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蓝蓝噗了一声,道“是撒,放给你们儿子看,然后你们儿子成天指着你叫小三儿。”
房间里众人笑成一团。
王一站在洗手槽前半天没动静,片刻后他拧开水龙头洗手,弯下腰捧着水往脸上泼,洗净那些难堪的泪痕。
……
一帮少年折腾到十一点,他们走出酒店的时候林父那边的战争才刚刚打响,左翼喝微醺,站到外面让冷风一吹才清醒点。游游驱车过来停在酒店门前,林浩然怪叫一声冲上去摸了摸暗红色的跑车,惊诧道“游游你有本儿吗?”
游游漠然地摇摇头,让左翼上车。
“送你们吗?”左翼靠在车窗上问几个人。
秦小楠颇有点担心道“不用了,浩然家司机在呢,让他送我们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游游你行不行啊?要不给你叫酒店的代驾吧?”
“我没喝醉。”游游说。
程蓝蓝拎着包走过来,“她的意思是说,你开车没问题吧?没本儿呢,别让警察逮着了。”
左翼闭着眼睛一挥手“放心放心,给架飞机游游都照开不误,委员长上来吧,去你家顺路,我们送你。”
程蓝蓝踟蹰片刻后点了点头,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跟王一等人挥手。
“学校见。”王一肩上搭着外套冲着跑车尾灯说。
林浩然啧了一声,颇有点嫉妒,“我磨了半年呢,让我爸司机教我开车,现在都不让我上路。”
“你得了吧,待会再把人给撞了。”秦小楠拍了他一巴掌。
王一转过身道“你们回去吧,我喝得有点不舒服,想自己走走。”
“那……”林浩然忽然说“一起呗?”
“不用了。”王一摆摆手,就这么走了。
车外灯火辉煌,左翼靠在车门上迷糊糊道“我脑袋晕,先睡一会,到家了你喊我啊。”
游游嗯了一声专注开车,所谓做贼心虚,程蓝蓝一路上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生怕前面忽然出现个交警叔叔把他们拦下来,要查本儿。幸好一路平安到家,程蓝蓝下车后转身道“路上小心啊。”
游游又淡淡嗯了一声,开车走了。
半路上左翼忽然诈尸般在座椅上弹跳了一下,差点撞上挡风玻璃,神经兮兮道“我觉得王一今晚有点不对劲……”
“他从很久之前就不对劲了。”游游说,驱车压过草坪,驶入车库。
“你也这么觉得吧!”左翼说。
游游解开安全带下车,“人不会莫名其妙心情不好,你有疑问就找他问问。”
左翼低着头解安全带,脑袋冒出一阵阵眩晕,仔细想想似乎又是自己的错觉,索性懒得想了。夜间的风吹过来时已经不带着暑热了,白天那蒸笼般的热气到了晚上消散得无影无踪。左翼走在游游后面,磨蹭了一支烟的功夫,倚着灯柱缓缓滑落到草坪上。
“你做什么?”游游听到声音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左翼的举动。
“我累了不想走了。”左翼倚着灯柱有气无力道,明明再往前走个十多米就是大厅的大门了。
游游正打算过去把他拖走,庭院的大灯在此刻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庭院。熏穿着黑色的西装衬衫走出来,胸口襟口垂直未扣,风吹过来灌进他的领口,露出小片细腻精壮的胸膛。
“怎么了?”熏皱着眉问。
“忽然间懒病犯了。”游游照实说,率先进去了。
熏无奈笑了笑,走过去在左翼面前弯下腰看着他,“困了吗?”
他伸手把左翼从地上拉起来,左翼马上像牛皮糖一样黏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腰,仰头小声撒娇道“狗狗,抱好不好?”
“还真是懒病犯了。”熏轻声笑着,二话不说马上将他打横抱起来。
回到家被kiiko撞见,有些担心道“喝醉了吗?”
熏说“没呢,就是没长腿。”
左翼把脸埋在他颈窝窃笑,控制不住地笑,最后直接笑出声来,然后抱着熏的脖子在他颈侧偷偷吮了个淡淡的吻痕出来。
“耍酒疯呢?笑得跟个小神经病似的。”熏抱着他往卧室走。
左翼道“我不想洗澡,别去卧室!”
