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有如降临的仙人般,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之中,长风浮动,衣袖飘飞。他双手结印,瞬间,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里范围全部被剑气笼罩。淩光周身被数道剑意穿过,他仰头,看着谢归心满眼的不可置信。
“师傅?”
玉虚双目平静,看着淩光,静静的抬手,“去。”
汹涌剑气涌去,全然穿透淩光的身体,淩光不躲不避,丢掉手中长剑,整个人往谢归心冲去,“师傅,是你吗?”
玉虚不语,疯狂调动灵力,无数剑意冲向淩光身躯,破开防御,穿透身体,淩光一身白衣上满满都是血色,大片大片的浸染,他双目却还是发亮的,有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带着熊熊燃烧的渴望。
玉虚却骤然抬手,一股灵力瞬间压下,瞬间将淩光撞飞。淩光跌落浩然台,轰然一声巨响,地面龟裂,砸出一个大坑。
昀辰已经赶来,看着空中的玉虚,脸色大变。玉虚抬眸,冲昀辰笑了笑,“抱歉了。”
昀辰握拳,转身将尚未彻底断气的荧惑彻底解决,九天玄雷攒动,无数赤雷劈下,将玉虚的身体完全击作粉尘。
而谢归心的身体却也负荷不住,灵力瞬间抽干,玉虚整个人从空中坠下,勉强支剑撑起身子。却见淩光缓缓从地上爬起,周身血液濡染,于地面拖出一道赤红的血痕。
“……师傅……是你吗?”淩光唇角溢血,盯着玉虚,一点点支起身子,玉虚抬手,将手中长剑掷出去,灵剑穿透淩光的腿,一把将他击倒在地。
他却没有停止,腿不能动了,便在地上慢慢往前爬,一身白袍染了血迹尘埃,狼狈万分,他面上却带着全然的喜悦,唇角还微微勾起,“师傅,徒儿知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徒儿以后,一定乖乖的……”淩光一点点往前爬动,指尖磨破,血肉模糊。
玉虚看着逐渐靠近的淩光,不语。半晌,闭目侧头,骤然开口对谢归心说到,“徒儿,现在这情况为师我应付不了,还是你来吧。”
“唉?”谢归心回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元神一股拉扯之力,整个人便又回到自己躯体里,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全身都是撕裂般的疼痛,谢归心微微蹙眉,垂眸,只见自己一身的血,整个人几乎化作一个血人。脑袋一片晕眩,谢归心整个人力竭般往后仰倒,却刚好避过淩光伸来的手指尖。
就在玉虚抽离元神的那一瞬间,昀辰快速冲上去,一把将谢归心软倒的身体接住。
淩光看着回归的谢归心,脸色骤变,“师傅呢?”
“他走了。”谢归心呕出一口血,气若游丝,“你见不到他了。”
淩光怔住,半晌,又低低的笑开,声音嘶哑有如困兽。“是啊,我早该知道的,毕竟他那么恨我。”他抬手,抽出腿间的长剑,仰头看着太华境如洗的长空,缓缓闭眼,长剑穿透心口,缓缓转动,血泊缓缓漫开,沉浸于地面。
灵力供给者的生气在消失,太华境中被淩光用灵力催开的桃花也开始坠落,仿佛粉白的暴雨。
谢归心整个人意识都开始恍惚,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碎裂,昀辰抱着他,踏着层层覆盖的桃花,疯狂往太华境外面赶,一路血线滴落。
“这桃花……开了这么久……咳……”谢归心双目模糊,看着凋零的桃瓣和其中显露的枯枝,面上露出寂寥轻笑,“以后这些树,怕是再也不会开花了。”
昀辰抱着谢归心的身体,周身灵力不断运转,将自身的生气和灵力灌输入谢归心身体之内。
“不会的,”昀辰俯身,轻轻吻在谢归心唇畔,“有我在,桃花都会开的。”
谢归心笑了笑,“是吗?”他伸手,摸上昀辰的脸,“……你还在……真好。”
淩光陨落,天下再无人可同昀辰比肩,昀辰一跃为真正的仙道第一人。面对诸多恭贺,昀辰却闭门不出,外界皆是诧异,谣传在太华一战中白帝重伤,即将不久于人世。
消息传到谢归心耳朵中时,谢归心挑眉,当天晚上便爬到昀辰身上,轻佻的摸上昀辰的胸口,“外界盛传你重伤不愈,帝君,来来来,让我给你检查一下。”
昀辰被谢归心扒开衣服,他一把握住谢归心乱摸的手,“你身体还没好透,别乱摸。”
谢归心一脸惊讶的挑眉,“哎呀,我若是身体好透了,你想干什么?莫不是要借由权势强占良家妇男?”
