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遄压低声音,从鼻梁蜿蜒而下,将不久前那个可恶的男人曾经近在咫尺接触的地方一点点用自己的唇舌覆盖,一直落在了肖想已久,薄而妃红的柔软唇瓣上。
现在是夜时间,他心底的野兽嘶吼咆哮,摩拳擦掌,却是再怎么也抑制不了了。
第八十章
八十章
王遄从来没有预料过,会有那么一天,他能够将心心念念的人拥在怀里,这般亲密无间,密不可分。
他的心跳得很快,从胸腔里那般热情剧烈地涌动,将大片大片滚烫的血液输送到全身四肢百骸,飘然恍惚之间如临天堂。
他现在的脸一定是通红一片。
王遄不经意想到。
肯定很滑稽,很可笑,很狼狈。
可却一点都不后悔。
总归还是抱着些许的羞涩,王遄虽说吻得深情,却只是简单地在对方的唇瓣上辗转徘徊,缠绵悱恻,始终不敢伸出舌头,探入他的口中,更加深沉地接触。
许轻凡在最初的微愕过去后,很快便回过神来。
王遄从一开始就垂着眼睛,低眉敛目,始终不敢直面许轻凡亮如星辰的眼眸,生怕在其中看到愤怒鄙夷。
所以在许轻凡的手抚上他的面庞,一直蜿蜒下滑到下颌之际,全无防备的王遄很是受惊了一番,许轻凡趁着他僵住身子,手上微微使劲,对方便乖顺地张开了嘴巴,两条舌头就这么热情似火地追逐,缠绕,纠葛。
与许轻凡精致俊美的面容极为不符的,他唇舌间的攻势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野性,狂放而蛮横,是从骨子里流露的掌控欲与强势。
所过之处,便燃起了燎原的火焰。
面对这样的许轻凡,王遄意乱神迷,心神动荡——或者说他在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抵抗的念头——在他的最初的判断之下,轻凡应该是会愤然将他推开,不动作就是最好的结果,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居然会有所回应。
他是高大刚猛的男人,此时此刻却恨不得柔成一湾细水,一团棉花,缠着他绕着他,和他的余生就这么团团绕绕,再也解不开去。
因为之前饮过酒的缘故,许轻凡的舌间弥散着浅淡的酒香,醇厚甘冽,在唇齿交接的时候一点点透过传达,竟是让王遄有了熏熏然的感觉。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直到许轻凡放开他,拉远了彼此间的距离,他却还未回过神来,就连嘴唇都在细微地颤抖,怅然若失。
“夜时间已经过去了。”
许轻凡眼神清明,唇角微扬,除却还荡漾着薄红的脸颊,却是再无半点之前还在忘情热吻的迹象,比起如今面红耳赤,神色茫然的王遄不知好上多少。
王遄迟钝地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原本成双成对激烈拥吻的人群已经散去,所有人都回到了原本所处的位置,聊天的依旧聊天,搭讪的依旧搭讪,仿佛此前堕落而妖冶的一幕从来不曾存在过。
那是只会绽放于暗夜的恶之昙,诱惑冶艳,然而稍纵即逝。
“怎么样?我的脸上干净了么?”
许轻凡很是随意地拭去方才热切交缠之际从唇角漏出的银丝,语含调笑地问道。
王遄一怔,接着脸上便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直想把之前被妒忌冲昏头脑,说出这么不着调理由的自己一巴掌拍死。
“干净了。”
他闷声闷气地回答。
“可是你的脸却脏了。”
见王遄面带不解,许轻凡指指自己的眼角,“你哭了。”
王遄顺着他的手搭上自己的眼侧,顿时濡湿一片,这才惊觉自己竟是泪流满面,脸颊处一片冰凉。
方才被脸上热度掩了,现在才发现。
“原来,真是有喜极而泣的。”
王遄很快便将脸上的泪迹抹去,眉目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暖融。
“真的……欢喜不尽。”
“……走吧。”
许轻凡并没有对王遄的表现做什么评价,他现在的脑袋有些混乱。
在王遄俯身接近他的时候,他是打算闪避的。
可是那样迷离的灯光,与耳畔不时传来的低迷乐声,似乎是触动了记忆里的某一处场景,让他只是静静伫立着,看着对方惶恐而温柔的吻落下。
湿润柔和的眸光,情深不寿的誓言。
恰似故人来。
和今天中午观看那份资料时从脑海里浮光掠影般闪过的,细碎的记忆一般无二。
他参与其中,却没有分毫印象。
难道是浮熵和他提及的,于那场手术中丢失的记忆么?
既然已经蛰伏,乃至消失了那般漫长的记忆碎片,又为什么会在这个剧本里不断出现?
