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毕竟也是千金小姐,父母疼宠着,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虽然已经是成人的年纪,可心理年龄却还是像个小女孩般。从未受过这种戏耍玩弄的她,只觉得脸上生疼,满心的委屈。眼圈一红,竟是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开始许轻凡不理不睬,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什么‘脆弱的母人类’,到了后来,看到夏沫莲一直没有停下来,还是哭哭啼啼,甚至越来越大声的时候,他的眉头才蹙了起来。
“喂,母人类。”
他忍不住戳了夏沫莲一下。
“一直哭可是会变丑的,到时候你就变成丑母人类了。”
夏沫莲扭着身子,躲过许轻凡不安分的手指头。
直到听见许轻凡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才从抬起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喊道,“不许说我是丑母人类!”
许轻凡看她哭得和胡桃般的眼窝,不耐烦地挠了挠脸,把头扭到一边。
“不叫就不叫,那你也不许再哭了!”
夏沫莲回过神,也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居然在一个不怎么熟的陌生人面前哭成这副德行实在大丢脸面,当即顺坡下了,吭吭哧哧地说道,“这可是你说好的。”
她抹掉眼角的泪迹,破涕为笑。
“我叫夏沫莲,我也知道你叫许轻凡。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你的名字,这才算公平。”
这个母人类真幼稚。
许轻凡在心里嗤笑声,刚想出言讽刺,却又想起了方才她哭得惨兮兮的模样。
所以说,所有属性是母的的生物都好麻烦啊,特别是她们的眼泪。
“许轻凡,”夏沫莲小心翼翼地打量许轻凡的脸色,“你穿的是病号服,你是不是……”
许轻凡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母……咳,夏沫莲,你还是挺有观察力的,本大人正是打晕了医生,把他塞在厕所里,然后穿着他的外套大摇大摆地从医院里走出来的。”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还夸了我———这个现实让夏沫莲恍惚了片刻,接着才注意到他石破惊天的语言。
“你你你……”
夏沫莲指着许轻凡的手都在颤抖。
“他们是着白衣的恶魔,剥夺我的自由,囚禁我的灵魂,我与他们抗争,从那座象征着不幸与悲哀的建筑逃离——我属于自己。”
许轻凡轻声说。
“说得这么悲壮,其实事实就是你是从医院里落跑的——如果生病的话,这对身体很不好的。”
夏沫莲白眼看他。
许轻凡咳嗽一声,淡淡说道。
“ 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1)
一片逃离了束缚的落叶恰好落在了许轻凡的掌心,他莞尔一笑,竟是透出了几分淡漠和脆弱。
光影斑驳,那一瞬间眉眼安静而忧伤的少年,让夏沫莲的呼吸微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心。
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么难过?
许轻凡盯着那双属于女生的,柔嫩白皙的手,目光微闪。
他把那双手拍开,之前带着忧思和彷徨的少年转瞬之间便是消失无踪,仿若幻影。
现实的他眼角眉梢都是尖利的桀骜和审视,火般灼目,雪般冰冷。
“本大人的演技果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么傻傻地就上钩了,果然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
许轻凡你这个一点都不会看气氛的大白痴!!!
“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何时便站在离许轻凡二人不远的一棵古松后的男子语调冰冷。
一旁西装笔挺,戴着墨镜的壮汉恭敬地俯身,低声说了些什么。
“夏家的小姐。”
二人‘交谈甚欢’的样子好像让男子有些不满。
“去查一查她的家族还有本人的背景。”
竟然趁我不在,偷偷接近我的弟弟。
居心不小。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章
许轻凡见夏沫莲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瞪着他,笑得颇有几分促狭。
“怎么,这就生气了?”他半点也不顾及形象,大刺刺地就倒在草地上,“脾气也太坏了吧。”
夏沫莲嘴角直抽。
她可不想被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说脾气坏。
秋日的草坪并不是那么翠绿欲滴的颜色,而是泛着几分枯黄,少年侧卧在上方,墨黑的发丝,白皙的皮肤,苍白的服饰与林间跳跃的光斑杂糅,像是一副意味不明,但足够赏心悦目的油画。
现在的许轻凡,欢快明朗,除却家世容貌,是最平凡不过的少年。
可是,那日晚宴上,休息室里魅惑众生,如渎神妖孽般的许轻凡,也绝不是幻影。
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并不是玩笑。
夏沫莲忍不住歪头打量他。
明明是比自己还要小些的少年,却像是隐藏在巨大的迷雾中,一举一动,皆是透着诡谲的意味。
他可以在秋日的午后拉着自己在街头狂奔,可以凭着孩子气跑出医院,却也能在幽深的午夜将自己吓得失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喃喃自语。
许轻凡揪了一根细长的草叶叼着。
“本大人当然是很厉害的人——所以,不许说本大人坏话,我都听得见的。”
夏沫莲笑出了声。
“奇怪的母人类。”
许轻凡叼着草叶做出各种摆动,一只手撑着头下,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方。
这种姿势并不优雅,甚至可以说是失仪,在他们所处的圈子里,是粗鲁的象征。
可无论什么动作,一旦由许轻凡做来,那种漫不经心的感觉,生生多出了几分慵懒闲适,莫名地,让人移不开眼,脸红心跳。
许轻凡微眯着眼睛,目之所及,便是蓝格盈盈的天空,那清澈的湛蓝,仿佛可以荡涤心中的一切尘埃。
“你有没有去过拉萨?”
没有任何前兆,许轻凡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夏沫莲眨眨眼,说道,“有啊,前几年的时候去过一次,那里的太阳好晒,但是也很美。”
“说话的声音能碰到蓝天,伸出手来能摸到蓝天,掬一捧蓝天可以洗脸。”
许轻凡轻声说着,仿佛在害怕惊碎了梦。
夏沫莲的眼睛弯成新月,满含怀念与憧憬。
“你也去过那里吗?”
许轻凡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没有。”
‘那个孩子一身是病,听说活不了多久。’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晚宴上那个刻薄妇人的话语,夏沫莲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紧了,生疼生疼。
海拔那么高的地方,对于身体不好的人来说,是一个禁地吧。
“等到本大人这具脆弱的身体跟上灵魂的强度后,本大人一定会去那里看看的。我的足迹要遍布七大洲五大洋,我要和那位作者埃尔德一样,成为史上最伟大的探险家。”
他眼底灼灼耀眼的色彩,比太阳还要光彩夺目。
……对啊,一个中二病患者,怎么会随随便便失落消沉呢?
夏沫莲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靠在上面,灿烂的笑容自小巧精致的脸上绽放。
“作为第一个听到您豪言壮语的人类,能不能将您的头号粉丝的席位留给我呢?未来最伟大的探险家?”
许轻凡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从小到大,除了李子墨外,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认同了他的理想。
他闹变扭似的转过头去,好像极不耐烦地抛下一句。
“要成为本大人的粉丝可是很困难的!!看在,看在,你那么低的智商能够理解本大人的话不容易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同意了!”
夏沫莲咬着嘴唇,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欲发的笑声。
之前怎么就没有发觉,这个小少爷变扭得这么可爱呢?
许轻凡不自在地扭过头,一眼便看见了一双光可鉴人的定制皮鞋。
每一个线条都力求细致简洁完美,就和他的主人一样。
他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敛了笑意,就连声音,也变得低沉不少。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场上无往不利的霸主与神话,许氏如今的中流砥柱,许谨衍。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是从树后走了出来,沉浸在交流谈话中的二人也没有丝毫察觉。
“我已经让李子墨去领罚了——作为他没有看好你的惩罚。”
许谨衍的声色清冷,和他向来冷峻的脸倒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