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冷吗?”
才发觉慕容霁在这数九寒天里只是穿着再单薄不过的白衬衫和条纹长裤就跑出门,目光向下,他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看你穿的……”
剑眉朗目,面容英俊,身材高大而健朗,看上去就充满男子气概的慕容霁,此时脚上正蹬着一双毛茸茸粉嫩嫩的棉布拖鞋——关键是上面还绣着一只软绵绵的,极讨女孩子欢心的小兔子——反差之大叫人莞尔。
许轻凡一眼就认出这是许熙梧那掉节操的货神秘兮兮地包裹精美地送给他,说什么“穿上绝对萌力爆表”的礼物,最后的结果就是不耐烦地拆开包装后把它砸到了对方的脸上。
肯定是白球又贪玩把它从鞋柜里扒拉出来了。
轻轻地在怀里抱着的白球脑袋上敲了一记,换来几声弱弱的抱怨叫唤后,许轻凡解下自己的围巾交到慕容霁手上。
“先围上去。”
许轻凡决定当务之急还是返回家里给慕容霁准备上一套看的过眼服饰——就这幅尊容的对方如果一路上跟着他,绝对会导致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
还有——作为剧本里举足轻重的一个角色,如果在剧本最初就给冻死的话,他绝对会因为剧情崩溃被传送回去的。
背着身往家里赶的许轻凡并没有注意到,被他甩在身后的慕容霁,对于手上握着的,染上前者体温的暖烘烘的围巾,几番心理挣扎之后,终于还是颤抖着把它举了起来,凑近鼻端——陶醉地嗅闻起来。
对于这个行为,我们可以非常简单粗暴地称呼为——“变态”。
一个帝王的堕落史
第一百一十章
一百一十章
慕容霁面对着丝毫不逊色甚至较之往日宫中特制的水晶镜还要透亮明澈的奇特镜面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颇为不自在地扯扯衣角袖口,只觉轻凡方才递给他的服饰简直怪异至极——无衽,无裾,无系带,自然也无绅,袖口紧窄,而下身只有类似绔的衣料,无裳无蔽膝,丝毫不符传统礼制,在他眼中仅仅只有蔽体的功效,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他僵硬地套上一件颜色深灰,触感柔滑微凉,遍布丝线绣缝褶纹的上衣,却对怎么将它闭合犯了疑惑。
这个貌不惊人的细小铁质品是怎么回事?
满头雾水的他不禁伸出手拉扯些许,只见那物什在奇怪上衣上从襟口到下摆分布呈直线的疙瘩毫无滞碍地移动,却始终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看你的体型和我叔叔相差无几,他能穿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穿——”
在许熙梧的衣橱里翻找了好一阵的许轻凡终于从中抽出脑袋,扭头看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只是沉默地接过他找出衣物的慕容霁。
“噗,你那是什么装扮。”
他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棉质的加绒衬衫的纽扣被扣得歪七扭八,羽绒服大大敞开着,把慕容霁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搅成一团杂草,牛仔裤倒是好好地套上,只是中间的拉链却没有拉上,明明白白地露出里面穿着的ck内裤——虽然以其人的颜值气质来讲,被人当做流氓变态的可能性比较低,可是如果到大街上绝对也是被围观的节奏。
“……这么穿,不对吗?”
