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巾的触感让周茅回过神来，他急忙从苏暮瞳手中抢过纸，也不顾裤子没提，迅速爬出去离他几米远的距离后，才开始清理自己。
苏暮瞳看着好笑。他将自己擦干净，把纸揉好，扔进纸篓，对周茅说“好了，接下来只要见我的父母，这本小说就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周茅茫然道“男二秦少楷呢？玲玲呢？柳湘雨呢？这就没戏份了？”
“没了。”苏暮瞳说“这小说算是烂尾了吧。不过这样也好，你可以迅速离开这里了。”
周茅整理好衣服，想起了先前的疑问“为什么你突然这么着急结束这本小说？到底有什么危险？”
苏暮瞳并没有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我刚刚和旁白商量，你在我家里过的那几天，在小说正文里只有五个字，跳过也不会影响很多的完整度。所以我让它跳过了。”
“好。”周茅应着，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那达到生命的大和谐也只有8个字，为什么这不能跳？”
苏暮瞳眨眨眼“因为这是关键剧情。”他拍了一下周茅的肩膀“走吧，去见我父母。”
周茅这才发现四周的环境变了，二人位于一个非常宽阔的大厅内。等他回过神来，二人已经见过了父母，将整部小说剧情走完了。
旁白干巴巴地念着结尾“周小茅和苏暮瞳紧紧相拥，二人互相约定，要共同陪伴，走完一生。”
苏暮瞳抱了周茅一下“再见啦！”他说着，身体逐渐变浅。
“等等！”周茅拉住了苏暮瞳的手“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你这句台词太老土了。三流言情剧都不用。”苏暮瞳微笑着注视着周茅“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你的台词难道就不老土吗。”周茅忍不住吐槽。苏暮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消失在周茅面前。
周茅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逐渐变浅。脑中，旁白的声音也幽幽响起“本来想多让你在这里待一阵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不知为何，周茅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不舍。旁白又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那个人说你待久了有生命危险。我真的不想让你走。”
那个人？是苏暮瞳吗？周茅想着，问旁白“我会有什么危险？”
旁白答“他说你现在现实中身体是一种沉睡状态，没有任何保护。在小说世界的同时，现实世界的时间也会以不同的速度流逝。所以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多天没有进食饮水，时间长了，可能就会死亡。”旁白又补充“他还让我提醒你，回到现实世界后，不要着急，慢慢地站起来，先摄入少量水。否则身体会受不了。”
“他可真是个好人啊！”周茅感叹道。“但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还得让你转述？”
“不知道。”旁白说，“大概因为性格别扭吧。”随即，它又伤感地说“你们都走了，我又要做回一个寂寞的旁白了。”
周茅想安慰旁白几句，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自己，怎么也摆脱不开。他感到头晕目眩，浑身不适。忽然，一个冰凉的物体贴上了自己的脸颊。周茅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窗外阳光明亮，卧室的电灯仍然开着。楼上的孩子似乎在做什么运动，跑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周茅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他全身都难受地不行，头部昏昏沉沉，只能支撑着自己，缓慢地抬起头。面前的电脑已经进入休眠状态。他移着沉重的手按了下开机键，电脑的屏幕亮了。时间显示是星期日下午4点11分。
星期日了啊。周茅晕乎乎地想，随即便瞬间清醒了。天啊！星期日了！