小黄猫也过来凑热闹,喵喵叫着,轻车熟路地顺着熏的腿爬上来,被左翼拎起来放到怀里顺毛,就这么大的抱着小的,小的抱着更小的。
熏将左翼放到二楼客厅的沙发上,kiiko给他拿了一盒柠檬味的冰淇淋,然后便下楼了。
“我跟你说,我们今天晚上玩得太凶残了。”左翼放开小黄猫,迟缓地拿出手机,盘着腿窝在熏的腿间翻出照片给他看,“你看,我们玩国王游戏,秦小楠原本想整我的,结果整到浩然了,哈哈……可惜拖累了王一,你看他眼睛瞪的……”
熏勾唇一笑,动作轻缓地抽走了他的手机,轻声问“最近你和夏薰见面,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奇怪的举动?”就算酒精没有对左翼的反应造成影响,他也没听懂。
“比如,拔你的头发,或者拿走你用过的餐具?”熏说。
左翼迟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干嘛这么问?”
“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熏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一定有什么!”左翼转身假意掐他的脖子,故意撒泼凶巴巴道“快说!不说就家法伺候你!”
“我们家有家法吗?”熏故作惊讶道。
左翼嘿嘿笑着眯起眼,“跪键盘!”
“这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家法吧!”熏作无奈状投降,老实解释,“……夏旭最近在疑心夏媛和夏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孙女孙子,秘密递交了一份针对他们两人的dna检验要求。”
“你觉得我可能也被他怀疑?”左翼问。
熏点了点头。
“他傻啊。”左翼跑到照片墙边,把那张夏筱川的照片扯下来,“你看,我们长得多像,一看就是母子,他脑子生锈了才会怀疑我。说起来,小姨之前的确也说过夏媛是不是夏家人也说不准的话呢,他们到底是不是夏盟的子女?”
熏耸肩,慢条斯理道“谁知道呢,但是我吩咐过,不管他们究竟是不是,摆到夏旭眼前的检验报告一定要推翻他们的血统。”
左翼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熏说的是什么,马上有些不悦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熏思考了一下,“因为我喜欢。”
“因为你喜欢?”左翼险些抓狂,“你以为你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熏面无表情“当然。”
“……”左翼一时头昏脑胀,半天没想好怎么驳回,反而生出一股无力感——对呀对呀,眼前这个男人连杀人都是合法的,的确拥有为所欲为的权利啊——左翼好想捂脸,“你这样做是想毁了他们的人生吗!”
“夏媛的确需要为她的口出不逊付出代价,至于夏旭,反正他也没多少日子了,他的骄傲就是他的命门,在知道养了十多年的两个小东西压根不是自己儿子的子女后,他一定非常羞愤,就当是给你出口气。”熏将左翼揽到自己怀里。
“我并不在乎!她骂就骂好了,我根本不在意!”左翼叫道,有些薄怒地抬起头和熏对视,原本那些因为他轻易毁掉别人人生的怒气在看到他眸中那明显的、对自己绵长无边的眷恋后顷刻间消散的一缕不剩。
熏就那么看着他,轻声开口“可我在乎。这个世界没人会做到秋毫无犯,也没人可以站在道德标准的顶端以上帝视觉去指责别人,我也一样。我和你说过,在你这个年纪经历过的所有我都忘了,我不恨夏旭,不恨夏这个姓。所以,唯一让我这么做的理由,就是因为他们招惹到你了。”
左翼小声说“可我真的无所谓。”
“我连自己都不爱,何以会这么宠你?”熏问道。
左翼不假思索道“因为你爱我,我是你重新开始的这段人生的意义。”
“你这不是很清楚么。”熏抚摸他的脸庞,眼里流动着丰沛饱满的情感,“就算走在路上,随便遇到一个不友善的人骂你两句,我都舍不得。更何况夏媛对你进行的羞辱,她甚至用‘野种’这样的词汇辱骂你,你不想跟她计较,可我受不了。我把你放在心尖上宠着,不是让她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侮辱的,她敢骂,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的严重性要取决于你的愤怒值。”左翼无奈道“我就算替他们求情也没用对不对?在这件事上你不会因为我而让步的对吗?”
