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的身形忽然前倾，趁着墨九阙愣神的时候突然一伸手将罩在他头上的兜帽撸了下来。黑色兜袍之下，是他熟悉的容颜。沈黎深深看入墨九阙的眼眸中，神色复杂。穿着这件兜袍的好友看起来有些陌生，沈黎的目光禁不住顺着墨九阙的双眸向下，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冷漠紧抿的双唇。
墨九阙的唇角微微上翘，天生一副微笑的模样。但他却是极少露出笑容，通常都是抿紧唇角，表情平静冷漠。这幅样貌沈黎看过很多年，牢牢刻印在了心中。有时也暗自同自己比较过，自恋的想着自己长得可是比好友有男人味，肌肉线条也更漂亮。
“呵。”
指腹下的温热骤然离去让沈黎回了神，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将食指按到了墨九阙的下唇。墨九阙微微后仰，点漆般的黑眸望着沈黎，目光深不见底。而沈黎却是怔怔看着那被自己按得有些发红的薄唇，忽然叹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九阙你没事吧，之前我立刻虫族世界的时候听到星舰爆炸了。你那时候在里面吗，没受伤吧。”
“我没事。当时星舰爆炸的时候我没有在那里边。”
墨九阙停顿了一下，话语难得有些迟疑。
“沈黎，你……”
“我？我没事啊。”
沈黎哈哈笑着，打断了墨九阙的话语。
“我现在好着呢，觉得浑身都是力量！你看我力量增长了这么多，到时候你说不定都打不过我了……”
说着说着，沈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的笑容扭曲变形，眸中盛满痛苦和悲怆。沈黎掩饰般地笑着，口中却满是苦味。看着墨九阙一如既往平静的目光，沈黎终于再也挂不住那看着就假的笑容。他长叹一声，肩膀无力地垂下。看起来就如同一只被雨水打湿的黑毛大狗，尾巴耳朵全部都可怜兮兮地垂得很低。
“这种的力量，我宁愿不要。”
沈黎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墨九阙离得够近的话，甚至听不到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九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他们……”
看着沈黎痛苦中带着些微希冀的目光，如果不是一直以来都被各种苦难磨练的格外坚韧冷静的心脏，墨九阙几乎想要将这件事敷衍过去。他并不想让沈黎痛苦，但沉默了片刻后，墨九阙权衡良久，最终还是选择告诉沈黎真相。
因为墨九阙了解沈黎，知道他足够强大，无论是实力还是内心。蒙蔽只是对他的侮辱。
“这些人确实已经死亡，他们的力量全都被抽取出来，剩下的只不过是脆弱的空壳。”
“新的系统诞生需要的能量太过巨大，唯有抽干全部扮演者的能量，才能够勉强维护本源世界们以及星球链的稳定。”
当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便听到沈黎痛苦抽泣一声，随后墨九阙只觉得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重重靠在了自己的肩头。顿了一下，他伸手安慰地抚过沈黎的脊背，继续平静说道
“他们现在虽然已经死亡，但事情却终究还有挽回的机会。”
“什么机会？”
听到这话，沈黎迅速反应了过来。他骤然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墨九阙，仿佛瞬间就重燃起了希望。而墨九阙的手之前刚要抚上沈黎的头顶，却因他的动作一下子落空。不动声色地将悬在空中的手收回，墨九阙先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毁灭之龙方向正确飞得平稳，才又转头面对沈黎。
墨九阙并没有直接回答沈黎的问题。像是在思考从何说起，他停顿了一瞬，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抛出了一道炸雷。
“如果按照正常命运的轨迹，其实我已经死了。”
看到沈黎骤然起身的动作以及不敢置信的表情，墨九阙挥手让他稍安勿躁，继续道
“你还记得第十世界吗。”
“记得。”
沈黎闷声答道，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墨九阙，仿佛一不留神他就会消失不见。提到第十世界，沈黎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和心有余悸。
“那一战后你消失了，有小人说你已经死了。我把带头传播流言的人好好揍了几顿，后来就没人再说了。”
“我那时候确实是死了。”
墨九阙语气平静，仿佛说的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当初我化身为泰洛格大天使，红龙的利刃刺破了我的心脏，将我钉在了深渊之壁上。你应该会感到疑惑，为什么之后红龙再也不敢和你正面对抗，那是因为他为了完全杀死我将自己半数的精神力融入了攻击之中，以至于对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当初我确实是已经死亡，精神体化作了无数碎片。如果按照命运的轨迹我的精神体碎片会被你吸收，助你成为新的系统。但是却有一个人将我的精神碎片收集了起来，孕养了将近十年，这才勉强成型。然后我便禁锢了所有记忆，成为破坏者。通过破坏世界得到世界本源的力量恢复己身。”
