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给他治疗的人也是关瑞,那时他的情况已经很不好,据说关瑞用了不少手段和药物,才成功的控制住了他的情况,让他苏醒过来。
燕寒冬,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当着他的面恶狠狠的宣告,“除非你死,不然永远不可能从我身边离开!”
但狠话撂下之后,他却出乎意料的示弱,跟自己谈了这个交换条件,换来了两人关系之中相对平和的一段时期。
是不是那时,自己的身体就已经出现了状况,燕寒冬之所以会首先退步,也是因为实在是被吓住了的缘故?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冤枉了他。至少当时,他做出的种种限制,应该大半也是为了身体着想即便有私心,亦无可指责。
就像现在,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造成了此刻的不同,但自己的身体原因应该还是占了大半的。因为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坏到那样的地步,所以燕寒冬只是帮自己请假,并没有直接辞职。
只是,这份工作顾予离本来也不打算继续下去,索性就趁机辞掉吧。
能让燕寒冬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枉自己做这个决定了。
燕寒冬并不知道顾予离片刻之间就联想到了这样多的东西,他沉默片刻后才点头道,“辞了也好,到时候重新找一份共工作就是。你那么优秀,在这个公司是屈就了。”
又一个意外的地方出现了。
燕寒冬居然会夸赞自己优秀!以前他多半只会说,“你有多大的能耐?真以为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吗?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要给我惹事!”
这种话个性沉闷的燕寒冬当然没有说出来过,但顾予离不止一次从他的神态之中读出这样的意味,所以他甚至没有多做抗拒,因为不愿意自取其辱。燕寒冬没有说,他就当是不知道。如果逼得他将这些话宣之于口,反而是自找不痛快。
顾予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解了燕寒冬,但此时此刻,听到燕寒冬的这一句称赞,得知自己身上仍旧还有可取之处,顾予离居然觉得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但毕竟没有。他似乎已经不会哭了,所有的情绪好像都被丈量过,控制在一个极小的波动范围之内,绝对不会超过。
既然没有那样激烈的情绪,当然也就没有宣泄的必要。所以恐怕就是真的想哭,也是哭不出来的。
见顾予离又开始沉默,燕寒冬开始没话找话,“昨天我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顾予离听了开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想到自己当时过激的反应,想要不引起燕寒冬的注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忍不住微微皱眉,虽然说燕寒冬并不知道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但这种被试探的感觉,还是令他如芒刺在背。
所以他立刻快速的道,“我已经忘记了!”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急切,燕寒冬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到了他身上,眼中有着明显的疑惑和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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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
☆、还是有人例外
接着他明白了顾予离的意思。
——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对顾予离来说,逃避永远都比面对要容易,所以当他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下意识的便要将它忘记。
若非如此,事事都去寻根究底,企图找出一个解决方法来,他恐怕早就已经因为痛苦而活不下去了。
生活给与他的从来不是甜美芬芳,而是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和无奈,唯有忘记,才能欺骗自己一切都还好,还能够继续下去。
今天所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顾予离现在脑子里都还是乱纷纷的,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绪,他只想立刻将这件事情结束,不要再出现自己掌控之外的变化。
燕寒冬想不到那么多,但顾予离逃避的姿态毋庸置疑。
他忽然有点生气。他费尽力气想要打破顾予离包裹在外的那层壳,可这个人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抗拒的姿态甚至毫无遮掩。
他有时候,也是会觉得累的。
尤其是面对顾予离,他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这样,但面对这般冥顽不灵的人,心中到底还是生出几分火气。
可那又能如何呢?这个人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才让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因为他真怕自己一放手,他就真的消失了。
能有一点什么东西,将顾予离羁绊在这世上,哪怕是对自己的愤怒和恨,也是值得的。
反正从一开始也只是想照顾他,将他留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本来就只是自己的想法,成与不成自己是无从选择的。
所以听到顾予离这样急切的否认,他反而改变了主意,不愿意将这件事就这般轻轻揭过了。
所以,他抿着唇,轻声问,“是真的,对吗?”
那个梦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对吗?也许是平行时空另一个顾予离和另一个自己,也许是前世,也许是别的无法解释的奇妙存在,但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吗?
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个语焉不详的梦,对顾予离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经历?
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予离仿佛被他的目光蛰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要避开。
燕寒冬却丝毫不让的逼上来,就算是看不到,他也能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他的坚决,“顾予离,不要逃避。你恨我对吗?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来报复我?”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顾予离的反应,忽略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还有越来越僵硬的身体,一句一句逼问,“梦里你死了,是因我而死,对吗?所以我才会在你坟前自尽赎罪。这一切都曾经真实的发生过——至少对你来说如此,对吗?所以你对我才会是这样复杂的态度!”