暗自打定主意要在之后去见那个不靠谱的医生颜韶逸之后,许轻凡将心头的诸多疑惑杂思压下,脚下生风地向外走去。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这个剧本通关吧。
许轻凡的手抚上胸前的口袋,感受到硬而脆的触感,类似于纸张一般。
————是那个酒保趁着夜时间初始之际的混乱时刻偷偷塞入他的口袋的。
看来这家酒吧果然有什么阴私秘密。
王遄一人在原地呼吸吐气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将四处乱窜的火苗按捺,这才跟着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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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轻凡方才走出酒吧不远,忽然便觉得脊背一冷,寒毛倒竖,犹如被什么凶猛而志在必得的野兽盯上一般,他迅速回过头,右手握住了腰间暗藏的武器之上,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可是,身后除却酒吧招牌的明亮光芒和三三两两或进入或离开的客人,并没有任何可疑危险的人物。
错觉吗?
不,绝不是。
被盯上了?
来自于一位危险的,病态的,扭曲的凶手,或者说即将变成连环杀手的变态的窥视?
——有趣,这个剧本真的很有趣。
一切隐没在暗影迷雾之中,稍有大意,猎手和猎物的身份转瞬之间便可调转。
鹿死谁手又有谁能够知晓呢?
许轻凡的眼睛在浓重的夜色之下愈发明亮。
第八十一章
八十一章
一位旅行者站立在悬崖边缘,目光凝视着天空,脚畔有一只正在吠叫的犬,他的左手握着一支白玫瑰,跨在右肩的棍子尾部吊着放置着行李的袋子,面容惬意而悠闲。
这是大雅克那牌堆中代表0,亦是□□的“愚人”。
没想到,那位神秘的酒保作为临别的礼物交付给他的,却是方才他正在占卜的工具。
“……这有什么寓意么?”
许轻凡将卡牌凑近眼睛细细打量,最终却只能得出牌纸上的图画精致华美,笔触生动流畅,近似艺术品般唯美,绝不是寻常可以买到的普通货色这样简单的结论。
“你现在不顾风险而有所行动……(1)这样的意思吗?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规劝我呢。”
他嗤笑一声,再度将纸牌放回了上衣口袋,软软地靠坐在皮革车座上,闭阖双目,眉宇间显出了几许疲惫。
王遄透过后视镜将这一幕扫入眼底,踩在油门上的力度放松些许,将速度放慢,只求保证平稳安静,同时按动了车上的广播设置,播放的正是许轻凡喜欢的音调柔和自然的小夜曲。
到达二人所住的公寓之时,夜已经极深。
这座年轻的城市在经历了白日的活力四射,暗夜的诱惑多情之后,在日夜即将交错之际,终于迎来了短暂而宝贵的沉眠时刻。
月光泄地流淌,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午夜,为一切都笼上了浅薄的银纱。
大雨过后,空气裹挟着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芬芳扑面而来,树影在微风中舞动摇摆,花坛里绚烂多彩的诸多鲜花洗尽铅华,静谧优雅,无声无息地悄然绽放,流露着孤芳自赏的意味。
王遄静静肃立着,柔和的夜风轻轻拂动他的衣角,他闭上眼睛,心底是少有的平静安详。
不仅是因为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光,更多的,是因为此刻被他抱在怀里,早已熟睡的人。
温热而充实的触觉,隔着单薄的服饰源源不断的传递,记忆里失之交臂,求而不得的惨痛过往,仿佛也被抚慰一般。
过去了那样漫长漫长的时光,他终究还是找回了他,能够再度感受他的体温和重量。
上天对他是何等地慷慨而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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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夏日的脚步逐渐逼近,这座城市迎来了一段漫长的梅雨季。
终日不曾放晴的天空始终笼罩着浅灰色的浓重阴云,淅淅沥沥绵绵密密的雨就这样从白日一直下到暗夜。
潮湿闷热的天气似乎同样影响到了人们的心情,烦躁抑郁的空气在周围蔓延,就连脸色,都恍如窗外的天穹,阴沉灰黯。
距离第一起谋杀案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天,这个城市风平浪静。
除却与死者有关的部分人员肝肠寸断,更多的人,依旧持续着或忙碌或悠闲,或颓丧或充实的生活,一个生命的逝去,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无悲无喜。
“这很矛盾。”
空调不断喷吐出叫人身心愉悦的冷气,客厅一片沁凉。
许轻凡将自己抛掷到柔软舒适的沙发垫子上,双手交错,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不得不说凶手在第一起凶案中表现地非常完美,遗留下的线索很少。他如今占据优势,如果就此隐匿不出,也许这桩案件就永远没有破获的时候。”
“但那是不可能的。”
王遄伸出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拈起一个白色小兵,向前挺近了两格。
——白兵,e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