“我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增长实力！我不会接受这种的力量！”
沈黎听到这一段话简直惊呆了，他蓦然站起身，无比激动道。而墨九阙这次没有阻止他，只是嘴角轻挑，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知道，我知道。”
他重复道，用难得温柔的目光渐渐安抚了沈黎的情绪。
“这一切都非你所愿，而这次的命运也不会像以往重演。”
“我们都会走向全新的结局。”
“接下来我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的秘密。”
墨九阙用不紧不慢的语调，像阐述故事一般将骇人听闻的真相同沈黎娓娓道来。
“世界碎片之上，是本源世界，系统通过光脑指挥扮演者，维持世界秩序。而系统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高级一些的光脑，规则通过系统，管理着一切。维护世界秩序，铲除那些不听话的小虫子。”
“每隔十年，系统就会进入一次衰弱期。而在那时沉睡在世界本源中心的源兽就会醒来，纷纷前往无尽之海。这就是我们没过十年会举行无尽之海团战的原因。而没过一万年，系统便会进行更换。新的系统诞生，旧的系统回归为精纯的能量。”
“所有系统都是由代码构成，它们是被规则创造出来的。扮演者不过是系统从各个世界规则中抓取的精神碎片，在注入能量后被系统驱使着到各个世界中维护剧情，也就是世界线。”
“系统规定了一个危险值，所有实力超过这个危险值的扮演者都会被抹杀。因为扮演者的精神体中早就被系统注入了子代码，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
说到这里，墨九阙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沈黎却被这惊世骇俗的真相惊地楞在原地，只是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事实。
“但在千年前，平衡被打破了。旧的系统‘死亡’后，新的系统还没来得及完全诞生，就被一个扮演者‘杀死了’。他的名字叫做林溪，和当时的汪一笑并称最强扮演者。林溪是一个天才，他将空间法则和时间法则完全研究透彻，带着汪一笑躲过了系统的多次追杀，然后准确的抓住了新老系统交替的时候，同汪一笑一起将其完全覆灭。”
“但是在杀死系统之后，林溪却愕然发现所有的世界都在飞速毁灭着。规则像是想要放弃这些脱离掌控的世界，干脆将他们完全毁灭。而依托于虚无空间诞生的扮演者们也难逃危机，一个接一个地完全泯灭。”
“林溪为了阻止这场灾难，将系统的源代码纳入体内，成为了新的系统。”
“人……能成为系统？”
沈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墨九阙所说的这一切在他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是长久以来培养的信任却令沈黎不得不相信，或许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的令人不敢置信。
“但是人成为系统，毕竟不被规则所认可。仅仅过了一千多年，系统便快要撑不住了。而他选择了你，作为新系统的候选人之一。因为上次系统的缺陷，如今只有将所有扮演者的能量都抽取出来，才能供得起新系统诞生所需要的能量。只要有系统存在，规则就不会彻底放弃这些世界，不会导致彻底的毁灭。”
“候选人之一……其他人都是谁？”
沈黎精准地抓住了要点。
“你，我，还有红龙。唯有最强者，才能入系统的眼。”
“但是红龙通过特殊的契约，和系统立下了约定，所以被排除在外。而系统本来是想要通过引导你我之间展开战斗，从而确定胜利者。但是因为红龙的意外插入，导致了我的精神体破碎开来，你就成了他唯一的人选。”
“原本按照命运的轨迹，你应该在吸收了我的全部力量后实力大涨，然后在系统的诱导下杀死所有扮演者，集全部力量于一身。最后吸收系统的源代码，成为新的系统。但是……”
“你毕竟是沈黎。”
墨九阙眉梢一挑，眸中又多了几分暖意。他的黑眸宛如一渊深潭隐藏了无数情绪，深深望入沈黎的眸子中。
“你永远不会认输，即使被强加了命运也会拧着头同他抵抗到底。而因为你的抗争，才使命运有了重来的机会。也令我重获生命。”
“我的……抗争？”
沈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望向墨九阙。但墨九阙却在这时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转移话题，指引沈黎看向一侧。
“你看。”
沈黎顺着墨九阙的方向看去，便见在灰色空间中骤然多了几个闪亮的光球。光球串联到一起，起初几个有大有小，而接下来的却是圆润光滑。光球宛如灰色空间之中的引路明灯，毁灭之龙在见到它们后兴奋地吼叫一声，顿时加快了速度。而光球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明亮的门。
“我之前把1748从你那里又要了过来，你不是还在疑惑吗。”
墨九阙的声音忽然在沈黎的耳侧响起，与此同时，他们距离那道光门越来越近。白色的灿烂光芒几乎能够闪瞎人的眼睛，但是毁灭之龙却是不怕，它一头扎了进去。
“1748、748。它们并不是普通的光脑。”
“它们是林溪在化身为系统之前，留给后来人的一线希望。”
下一刻，白色光芒骤然大涨。沈黎在一瞬间被一个怀抱包围，嗅到那熟悉的清新味道，他身体僵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将墨九阙牢牢环入了自己的怀中。就如同在很久之前，他追逐着那个名叫墨九小破坏者，为了不在虚无空间之中失散而将他搂入怀中一般。