“不是!”顾予离终于承受不住,嘶声喊道,“不是,我不知道!”
这一刻他仪态全无,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就像是穷途末路做最后挣扎的人,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燕寒冬就又后悔了。认识顾予离之后,他后悔的次数比自己之前二十七八年的人生都要多得多。这种无奈常常带着一种苦涩,让他在无人时细细品味,品出一种莫名的心酸来。
有时他甚至觉得,他和顾予离呆在一起,就是个互相折磨的过程。
如果彼此分开,再也不见面,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他舍不得。再多的痛苦,再多的无奈,再多的苦涩,他——甘之如饴。
他伸出手,将顾予离抱进怀里,紧紧的禁锢住,声音里都流淌着无尽的涩然,“顾予离,别恨我,别怕我,别……不理我。”
顾予离闭上眼睛,眼角慢慢的沁出一滴晶莹的眼泪。他将自己的脸埋进燕寒冬的怀里,嚎啕大哭。
“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内心里百转千回,问出来的却还是这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这个问题上辈子顾予离也曾问过。
一次一次的逃走,一次一次的被追回来。
最后一次,当他下定决心,以后就安安分分的留在燕寒冬身边,再也不折腾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撕心裂肺的哭过,问过。
可惜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当时燕寒冬说,“因为你只能是我的。”
就像是一件物品,所有者是他燕寒冬。——于是顾予离知道,在他眼里,自己可能永远都不是一个跟他平等的人,而是一件所有物。
再不甘心又如何,逃不开,跑不掉,也只能沉默着接受。
他是真的累了。他曾经挣扎过想要逃离燕寒冬,结果命运还是将他推了回来。
反抗已经没有了用处,这是他最后的诘问,虽然明知没有答案。——就像是要为自己之后的妥协,找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都是你逼我的。
好像有了这个这个理由,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顾予离难得有这样情绪外露完全失控的样子,这一哭几乎停不下来,仿佛要将这许多年来所承受到的一切,全都宣泄出来。
燕寒冬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抚着,一直到顾予离平静下来之后,才轻声道,“顾予离,做人要讲道理。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的太久了,身体有些缺氧,顾予离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昏,整个人像是喝醉了,又或者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似乎整个人都变轻了。
在这样微微眩晕的状态之中,连反应似乎都变慢了。
但也因此,他的感官变得十分敏锐,可以察觉任何细微的情绪。
听到燕寒冬的话,他能够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温柔和略带无奈的放纵
。
顾予离心想,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一贯都冷冰冰的燕寒冬,怎么可能会温柔呢?
至于放纵,倒是有可能。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觉得他的生活中限制已经太多了,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所以就算是他们关系最恶劣的时候,在燕寒冬许可范围内,他所做的一切都能被容忍。
如果不是这容忍背后藏着的是他对自己绝对的控制的话,顾予离觉得,或许都能将之解读成宠爱了。
但燕寒冬这次说的话跟上次不同,也要显得温和得多。也许,的确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的。
可能是哭的累了,顾予离躺回床上,就觉得一阵困倦,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他听到燕寒冬说,“顾予离,别离开我。”
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祈求之意,就像是最虔诚的信徒,祈求自己所信仰的神。
今天的燕寒冬非常不对劲,顾予离想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是许久未有过的好睡,顾予离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灯光昏黄柔和。
燕寒冬趴在床头上,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睡得正香。
顾予离的心忽然软了一下。
无论上辈子燕寒冬究竟做过什么,他如今毕竟是不知情的,而且也没有要那样做的意思。相较而言,现在这个燕寒冬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顾予离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他现在的变化,更不知道这变化跟自己有没有什么关系,但他开始明确的意识到,这辈子毕竟是不一样的。
在某些事情无法回避的情况下,另一些事情发生了改变。
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他不害怕。
忘记在哪里看到的,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最糟糕的情况自己都经历过了,最坏也不过是那样。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他的遭遇虽然算不得好,或者说根本是个悲剧,但燕寒冬一样为此付出了生命。
可以说,燕寒冬的死,给了顾予离无尽的信心,让他相信,那些曾经的痛苦,经受的并不只是他一人。让他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心底某些地方,还能笃定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
因为如果自己痛了,他也一样。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自己一举一都可以影响别人,在顾予离的人生之中,这是从未有过的体会。
或者说,只有年幼时留下的单薄记忆之中有过这样的体验。那时他还以为自己是王秀云亲生的孩子,虽然没有父亲,却享尽了所有母亲给予的温柔怜爱。
可惜好时光太短。十岁那年刘文宣说出真相后,他就知道,这份母爱本不是他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他本该有的父爱,却已经不能再享有了。
从那时起他早熟起来,尽力拉开自己跟所有人的关系,将自己独立出来,包裹上厚厚的壳子,不要任何人的关心,也不去关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