周茅是星期五晚上点开周茉的小说，并进入到小说世界的。这么说来，他就这样无意识地趴在桌子上近两天，滴水未进。怪不得现在身体哪里都使不上劲。
更重要的是，现在在医院病床上，本应当由自己照顾的沉睡不醒的周茉，自己已经两天没管她了。她怎么样了？不知医院有没有人替自己帮她进食清理？
周茅焦急万分，想立刻站起来奔到医院，手脚却怎么也使不上劲，直接摔在了地上。他这才想起苏暮瞳的嘱咐，苦笑了一下，躺在地上缓了一会，慢慢爬起来。喝了点水，又吃了几口饼干，简单收拾下东西，急忙朝医院赶去。
第7章 寻找周茉
周茉是周茅的亲生妹妹，现在在上高中二年级。她本是个非常普通的女孩，性格内向，有些微胖，却突然不知为何在学期末的课堂上晕倒，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送进医院检查，周茉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大脑也呈现着活跃的状态，身体却仿佛植物人一般，一直沉睡。
周茅本来在另一座城市的一所高中任教，听到妹妹出事后，连工资都来不及结算，便立刻赶了回来。周茉被安排在医院的特殊病房，每天住院的费用并不便宜，好在周茅的母亲工资能够支付得起。但因此即将退休的她又不得不从新回到岗位一线，每天十分忙碌，有时甚至要出差几天。照顾周茉的任务自然就由周茅负责了。
周茉的沉睡不醒，其实是一种新型疾病。而她现在所在的医院，算是治疗这类疾病的前沿，有很多例与周茉相似的病例就是在这所医院痊愈的。这也是周茅和母亲不顾高昂的住院费用，决意让周茉住在这里的原因。
周茅急匆匆地赶到周茉的病房，却发现周茉的床位上空无一人。他不由得愕然，焦虑和担心一同涌上心头。他正准备转身去值班室询问时，一个长得有些稚气的小医生叫住了他。
“您是周茉的家属吗？”小医生问。
“是的是的。”周茅连忙点头，问“你知道周茉在哪里吗？”
“由于周茉现在进入正式治疗阶段，我们已经把她转到生存舱中了。”小医生回答。“您跟我来。”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周茅急忙跟上小医生的脚步。小医生一边走着，一边用责怪的口吻对周茅说“你这个家属也太不上心了，两天周茉的身边都没有人影。若她还在普通床位，可真是受罪了。”
“是我的错。”周茅低声说。“我出了点意外，解决得太迟了。”
“不过今后你可以稍微轻松些。”小医生来到了一扇门前，打开门，示意周茅进去。周茅走进一看，房间里有三排椭圆形的机器，长度和宽度大概正好够一名成年男子躺下。机器后插了大大小小无数根管线。
“周茉的舱位是靠墙第二排。”小医生说，给周茅指出了周茉的位置。
周茅走进，透过玻璃舱门，他看到了周茉沉睡的脸。周茉穿着防护服一样的衣服，口中固定着一根吸管。防护服头部链接着一些管线。她全身浸泡在无色透明的液体里，竟然还在安稳地呼吸着。
“这是我们为治疗周茉这种睡眠疾病特别制作的生存舱。”小医生介绍道。“可以按时为病人补充养分，清洁身体。不需要人工辅助。怎么样？很方便吧？”
“是很方便。”周茅点点头，又有些担忧地问道“那这种病床多少钱一天？”
“你们已经交过费用了。”小医生笑道“生存舱是专门为了治疗睡眠症而存在的。一般只要患者进入治疗阶段，都会转到生存舱中的。”
“啊，那真是太好了。”周茅心稍微放下了一些。家里已经交过高昂住院费用，再另拿出钱支付生存舱费用实在是有些困难。如果真的需要另外交钱的话，周茅家就只能举债了。
“对了，”小医生仿佛想起了什么，对周茅说“蒋老师——就是周茉的主治医生，对你的辅助治疗的周茉的日记和文字有些问题要问，他一会儿会来找你，你在这里等他一下。”
“蒋医生？”周茅是知道这个人的。他是周茉的主治医生，周茉的病床上就有他的签名。但由于正式治疗阶段还没有开始，周茅从来没见过他。从入院到换床，一直是护士在处理。他面前的这个小医生，周茅也是第一次见。
“对，蒋海医生。”小医生笑了笑“我去叫他过来，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会。”
“嗯，好。”周茅说，又想起自己还没问小医生的名字“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哦，对，我都忘了！”小医生笑着说“我叫杨伯逸，是这里的实习医生，也是蒋老师的学生。今后会和蒋老师一起负责周茉的治疗。”
“杨医生，”周茅伸出手“今后要麻烦你了。”
“叫我小杨就好了。”杨伯逸微笑着握了一下周茅的手，离开了屋子。