但是同那时的心情相比，此时此刻沈黎的感情早已经悄然发生变化。他能够清晰感受到墨九阙的体温，墨九阙的心跳。他温热的鼻息萦绕在自己的耳边，语音带笑。
“沈黎，敢不敢和我赌上一把。”
“沈黎，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冒着神魂俱灭的危险，去冒一次险！”
墨九阙的声音在沈黎的耳边环绕，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只是平静之中添了几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狂热。沈黎闷笑一声，他从墨九阙怀中抬起头，湛蓝色的眸子灿若群星。对于墨九阙的问题，他早已经有了答案。自始至终，他的答案也只会是一个。
“赌！这一次，一定会是我取得胜利。”
听到沈黎自信的话语，墨九阙朗笑一声。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开朗高傲。在暴涨的白光之中，他的面孔模糊不清，却是深深印刻在了沈黎心底的最深处。
“这一次，我们会一同取得胜利！”
“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而现在，就让我来带你走向全新的未来！”
随着墨九阙的尾音，毁灭之龙越过了灿烂白光所铸的屏障，闯入了光牢之中。与此同时整个世界忽然震了一下，系统的机械声响彻天地，相比往日快上了几分。
“警告，警告。扮演者沈黎，一旦离开光牢，将启动最顶级诛杀令，并且取消成为系统的资格。警告，警告，扮演者沈黎……”
“走！”
墨九阙一声沉喝，毁灭之龙愤怒长啸一声，黑色的灭世之炎从它的口中喷出。它奋力一挣，脱离了系统的束缚。但是无边无际的白光也对它造成的极大的伤害。毁灭之龙痛苦嚎叫一声，浑身冒出黑烟，翅膀被灼烧了大半后又勉强往前面飞了一阵，随后轰然从空中坠落。
凛冽的风吹过沈黎和墨九阙的脸颊，扬起他们的头发。毁灭之龙带着两人以极快地速度向着地面坠去，与此同时在光牢的另一端，系统的身影也显现了出来。两个白色的光球纠缠在系统的身周，拖慢了他的步伐。但是系统仍然以飞快的速度向着这边而来。
即使这千钧一发之际，沈黎的脸上仍没有一分的慌张。他专注地看着墨九阙，仿佛这一眼是地老天荒。而就在下一刻，沈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一般。随后他费力地移动了一下身躯，在墨九阙疑惑的目光下，将唇瓣在重重碾向了墨九阙的薄唇。
墨九阙一愣，差点就把唐锦和杨晨错了过去。在沈黎移开头后，他深深看了沈黎一眼，眸色又深了几分。随手一捞，将杨晨和唐锦带上了龙背。沈黎本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但是看到墨九阙那黑眸时，却突然打了个寒噤，如同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
但是很快的他就回过来神，看着墨九阙的眼神又带了几分挑衅，殷红舌尖带着些暗示的意味，舔过自己的唇角。墨九阙的眸色顿时又凌厉的几分，仿佛要将沈黎生吞活剥一般。他们现在已经马上就要坠落光牢的地面，系统距离他们也不过百米！
给了沈黎一个警告的眼神，墨九阙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粉色兔子的徽章，直接召唤了汪一笑！
“哈哈哈墨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复生璨晶！”
随着一声大笑，一个漩涡竟然出现在了防御力最高的光牢之中。不知道汪一笑究竟有什么本领，竟然能进入到这种地方！漩涡之中，汪一笑渐渐现出了身形。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紧接着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铺天盖地向着自己砸来！
“呼，好险好险。”
危急时刻汪一笑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漩涡之外。他看着那个迅速消失在黑洞中的庞大黑影啧啧称奇，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奇怪，这好像是一只龙？还有龙身上似乎带了几个人？话说墨九那小子在哪里，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汪一笑自言自语道。随着旋涡消失，他转过身，脸上挂上了嚣张的笑容。
“哈哈，赶紧给老子滚开。谁也别拦着我拿复生……璨晶……”
系统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了汪一笑的面前，两个光球已经完全被他摆脱。此时此刻，系统的周身带着狂暴的煞气，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殆尽。汪一笑悚然一惊，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周围的环境，脸一下子绿了。
“嗨。”
他小心翼翼挤出来一脸笑容，冲着系统打了个招呼。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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