“对。”熏笑起来,“除非你去厨房,拿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胁我。”
左翼也禁不住笑起来,习惯性地去捏他——怕老婆的标示性——柔软的耳垂,“只有我可以威胁到你,也只有我不愿意威胁你。”
“即使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没有人可以欺凌你。你记住,如果有人扇你一耳光,你就要以十倍的力道扇回去,任何时候都不要以不想计较为由而白白给了对方得寸进尺的机会,这是作为杀手教你的一句生存法则,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没人会感激你的善良。”熏俯身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记住了吗?”
左翼听话地点点头,熏吻住他,轻声道一句“乖。”
基于这件事,左翼知道就算发脾气也不可能令熏改变初衷,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拿把刀架脖子上威胁熏,首先他不愿意用这种手段逼迫熏,其次夏媛也不值得他这么做,不过,他想起了那个每次都沉默寡言的男生——“但是夏桐呢,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啊,干嘛要连他一起?”
“夏媛不过才十五岁,有些话你以为真的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最不想你回夏家的人就是夏桐,他还有夏薰和他明争暗斗,光是夏薰就够他应付的了,再来一个你,一旦夏旭撒手人户夏薰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其次才是他,已经被分走大半的家产还要再分你一半,换成你,你乐意?”熏说。
左翼傲娇地仰着小头颅“我干嘛不乐意?我还不稀罕他的家产呢。”
“可夏桐不会这么想,他和你的成长环境不同,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夏盟当初可以心狠手辣地意图除掉你,夏桐保不齐也会这么想。”
左翼沉默一会,答非所问道“你不觉得,你把我保护得过头了吗?”
“嗯?”熏皱了一下长眉。
左翼歪着头想了想,道“就好像——我有点危险意识的时候,转身就发现你早就把我意识到的危险给解决了;我想吃冰淇淋,你早给我准备好了勺子;我睡前想洗澡,你早给我准备好了洗澡水洗完还能适时地递来一杯温牛奶……”最后捧着脸小声尖叫道“天呐,我一定会被你养成一个蠢货!”
熏“哈哈”地笑出声,“说得好像你现在不是蠢货一样。”
好像有哪里不对。左翼的大脑被酒精麻痹,一时没反应过来,晃了个神儿后才磨刀霍霍地扑他身上折腾“你说谁是蠢货!”
“就算是蠢货,也是我的宝贝。”熏宠溺地纵容着他的胡闹。
左翼转而抱着手臂摩挲“你一定不是伦萨人,伦萨人才讲不出这种恶心的句子!”
熏还没来得及说话,真正的蠢货就晃了出来——唐珞顶着一头乱毛,烦躁道“你们可不可以去卧室折腾!我被你们烦得要死了!”
熏面无表情把kiiko之前给左翼留下来的冰淇淋扔过去,确切地说是砸过去。唐珞伸手接住,继续嚣张地大叫“别以为用一盒哈根达斯就可以收买我!而且还是柠檬味的!我最讨厌柠檬味的了!”
左翼趴在熏的胸膛上,和他均是一脸黑线。
“我们明天搬去三楼住吧?”熏小声询问。
左翼摇摇头“不要,我喜欢现在的房间,而且照片墙在二楼。”
游游白皙的手臂从门后面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揪住了唐珞的后领,咻地一声把他拖进了房间,房门砰地关上了。
“一物降一物。”左翼偷笑,他躺在熏身边,往他怀里蹭了蹭,觉得有些困了,“我好像真的喝醉了,脑袋晕。”
“会想吐吗?”熏撑起身体把算把他抱起来。
左翼躺在沙发上哼哼道“你别动我就不会想吐。”
“懒病又犯了是吧。”熏知道他不想动,只把他扶起来脱掉他的外套,然后又把他推倒,“不想洗澡就算了,至少要回房间睡。”
左翼仍然闭着眼睛,举起两条纤细的手臂,示意要熏抱回去,可谓是懒到极致了。
翌日左小受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摊煎饼,昨天轻微宿醉导致现在脑袋更晕了,而且伴随着浑身乏力不想起床——游游说他这是一晚上升级了,懒病30加强版。
熏在他额头上放了个冰敷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两手轻缓地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几点了?”左翼从被窝里拱出来,缓缓嗳了一口气。
“十一点了,你还要睡吗?该吃午饭了。”熏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左翼把冰敷贴拿下来,摇头晃脑地爬起来了,“你今天怎么没去禁宫?最近不是很忙嘛。”
“下午过去就行了。”熏掀开他身上的薄被,“水给你准备好了,快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