慕容霁眨眨眼睛,表情一派单纯无辜,像是什么都不知晓的懵懂模样。
“错的离谱。”
许轻凡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麻烦是自己找上门的,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真是……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野人,还是哪家金贵的大少爷,怎么连个衣服都摆弄不好。”
这样低声咕哝着,他手上不停地把被慕容霁扣错的纽扣解开,这样一来,当然免不了直面某人几乎赤裸的胸口,就是一扫而过的功夫,确认许轻凡怔愣少顷——触目所及是块垒分明又不显迟钝累赘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却蕴含着磅礴危险的力量,可以说将男性的体与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身为一个尚武国家的帝王,慕容霁武学上的造诣并不算低,毕竟饶是何等高深莫测的上等武学,只要国家机器的威慑力尚在,总是会有办法得到,至于授业的师傅,朝廷的供奉又岂是吃素的?更兼古来有言“穷文富武”,指的就是学武一途本就是透支体力激发潜能,药物滋补物等价格高昂的物品不足便极为伤身——而他则全无此等后顾之忧。
如此种种,有心之下,虽不曾真正与人生死相拼,也许对敌经验稍显稚嫩不足,但以他的内功武技,真要去武林里闯荡,年轻一辈里也是数得上的高手。
——但是,这并不是让许轻凡发愣的缘由。
“你肩膀上的伤……”
似是不可置信,许轻凡甚至不顾礼仪地伸出手,在原本狰狞巨大的伤口盘踞的右肩上点点,指尖接触到的是温柔柔韧的肌体,丝毫没有之前重伤的迹象。
“早上这里明明还在流血,怎么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
“……”
对于许轻凡的疑惑,慕容霁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想法,甚至可以说他比前者还要茫然。
从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中真正醒来,见到了那名似乎和轻凡关系匪浅的男子,并从他口中得到轻凡消息后,心情激荡难平的他再度昏迷过去,而再度清醒'之际,周身上下却再无丝毫的异样,之前的战斗中造成的伤口全都奇迹般消抹一空,恍如幻梦一般。
而对于这种强烈的虚幻缥缈感感到极端不安——如果连轻凡的存在也是虚无的,是他可笑的幻想——的他,在内心揣揣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就来到房门处巴巴守着,只希望能早一点见着那人,是真是假,他都想早些知道结论,所以便有了轻凡回来时见到的那一幕。
然而事实并没有叫他失望。
“越来越觉得自己捡回来一个了不得的家伙了。”
许轻凡蹲下身掀开慕容霁的裤脚,发现之前白球抓挠的伤痕也一并消弭无踪后,发出这样的喟叹。
“虽然很想继续追究下去,可是再这样就赶不上下课的时间了。”
满腹疑窦难言,但确认时间即将来不及后,许轻凡还是将方才见着的不可思议的一幕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地替慕容霁把周身的服装整理一遍。
“你这头发……也太显眼了,能稍微剪掉些么?”
这个年代也不是没有男人留长发的情况,可是蓄到及臀这样普通女生都没有达到长度的还是很罕见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会给你添麻烦的话,可以。”
慕容霁抗拒的态度本来是十分明显的,可是后来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便调转了话锋。
“……算了,不愿意的话也不必勉强,把这个戴上。”
许轻凡将慕容霁的表情尽数纳入眼底,在思及其毕竟是古人的身份,对于削发一说还甚是忌讳,所以也没有紧逼,并伸手递过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
“?”
又见到了两样新鲜物什的慕容霁抿抿嘴唇,表情甚是为难。
“刚才一时着急也给忘了,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上街。”
将帽子一扣,墨镜一戴,同时拉起风衣的衣领遮住下半截脸,准备就绪的许轻凡扭过头,看不清他的容颜,可是由他的语气来听,此刻他的眉眼定然是神采飞扬的。
“走吧。”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快乐肆意,洒脱飞扬的轻凡了呢?
