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索家养女确实身份低了些,但也是索夫人从小照看的。尤其陈家现在需要结一低门的亲事,索家官位低却在圣上面前有脸面,正是合适的人选。
听闻她和家中两个养兄长关系十分亲厚,本身容貌又很不错,陈老夫人自然也乐得推波助澜。
“既然如此,贱妾就实话实说了。”梅夫人语气沉重,脸色表情尴尬,“那边的女子,乃是我姐姐家,也就是索家绣坊的绣娘。月前与人私奔,此时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混进了陈府。”
“姨母,这事不能说。”依莲作势阻拦,但梅夫人话已经出口。
“啊?”周围众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临朝民风还算开放,并没有将女子逼得太狠,但私奔这种事在女子来说可是大过,是连祖宗祠堂都不许入的。
陈老夫人也吓了一跳,这不但坏了她陈府的名声,有这样个人混进了,也有损众闺秀们的名声。
不过心里对依莲更是高看一眼,这小女子还知道顾全一个下人的脸面,心倒是好的,就是以后当了主母恐怕手太软。
“这事是本不该劳烦老夫人,只是这到底是陈府,贱妾也不好发号施令,还请老夫人协助一二。”梅夫人这一番貌似压低的声音,其实众人竖起耳朵也是听得见的。
周慕然耳朵一直支楞着,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嘴角微挑,低头继续画画,等着依莲几人自己往坑里跳。只是陈老夫人他就帮不了,不过姜宸说过,这老夫人是陈老爷子续弦,和陈斥父子关系不说势同水火也差不多,所以坦然等着对方倒霉。
看到梅夫人如此说,陈老夫人点头,“想不到居然有这种事,多富家的,这人是如何进来的?”
身边的管事媳妇吓了一跳,左右一问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似乎更坐实了是混进来的,连忙过来询问周慕然请帖。
周慕然来的时候本就不是常规之路,此时自然也拿不出什么请帖。
看着周慕然拿不出,依莲嘴角带着浅笑连忙低头,伸手捅捅梅夫人。梅夫人连忙道,“老夫人,这人还牵扯到我索家一桩偷窃案,还请您将她交于依莲带回去。”
“好好,就依你。”
几个婆子上来就要拉扯周慕然,周慕然将画笔放在一旁,抬头冷笑,“谁敢动我。”
☆、第28章
28
那一脸的冷然还真吓到了几人,周慕然转头看向陈老夫人,“陈家并非低门小户,今日又有这么多小姐夫人过府,戒备何等森严,我又如何混的进来。老夫人如此做,难道就不怕这陈府无人敢上门么?”
周慕然这话说的太厉害,不单两旁的婆子吓得后退一步,连周围那些小姐们都神色不对了。
只要是哪家的夫人一番言论,就能将另一家的宾客拉扯出去,回头她们之中的谁被迫害,岂不是同样下场?哪怕事后陈家道歉,自家脸面何存!
是以众人虽然默不作声,脸上神色却冷了下来。
“说的好。”身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众人身后走出个盛装少女,高贵的不可言表,众人呼啦一下跪倒,连陈家老夫人也不例外。
“参见静怡长公主殿下。”
“都平身吧。”少女继续开口。“陈夫人,既然本宫来了,就由本宫来断断这件事吧!”
陈老夫人神色讪讪,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这位公主殿下走到唯一站着的周慕然身边,看看他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低声道,“小嫂子,小姑子我来的可及时?”
你谁啊你?
周慕然瞪大眼。
“那个谁谁谁……”静怡长公主指指梅夫人,“你刚刚说他和人私奔?”
“是是是……”梅夫人声音哆嗦成了结巴。她虽然是二品布政使家的儿媳妇,却不曾见过天颜,更不曾见过如此派头的女子。
“那你可知,他是和何人私奔啊?”
“是……是个赶大车的……不,是贱妾姐姐家的一个小厮……他们早就有染,因不服管教才私奔!”
刚刚静怡长公主和周慕然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并没有第三人听到,依莲自然也没发觉不对劲,只以为这公主不知抽什么风要玩断案,想要只好继续编造下去。
“放肆。竟然敢当着本宫面说这些污言秽语,简直有辱视听。来人,掌嘴。”静怡长公主笑容不变,说起掌嘴,就仿佛说赏下什么恩赐一般。
周围夫人小姐们挨着站成一片,有胆大地偷眼看着坐在场中的少女,只觉得一颦一笑都尊贵不可方物,哪里敢说话。
静怡长公主身后几个嬷嬷应声站出来,梅夫人、绿荷和依莲身前各站一名,大嘴巴啪啪的跟不要钱的似的,片刻就将三人打的嘴角破裂淌血不已。
“冤枉,冤枉啊。”三人喊冤。
“公主殿下,这……这到底是老身家里,您这般……”陈老夫人虽然也怕,但自恃身份高,年纪大,开口就想教育一番,毕竟她也是一品诰命,连当今皇后都赏她几分脸面。
“哦?你这是在责怪本宫?”
“刚刚陈老夫人不是说了请公主殿下断案?怎么这会儿又换了说辞?”周慕然冷笑一声,淡淡开口。跪着的众人暗暗点头。这陈老夫人岂不是把自己摆的比天家还高?“再有,这天下难不成是陈家的天下,旁人污蔑我,陈家就可以喊打喊杀。确定他们是污蔑,公主殿下却打他们不得?这是何道理,我却不懂了。”
“嫂子说的好。”静怡长公主小声说道,给周慕然挑了个大拇指。
“你,你怎敢胡言乱语。老身不过是要问清你身份,你竟然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倒打一耙?”陈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你的身份还没确定,怎么就是她们的错了?”