周茅坐在周茉的生存舱旁边，透过玻璃仔细端详着周茉的脸。周茉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在周茉刚入院时，周茅听护士介绍过睡眠症这种病。这种疾病，比起身体，更像是心理疾病。患者陷入无尽的睡眠，这是他们对现实社会产生恐惧而采取的自我保护机制。他们真正的意识，会潜伏在自己创作的作品中。而医生的职责，就是通过分析这些作品，找出患者隐藏在其中的意识，并将这些意识重新输入回他们的身体中。
而蒋海医生，就是成功发现睡眠症治疗方式，并研制出生存舱的团队的一员。他同时也参与了多次治疗并取得成功，算是治疗这类疾病的专家中的专家了。他能当周茉的主治医生，实在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现在的科技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啊。周茅一边隔着玻璃抚摸周茉的脸，一边想。有这样方便的生存舱。不知道自己穿越进书中，是不是也是高科技的成果。
“茉茉，”周茅轻轻说“我刚刚穿越到你的小说里了。不知为何，小说的主角你写的是我。”他笑了一声，说“你把我写成那样，要不是看在你还在睡，我肯定要罚你做习题的。”他敲了敲生存舱的玻璃“我之前学校的刘老师，发现了一本特别好的化学教辅书，我也看了一下，的确不错。怎么样，茉茉，有没有感到很兴奋？”
“她要是兴奋才怪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周茅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一名高挑的青年站在他身后。青年身材匀称，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显得肩宽腰细。他鼻梁高挺，目光深邃，一张英俊的脸上，剑眉微微颦着。
这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走路怎么不出声？真是吓死我了！周茅心想，故作镇定地朝青年微笑了一下，说“真不好意思。我妹妹一直不醒，我试着和她说说话，看看能不能管用。”
青年看着周茅，说“她意识不在这里，你说话也是白费力气。”
周茅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就是想试试。反正在这坐着也是坐着。”他问青年“你也是病人家属吗？”
“家属？”青年神情古怪地看着周茅“我是周茉的主治医生。”
周茅心中大惊。他知道蒋海是睡眠症治疗的领军人物，又是小杨医生的老师后，便先入为主地认为蒋海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估计还有些微秃。没想到这么年轻，头发也乌黑浓密。
但他没有穿白大褂。周茅眼神有些疑惑。医生难不成也是分等级的？高级一点就可以不穿了？
蒋海似乎看出了周茅心中的疑惑，说“我刚到医院。听小杨说你来了，就先过来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说罢，他又拿出自己在医院的识别卡递给周茅。
周茅接过了识别卡，看到了蒋海的照片和姓名，便将卡片递了回去。蒋海将识别卡挂到脖子上，从房间中搬来一把凳子，坐在周茅的正对面，注视着周茅的眼睛，问道“你就是周茉的哥哥？”
“对。”周茅答道。“我是她哥哥，我叫周茅。”
蒋海上下打量着周茅。周茅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因为两天没有进食，显得脸色不太好，但眼睛却很明亮。
蒋海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一下，嘀咕了一句“这不是长得挺好看的么，怎么就没女孩子追呢。”
“什么？”周茅没听清。
“没什么。”蒋海清清嗓子，说“我今天来，主要是谈谈关于周茉治疗的事。”他伸出手，按了一下周茉生存舱舱体上的一个按钮，生存舱的显示屏便亮了起来。蒋海将自己的手提电脑拿出来，接到生存舱上，熟练地敲击几下键盘，生存舱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系列数字。
“你知道我们治疗失眠症的原理吗？”蒋海一边操作，一边问周茅。
“我大致知道一些。”周茅答。“你们通过分析患者的作品，从中找到他们的意识，并将其送回患者身体内。”
“嗯。可以算回答正确吧。”蒋海输入了一组数据，道“不过我们并不是分析患者的作品，而是直接进入这些作品。”
“进入？怎么进……”周茅有些疑惑，开口问时，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离开的周茉创作的小说世界“该不会是……”
