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这招?”荀玉卿面上带笑,好似早已心知肚明,他的手腕一抖,链剑抽散真气,忽然窸窣数声,层层叠了回去,化作长剑,他挺胸一刺,又朝岁栖白左胸攻去。
剑还在半空,人却忽然轻呼了一声,岁栖白便见得剑“咣当”一声落地,荀玉卿也好似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倒向地上。
“玉卿!”岁栖白眼疾手快,一手接剑,一手拦腰,使了招移花接木,便稳稳当当的将荀玉卿搂进了怀中,却见怀中人既不是昏过去,也不是受了伤,好似忽然睡着了一般,安安稳稳的枕在他的肩头。
岁栖白心中一沉,将荀玉卿的链剑别在腰上,把人拦腰一抱,便回了客房,早晨荀玉卿吃的那贴药还在桌上,碗内尚有残渣,他看了几眼,与原先一模一样,可是荀玉卿的毒却又真真实实的复发了。
这药怕是……已派不上用场了。
岁栖白虽是医道不精,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人若是反复生一样的病,每回都吃一样的药,不多久就要换药方子吃,因为前几次也许治好了,可是后几回却效果不会太大。
难道荀玉卿的毒当真这么霸道?
这一睡直到深夜,荀玉卿方才醒来,他醒来时岁栖白就睡在身侧,一睁开眼,便是脸对着脸。还不等荀玉卿出声,岁栖白就睁开了眼睛,显然并未睡得太熟,也没有休息的极好。
岁栖白为了迁就荀玉卿,睡得姿势有些勉强,因此这会儿醒来,半边身子发麻,他稍稍活动了一下,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嗓子微哑道“玉卿,你好一些了么?”
“怎样叫好一些了?”荀玉卿低声道,然后微微苦笑了下,“我原还以为是吃饱饭发困,原来是这毒又发作了。”
这症状其实在半个月前已有了苗头,只是荀玉卿因着日日喝药,便没有在意,当是正常的困意,这会卷土重来,一下子爆发出来,好似喝药也已不管用了。
“我去打水来。”岁栖白沉默半晌,又再起身,去煮了药浴进来,昨日荀玉卿已泡过药浴,下一次本该在大后日,不过这会儿他身上的毒发作,也顾不得那许多,便先试试再说。
与药浴一道进来的,还有些食物跟药。
荀玉卿心知这些药方怕是用处不太大了,岁栖白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自己却大概有个模糊的概念,把他中的这种毒比作是一种细菌,这种细菌的耐药性在逐渐强化,不多久就会变成抗药性,而且这药方本来就是治标不治本,最终还是要解药才能解决。
药浴果真没有太大的用处,荀玉卿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深夜,他自然不会以为自己还在当晚,只不过是睡了几个时辰,天还没有亮而已。但睡过了几天,睡了多久,他可谓是一点儿概念都没有,肚子约莫是饿习惯了,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衣架上的夏衣已换成了秋袍,荀玉卿取过一件披在身上,走出房间,这会儿时辰已晚,整个山庄空空荡荡的,月光盈盈,洒落在青石砖的地板上,好像一池透明清澈的水。
他忽然觉得有些孤独,深入骨髓的寒意不知不觉的蔓延上神经。
荀玉卿走了两步,也不管脏不脏,裹紧了袍子坐在了台阶上,一双长腿平展开来,越过三四个台阶,踩在了地面上。
这会儿谁来也好,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认不认识,都不妨事。
可即便无人,荀玉卿也已很习惯了,他低头瞧着自己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忽然有些想哭,他忍不住想若是岁寒山找不到解药,若是他哪一日睡下去再醒不过来,若是……
面对生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很懦弱的,他一直认为忍受着孤独的自己已不畏惧许多事情了,可这会儿他才发现,活着虽然有些寂寞,可人毕竟还是活着,才能感觉到喜怒哀乐。
如果说单单只是生死,那倒也罢了,荀玉卿在心里头止不住想的是若是我死了,若是我死了,岁栖白记住的是不是我呢?
这个念头虽然可笑,也有些荒唐,可却是荀玉卿在先前撒谎之后忍不住想的一件事,有些秘密在心里头藏久了,实在有些痛苦。他本就不是辛夷,只不过是意外进入了这具躯壳,要是活着时背个黑锅也就罢了,可是要是有个万一……万一解药拿不到,他真的哪一日一睡不起,岁栖白记着的却是自己编造出来的这个辛夷。
身后不知何时忽然涌起了热度,荀玉卿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岁栖白,你来了么?”
“嗯。”岁栖白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荀玉卿又问道“岁伯父还是没有消息?”
“嗯。”
“岁栖白,怎么我每次……每次不太开心的时候,都会见到你呢?”荀玉卿低声道,“药已没有什么用处了,我这样睡下去,怕是活不久了。岁伯父现下还没有消息,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要是我真死了,你答应,别忘了我成么?”