“静怡打不得,那本王打得打不得?本王倒是不知,谁家请的起本王当小斯。”更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身后传来,周慕然转目,看向了那一边,果然姜宸带着满头大汗的陈家祖孙也到了。“还有,这是本王带来的人,有何怀疑,不如陈之栋到宗人府去告。”
众人呼啦啦又跪倒一地,陈之栋和陈斥祖孙头都快扎到地上去了。
梅夫人带着绿荷一脸茫然,完全没听懂句话,王爷和小厮怎么扯到一起了?依莲却心思电转,刹那间脸色苍白。
姜宸朝着周慕然招招手,“走了,我们回去。”
“好。”周慕然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了过去,静怡长公主也小碎步跟着一起。
地上跪着的一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怎么了?”姜宸看到周慕然欲言又止,微微沉吟。他倒不是不想处置这几个人,只是有些事还没查完,他倒不好掐断索闲云的线头,毕竟已经交给了他来处理。
“那些花,我本想都画出来的。”周慕然遗憾地叹口气。对他来说,那些都是传说啊,传说。
“本王府中花卉不知凡几,还不够你看的?”姜宸没好气地在周慕然额头弹了一下。“回家。”
周慕然恍然,姜宸是王爷,家中的花肯定更多。他这些日子忙着刺绣,倒是没时间去看看。
“哎,哥等等我!”静怡长公主追了上来,拉着周慕然的衣袖,“小嫂子,听说你刺绣很厉害,下次帮我绣条裙子吧?”
静怡甩甩手上的画,朝着周慕然笑。
“哎,那是我的画……”周慕然眼睛一亮,伸手要去拿。
“拿裙子来换。”静怡带着一众宫女摆驾回宫,一点都不给周慕然拿回画的机会。
姜宸自然更不在意,拉着周慕然上了马车。他今天让小非受了委屈,晚上要好好补偿一下。
园子里众人已经吓傻了,竟然等姜宸走了半天才想起起身。
陈老爷子脸都气得发白了,不顾众多宾客还在,当场给了这位受宠多年的续弦老妻一巴掌。
那是谁?临朝唯一的一位亲王带来的女伴,她也敢让下人伸手去拉扯?还敢栽赃这种不知所谓的罪名。简直不知死活。
要不是公主来的及时,她现在已经犯了天威了!
没错,就是天威。看宸王看那女子的眼神,分明就是看自家小媳妇的眼神。宸王成年已久,太后巴不得他成亲,这女子必定是未来的王妃!
当然最惨的可能是那个梅夫人了,将宸王说成小厮,诛她九族他都不怀疑。毕竟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宸王。
索家的亲事不必结了,索家这下是倒了血霉没法翻身了。
众女都是有眼力的,纷纷告辞,她们已久迫不及待将今天的事回去好好学学舌了。
至于这陈家公子……还是算了吧!得罪了王爷,以后还指不定有没有前途呢。要知道这位宸王可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幼弟,又有执掌兵权征战沙场的铁血手腕,得罪他的从来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依莲三人几乎是被赶出去的,梅夫人母女到现在还一脸。那分明是关非,怎么突然又是公主又是王爷的给他出头?
回到了王府,周慕然迫不及待地回房,将一身女装换下。
“你穿女装也很美。”姜宸立在外室,待周慕然从内室出来才缓缓开口。
“我一个大老爷们,美什么美。”周慕然啐道。
这些日子在王府里,每天又是羹又是汤的,吃的也是精细食物,倒是把他养得壮实了许多,也长了个头,就是皮肤越发白皙,让他觉得有些不合适。
“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哪里像大老爷们?”姜宸轻笑,“此时还早,不如和我再去一个地方?”
“哪里?”
“去了就知道。”
姜宸带周慕然去的,是他的私人花园。那里奇花异草无数,还有一蓬竹丛。
周慕然一见,脚就挪不开了。姜宸自然也知他意,吩咐侍女摆上笔墨纸砚,随周慕然喜欢画个够。
“太美了。”周慕然陶醉地开口,“谢谢姜大哥。”
“还有一处,比这里还美,要不要去?”姜宸眼神闪烁,语调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在周慕然耳边轻喃。
“还能比这里美?”周慕然不敢置信地回头。
“美,而且更全。不过……”姜宸卖了个关子,“需要女装才能进去。”
“……干了!”周慕然斩钉截铁。他就不信真的有地方比这里还要棒。
可周慕然忘了,这时代是皇权至上,比王府更美的园子,自然是皇上的御花园……
☆、第29章
29
时隔时日,姜宸将周慕然打扮成女子,直接带到了宫里,可怜周慕然拿着特意准备的绣品,坐在软轿里琢磨着一会儿要画几幅画。
谁知道有大名鼎鼎宸王在前面引路,侍卫们连拦都没拦,直接放行,也就让周慕然没了机会知道自己居然一路进了宫。
等到姜宸带着笑意将他带到太后面前,并且言明这是他选中的王妃的时候,周慕然整个人都被惊雷劈晕了。
面前那个富态而有威严的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左右年纪,居然有了姜宸这么大的儿子,还是小儿子。
见太后正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再加上姜宸在后面推他一把,让他见礼,周慕然直接给跪了。
“这孩子……”太后连忙伸手搀扶,看样子对他很是满意。
周慕然简直要肝颤了。
他是男的!这要是被发现,还不得剥皮、车裂、五马分尸?
周慕然已经一脸纠结地开始脑补满清十大酷刑了。
当他脑补到宫刑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孩子,这是冷了么?”太后看着周慕然脸色发青,开口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