我好可怜……
第47章 消失无踪的足迹（15）
接下来的几周非常平静。无足迹杀人再也没有发生。威廉代理探长的职位也越坐越稳，据说上边打算过几天便将他正式提升为探长。
费恩的病似乎逐渐好了，汉娜上班时间也逐渐规律起来。她本想将周茅替她值的夜班换回来，但周茅却说不用了。
周茅越来越喜欢值夜班的时间。他甚至希望将自己所有的白班换成夜班。
每次在警署一个人执勤的时候，保罗便会来找他。周茅的象棋已经入门了，但下得并不是很好。经常整夜整夜地输给保罗。
而保罗却很愉悦，丝毫不让着新手周茅，甚至提出让周茅输一局脱一件衣服这种要求。当然最后并没有实行。
威廉探长似乎认为这几日的平静是周茅天天去监视保罗的功劳。整个警署都松懈了的时刻，他仍督促周茅下班之后便去保罗家里。周茅本想着能回自己家歇几天，也未能如愿。
保罗十分开心，他甚至肉麻兮兮地赞扬威廉探长是牵起他与周茅之间红线的天使，威廉探长在他嘴里的地位从来没这么高过。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每天晚上保罗也只不过带着手铐和周茅睡睡觉而已。血倒是照常吸，但仿佛是因为被咬的次数太多身体自己产生了抗体，周茅不太会有全身发热的反应了。对这点，保罗倒是不介意。
除了这些以外，无足迹连环杀人案没有丝毫进展。虽然周茅貌似是破译出了诗的一部分内容，但他没有和警署里的任何一个人说。
他知道，即使他说了，也没有人会信他的。因为破译出的答案中，有一个非常严重的谬误。周茅因此决定将答案藏在心里，暗中探寻，试图找到真正的凶手。
又是一个值过夜班后的下午。在值夜班的时候，周茅再次在西洋棋项目上整整输了一晚，最后只能赌气地丢下保罗自己去打盹。
今天的天气难得不错，午后的阳光透过警署墙壁上为数不多的小窗照射进来。周茅张嘴打了一个哈欠，收拾着公文包，准备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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