岁栖白脸色微白,柔声道“你不会死的。”
“人总是要死的,我已死过一回,不是很怕,这样睡着死过去,比肠子流出来要不难受的多了。”荀玉卿心中一动,忽然仰头瞧了瞧月光,又把脸转过来对着岁栖白,低声道,“岁栖白,我与你道歉,我是骗你的,我不是辛夷。”
“嗯?”岁栖白哑然道,他瞧了瞧荀玉卿恬静的脸,沉吟片刻,低声道,“是么?那你是谁呢?”
荀玉卿讶异道“你信我?”
“我自然信你的。”岁栖白轻轻抚了抚他的刘海,将他搂到怀中,颤声道,“我要你永永远远,骗我一辈子下去。”他的手有力而温暖,紧紧按着荀玉卿的头发,好似伤心无比。
荀玉卿喘了会气,勉强忍住鼻酸,轻声道“好啦,你搂我这么紧,我怎么告诉你我到底是谁呢?”
岁栖白便急忙放开手,荀玉卿却又道“你别松开,我冷得很,夜这么凉,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岁栖白这才将他重搂回去,只是力道轻了许多,手也搭在了荀玉卿的腰上。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的确叫做荀玉卿,原先的长相,普普通通的,有一日……有伙盗贼进到我家中,我与他们搏斗,反倒被刺死,之后就进了辛夷的身体。”荀玉卿胸口不住起伏,他虽不知道岁栖白会不会听,会不会信,可这个秘密说出来,他心里头却畅快的多了,“我若是真死了,你不要记得辛夷,记得我,好么?”
岁栖白向来不信鬼神,但荀玉卿说出这件事来,他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未怀疑,只是低声问荀玉卿他原来的情况,但凡能说的,荀玉卿也都说出来了,有些涉及现代不方便提的,他自然含糊带过。
但这么一番聊下来,岁栖白也七七八八大概知道荀玉卿原来的模样了。
其实若是借尸还魂,那许多事便能说得通了,玉卿与江湖上所说的辛夷性子截然不同,并非是以讹传讹,而是他们本就是两个人;玉卿曾与女子结下海誓山盟,可辛夷怎么可能喜欢女子……往昔点点滴滴,诸般念头便纷纷涌上心头。
“普天之下,我只喜欢玉卿一个,并不认识什么辛夷。”
岁栖白心中爱怜升起,他向来严苛自律,不善男女之事,这会儿心上人命在旦夕,只觉得胸口热血翻涌,再不去想什么规矩礼教,低头吻在荀玉卿左眼角处,忍不住哀声道“玉卿,你好好的,好么?”
“好呀。”荀玉卿瞧着他,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柔声道,“我要骗你一辈子哩。”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的很顺,但转折却很大,想了想可能不够详细,也不够有情节的渲染力,但是改了改,却又累赘,最后保留成这一章的模样,算是在我的笔力内整个转折的最好处理,:3∠如果觉得情节写的不太好,感情不到位的,是我的锅。
这一章内容其实很多,所以想稍微谈谈我的想法看不看都可以哟~因为有点长,我是个有点爱说废话的作者
其实整个剧情是急转而下,喜转悲,玉卿的毒忽然卷土重来,岁寒山却没了消息,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好像□□一样,药方完全失效,说到底,就等于看运气什么时候中头奖。
玉卿在自己生死不定的情况下,迫切寻求认同感跟存在感这个点我已经埋伏笔了很久,荀玉卿从来不说自己是辛夷,但他不会拒绝辛夷随之而来的锅,可是只要有认识的人,他就会说我是荀玉卿他不会去活成另外一个人,他只会活自己,哪怕用的是辛夷的身体,这就注定了他迟早会说出自己不是辛夷的事情来,这次的生死就导致他对大爷坦白嗯,从某个角度来讲,也是他彻底沦陷在大爷身上的重要情节,可以说这件事过后,大爷就真真实实是完全的独一无二了,两个人达到心灵上的伴侣程度了。
大爷对借尸还魂这个态度其实说实话是比较淡定的,一来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二来玉卿这会儿的确情况比较危险,而且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可以说,就算玉卿说我是个外星人,大爷也会很淡定的相信,他只是爱荀玉卿这个人而已,其他任何条件都无关紧要(当然如果说玉卿突然跑出去杀了个无辜百姓,那这对就be了,不过这种事比陨石掉下来正好砸死最终boss都小)
最后谈谈岁玉,岁玉这对c其实最重要的就是契合岁栖白喜欢荀玉卿,是因为荀玉卿完全理解他,也能够明白他,就好像是肉灵芝这件事,是玉卿先低头,玉卿完全尊重大爷的原则跟三观,所以大爷才会爱到底,才会完完全全的信任玉卿,才会对他好得不得了。而大爷是玉卿的灯塔,玉卿其实穿越之后一直是在混沌里游走,他孑然一身,看起来好像朋友不少,其实是个很孤独寂寞的人,是大爷成为了他的心灵支柱。
之前有人问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大爷所以我才把c改成大爷的,23333其实不是,是我在完善人设的时候,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对方正好缺损的那一块,所以c是岁玉。
写完发现真的有点长,总之谢谢看到这里的亲,请告诉我喜欢这种分析还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