微微晃神后,慕容霁眼角弯弯,露出了诚挚而舒心的笑容。
“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百一十一章
当许轻凡和慕容霁乘坐出租车来到柳诃溪所在的学校校门口处时,正好赶上了最后的下课铃响,二人离开后,出租车司机在原地由车窗处探出头张望了许久。
显然,即使在这样严寒季节,像方才二名乘客那样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极少见的,更何况,其中稍高的那个人从坐上车的那一刻起就如坐针毡,挺直脊背僵硬得犹如石头一般,不时地东张西望,像是从来没有做过出租车。
奇怪的客人。
司机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耸耸肩膀,最终还是按响喇叭开走了。
不过……说起来那另外一个乘客,总觉得格外熟悉,像是在哪里曾见过的样子。
“你之前表现得也太紧张了些,简直就和花岗岩石一样坚硬。”
在行走间许轻凡漫不经心地发出这样一句抱怨。
“虽然我们是伪装地很充分,可是你要是一直表现地这么怪异,还是很容易引人瞩目的。”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聚成一堆,不时往这里瞟上几眼,正热烈地讨论什么的学生集体。
“你看看,都是因为你,所以现在他们都注意到我们了。”
还未从方才乘坐的,样式奇特古怪,其速度却犹胜宫里精心饲育的汗血良驹的坐骑(……)里回过神来,凭借深厚内功所拥有的五感让他清楚地听见那群据轻凡所说,名为“大学生”却不知与他所处年代里的“太学生”有何关联的群体里发出的谈论声。
“快看看——那边两个把自己裹成球的家伙,不觉得很可疑吗?”
“我也觉得,连张脸都不露,行动鬼鬼祟祟的,不会是恐怖分子吧?”
“真的挺像……要不要去报警啊……”
慕容霁不动声色地抽抽嘴角。
虽然他们的话语间有些词语他并不知晓是何等意思,可是大概的含义他总还是能明白的。
在人群里这么突出的原因,除去他的表现,更大的因素是这一身轻凡亲自挑选的服装——慕容霁很快便得出这样的结论。
当然,慕容霁没有蠢到把这种事实脱口说出的地步。
——只要轻凡高兴就好。
某个为了追回爱人已经完全丢弃掉节操下限的曾经的帝王贪婪地看着身前人轻灵矫健的步伐,喜滋滋地想到。
“停!”
许轻凡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让慕容霁险些撞上他,只见他仿佛见着什么不得了的场面,心急火燎地转过身,硬是拉扯着慕容霁的手一起躲到了一堵墙后。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明所以地同许轻凡来到墙后,顺着他的目光视角往前望去,慕容霁浑然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或人会让轻凡有这么大的反应。
对于慕容霁的疑惑,许轻凡并没有多加理睬,现在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惊鸿一瞥撞见的,正谈笑风生述说着什么的二人组上。
二人组的成员不必多说,自然是柳诃溪和剧本里那位温文尔雅,家世显赫的校园王子——陆文轩。
一开始就把目光凝在后者面庞上的许轻凡先是松了一口气——对方的容貌一点也不符合之前经历过的剧本里任何一个人——然后再度绷紧神经,仔细观察。
要知道,那个一早出现的大麻烦柳夙渊长得同傀儡师也没有半点相似,但是他真真切切就是那个狂妄危险的阴谋家。
——见鬼,他经历过的剧本那么多,遇见的系统人物也算是多不胜数,天知道就算陆文轩真的被替代了他能不能认出来。
不过……根据剧情,这个时候的陆文轩就已经对柳诃溪有了朦胧的好感,行动举止间都会带着不经意的亲昵暧昧,让这时候对自身魅力还毫无自觉的主角颇感不适——如果之前的蝴蝶效应暂时还没有带来太大的影响的话。
以他观察得到的来看,陆文轩言谈举止间虽然极有亲和力,面上挂着的笑容也的确叫人如沐春风,可是隐藏在犹如客套般亲切外表下的冷淡疏离虽不明显,却依旧逃不过深谙此道的许轻凡的眼睛。
所以说,这究竟是剧情变动带来的必然影响,还是……真的如他所预料的,主要剧情人物都被换了芯子?
许轻凡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从情感来看,他自然希望原因是前者,至少不会带来更大更难以解决的麻烦,可是理智相当冷酷清醒地告诉他,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公子?”
一道柔柔怯怯,语气间蕴含太多的试探怀疑的女声突兀地从二人背后响起,慕容霁径自遮蔽住许轻凡的后背,握掌成拳,满怀敌意地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