“没错。”蒋海将手提电脑放在膝上，转身直直地看着周茅“睡眠症患者失去意识后，会自行通过自己的作品创造一个或多个世界。患者是他们世界的神，也是其中一员。这些世界的规则由他们创造，他们同时也参与其中。而我们医务人员的工作，就是进入患者创造的世界，找到代表患者意识的那个人，然后将其从世界里拉出来。”
周茅点点头。他回想着自己刚经历过的世界，默默思索着周茉会是其中的哪个人呢？
“因此，我们每接到一个患者，便会收集他的文学或美术作品，然后通过生存舱，进入他创作的世界中。”蒋海继续说”这本来应当是我们睡眠症治疗团队应当做的事。但这个周末，我们的工作人员在进行治疗时，发现了一些意外。”
第8章 协助治疗
蒋海盯着周茅的脸“有我们团队以外的人，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了患者的世界。”
周茅看着蒋海，感到有些紧张，怕是自己进了周茉的小说影响了他们的工作。他咽了一下口水，说“我的确穿越进了周茉的小说里。我也搞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耽误你们事了？”
蒋海看出了周茅的不安，摇摇头，说“这种事情之前有先例的。并不是什么坏事。”他用手触摸了一下显示屏，又调出了另一个窗口“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值得开心的事。”
周茅听得一头雾水，只能疑惑地看着蒋海。
“我们进入患者的世界，是强制进入，并强行将患者的意识拉回他们的体内。这么做，虽然能治疗睡眠症的表面症状，但对患者的心理并不会产生任何帮助。”蒋海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睡眠症本身就是患者为了逃避现实而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事实上，通过这种强制治疗，有近6成的患者在痊愈后选择轻生。这对我们团队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我们开始寻找更偏向心理安抚而非强制性的医疗方式。”
“而你，”蒋海抬起眼，看着周茅的眼睛“是被患者的自我意识主动拉入那个世界的，又与患者十分熟悉。如果你进入周茉的世界去找她的意识的话，或许会发现她患病真正的原因，使治疗更有效果。”
“所以你希望我……”周茅理解了蒋海的意思，轻轻地说。
蒋海点点头“我希望你能够协助我们的治疗，代替团队中的医务人员进入周茉的世界里，找到周茉的意识，并劝服她回到身体。”他又补充道“由于这是帮助睡眠症团队进行研究，所以我们会适量减免周茉的相关治疗费用。”
蒋海询问地看着周茅“你的意见是怎样的？若你不同意，我们也不会为难。”
周茅没有丝毫犹豫“我同意。”
蒋海沉默了一会，仿佛在等周茅说什么。但周茅并没有更多的话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蒋海。
蒋海开口道“没了？”
周茅一头雾水“什么没了？”
蒋海无奈道“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条件？没有什么要问的？没什么担心的事？”
周茅挠了挠头，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了吧。我帮助医生治疗是应该的，医生帮我减少医疗费真的已经很好了。”他朝蒋海微笑了一下“我相信医生，不会出问题的。”
蒋海扶额“你这样说反而让我压力更大了。”他很快便抬起头，对周茅说“那我们就算是达成协议了。你周二……”他想了想，改口道“周五来医院，我会向你介绍进入周茉意识的具体方法，并开始第二次治疗。”
“周二不行吗？”周茅扭头看了一眼周茉的生存舱，说“我想尽快让茉茉醒来。”
蒋海看着周茅因为两天没有进食而显得苍白又疲惫的脸，眼神动了一下，严肃的说“不行。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准备。毕竟这不是儿戏。”
蒋海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叩了两声房门。周茅回头，看到杨伯逸圆圆的脑袋从门缝伸了进来。他看到两人，笑着说“蒋老师，周茉哥哥。打扰你们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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