昀辰“……”
谢归心双手环抱,一把拉下肩头的衣服,衣衫滑下,露出布满红色纹路,仿佛碎裂过一般的身体。“哎呀,可惜我有爱人了,不过看在小哥哥你生的这般俊俏的份上,还是可以陪你春风一度的。”
昀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谢归心,沉默,半晌环抱住谢归心,安安静静的躺着。
谢归心挑眉,却也没再说些什么。静静的躺在昀辰怀里,鼻尖嗅着昀辰身上清冷气息,半晌,睡着了。
半年前,谢归心这具身体差点又废掉了。若不是昀辰几乎不要命般的用灵力维持住了他的身体,现在谢归心怕是要散作烟尘了。
只是即便这样,谢归心也还是在一个月前方才从沉睡中醒来。昀辰差点被谢归心吓到魂飞魄散,从谢归心醒了以后便处于一个惊弓之鸟的状态,生怕自己一转身,谢归心便不在了。
对于这种情况,谢归心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尽量保护好自己,每日安安静静的呆在昀辰身边。
待到三月,谢归心一早便从床上爬起来,拉着昀辰冲向院子,“昀辰,你看,桃花又开了!”
昀辰抬眸,只见庭中桃木挺拔,一树繁华,嫣红一片。谢归心笑着拉起昀辰的手,摸出一根红线,一圈圈的缠在他的小指上。
“呐,天魔死了,师傅活了,淩光也死了,魔界安安稳稳,人界风平浪静。我现在没债还了,无债一身轻,总算可以安安心心的娶媳妇儿了。”谢归心细细将红线打结,而后拿起另一端,缠到自己手指上,“我想了许久,发觉自己实在是喜欢你,想把你抱回家供着,不知道帝君你有没有这个意愿啊?”
谢归心仰头,看着昀辰,目光中满满都是欢喜。“当然,你要是嫌弃我一穷二白,我也没办法了,谁让我都退休了呢。”
昀辰垂眸,盯着谢归心半晌,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不嫌弃,”昀辰俯身,轻柔的将谢归心揽进怀里,“从前不会,今后更是不会。”
谢归心轻笑,正待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昀辰堵住了唇,“你欠的债,还漏了一个没说。”
“什么?”谢归心扬眉。
“你还欠我的。”昀辰垂首,同谢归心额头相抵,一字一句。“你欠我一生一世,白首不离。”
“……好。”谢归心勾唇,“那我用以后所有时光,来还你。”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想看什么番外快点说哦。目前确定一个橙子的番外,一个大婚的番外,一个淩光的番外。还有想看的可以在评论里说一下。
另外,咸鱼我的接档文,《三界第一白莲花》求预收,求包养~
外表霸气爆表实则怂二白莲花受vs外表软萌可欺实则霸气凶残仙尊攻
沈从容道友,原来你是人啊,真巧,我不是。
易一阙……
番外卷
第116章 平生欢(一)
玉虚遇上淩光时,他刚当上了太华境老大三天。至于原太华境老大, 因为同死对头打架, 一时忘我涉及到了人间北域,极寒的灵力四处翻涌, 导致北域六月飞雪,铺天盖地的大雪落下来,埋了一座城池。
一座城池的人命, 成功惊动九天玄雷, 天道直接将那两个祸国殃民的修士给就地□□了。
成功死了师傅的玉虚只得来收拾人间的烂摊子。
彼时他那一根筋的小师妹跟着一个魔族跑了,全太华境就剩下了他一个。玉虚一路奔波, 累死累活, 好不容易跑到北域, 看着一丈厚的雪粒子,成功黑了脸。
北域本就严寒,唯一的两个月夏天也被雪埋了, 在加上在两个化神期修士的灵力加持下, 直接一个暴风雪卷了三天三夜, 成功把一座城池的人给困死完了。
玉虚踩着小云朵, 从空中落下来, 轻飘飘的在雪上行走。四周毫无生机,只剩下白茫茫的几个鼓包。
玉虚叹了口气, 正待将整座城给埋了,神识却骤然探到了一丝微薄的生气。他微怔,难道在这么冷的情况下还能有活人?
暴雪将街道全部堵了, 玉虚只得抬手,灵力翻卷,将满城的雪堆一层层掀开。露出被雪堆埋藏的人,僵硬的四肢,青紫的脸,因为绝望而无比狰狞的表情。
玉虚轻啧一声,抬手将所有尸体堆一起,踏着结冰的地面,走进被雪压的塌了一角的房舍,轻车熟路的推开房门,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女人,和女人怀中脸色青白的孩童。
“居然还有气。”玉虚挑眉,伸手将孩童从妇人僵硬的躯体中抱出来。
瘦弱的小孩,浑身颤抖,眼睫上都积了一层细霜,一接触到玉虚温热的怀抱就不由自主的往他怀中靠。
玉虚抬手以灵力笼罩孩童全身,祛除寒气,一手勾出孩童胸口的一块灵玉,眼神微讶。难怪这孩子没死,原来心口一直有块火玉护着,却是不想这凡人还能有修士的东西。
“淩光?”玉虚看着玉石上雕刻的两个小字,伸手点在孩童的眉心,一股灵力沁进孩童识海,生生将对方混沌的意识拉回。
“你是叫淩光吗。”玉虚看着孩童懵懂的双眼缓缓开口。
孩童呆愣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的,满满都是茫然。玉虚看了眼不远处女人僵硬的尸体,骤然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来,再想到这惨剧是自家师傅搅出来的混账事,又觉得愧疚。
舌头打了个弯儿就把原本打算说的那句“你可还有什么亲人”咽回了肚子里,一句“我见你骨骼清奇,是个修仙的好材料,可愿随我修仙”便直接从舌间滚了出来。
淩光呆滞片刻,忽然嘴一瘪,就要哭,“娘!这里有骗子!”
软软的童音传开老远,却没人应答。淩光默默提着淩光的衣领,将孩童放在地上,转了个圈,正对上床上女人死不瞑目的尸体。
“看,你娘死了。”
“……”
风呼啦啦的吹过,玉虚本以为孩子会哭出来,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呆呆的站了片刻,而后抬步往前踉跄着走上去,摸了摸女人冰冷的脸,猛的缩手,腿一软就给跪了。
“啧。”玉虚几步上前,一把将淩光提起来,“死都死了,不过一具冷臭壳子,还留恋什么。”
言罢,玉虚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扔下一团灵火,火焰翻卷,落地蔓延,落在雪上却像是滚在了油里,疯狂铺卷,瞬间吞没整座城池,将一切化作一捧埃尘。
“一城人命,于修士而言也不过是数道灵力的事情,你若不想再遇着这般事情,便随我修炼。你家人死了,是我们之过,我会补偿你的。”
淩光浑身一怔,盯了玉虚片刻,忽然发狠,一口咬在对方胳膊上,啊呜一声,崩掉一颗牙。
玉虚啧嘴,将满口血的淩光扔上小云朵,慢悠悠的飘走了。
玉虚还没出北域,淩光就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烧到神智不清,只会在床上哼哼。未修炼的小孩子受不住灵力吃不了丹药,便只能找凡间医馆。
就这样治病又花了半个月,在淩光的小脸都瘦了一圈后,病才算是好了。大夫说淩光郁结于心,要疏导。
玉虚不会哄孩子,路上见到一般的小孩要吃糖人,吃冰糖葫芦,便想着淩光也是小孩子,应当也爱吃,便买了一大堆放在淩光面前,对方却不为所动。
玉虚很无奈,嚼着糖葫芦问淩光想吃什么。本以为小屁孩不会回答,却不想对方抬眸,幽幽来了句,“我想吃面,我娘下的阳春面。”
大晚上的,客栈店家不伙食,玉虚只得自己跑到厨房做饭。他辟谷多年,早不用进食,可以说是五谷不分。
好不容易在伙计的指导下切了筷子粗细的面条,玉虚颠颠的端着人生第一碗面条去抚慰自家徒弟。
徒弟盯着那碗阳春面半晌,吃了一口,半晌,不言不语,数口扒完了。
玉虚很满足,觉得自己果然方方面面都是个天才。
没想到一碗面后,两人关系确实缓和不少。淩光身体已好,便被他带进了太华境。
他们回时太华境是深秋,空荡荡一个秘境,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淩光彼时不过六岁,玉虚却是个不着调的,每日给淩光下一碗面,而后便是没日没夜的修炼。
面淩光从来都是默默吃完,玉虚也从来没觉得什么不对劲。直到后来他收了第二个徒弟,给对方下了碗面,对方呸呸呸吐了,他方才知晓,自己一直把糖当做了盐,给自家大徒弟吃了十几年的甜面条。
淩光性子冷,玉虚每收一个徒弟,淩光便同他疏远一分,对此玉虚很无奈,但想着弟子总有一天都会离开自己,便又释然。
在淩光一百岁出窍期时,玉虚按照惯例,封了对方记忆和修为,一脚把这个冰坨子给踢到了人间。
第117章 平生欢(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