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少年的眉头微蹙,将手上的香槟随意地放在周围的桌上,便捂着嘴唇往休息室疾步而去。
虽然极力掩饰,但从他不断起伏的肩膀来看,大概也能知晓他是在剧烈地咳嗽。
“唉,那孩子真可怜。”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泪,“听说是早产儿,浑身上下都是病,活不了多久了。”
他身旁的男人显然是惊艳于少年的相貌,乍闻消息也是一惊,然后就唏嘘道,“那还真是太可惜了。”
妇人的脸色微变,倒是没想到自己一直在勾搭的英俊男人会被那个孩子给勾了魂,顿时沉下脸,不阴不阳地说道,“也是他母亲造孽。”
“哦?怎么回事?”
男人颇为好奇地追问。
“他母亲可是个狐媚子,看那小鬼的脸就知道了。当年许家为了这个私生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结果一场车祸,许家的家主和他母亲一起死了,听说那个时候他还只有三岁,就克父克母的,真不吉利。”
话一说完,她好像才恍然惊觉自己的语气不对,立刻娇羞地捂唇笑道,“哎呀,一不小心就把这些流言流语拿出来说了,真不好意思。”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鄙夷。
“无妨,倒是多谢夫人的提醒。”
男人轻轻啜饮高脚杯中似血般艳红的葡萄酒,好似对那位贵妇人眼底的贪婪渴求浑然不觉。
在他们的几步开外,有一位个子娇小的女孩听见了一切。
“父母双亡,自己又身体虚弱……”女孩咬着自己的嘴唇,白嫩的脸蛋上满是同情,“这些什么上流社会的人,就是铁石心肠,还拿别人的伤疤当谈资。”
她自以为隐蔽地瞪了男人和女人一眼,想了想,便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殊不知,在少女走后,男人冲着少女离开的方向举起了酒杯。
“一位可爱天真的小姐,与一位阴郁不幸的少年——”
他用咏叹调一般的语气感慨着。
“多么完美的初遇。”
他胸前犹自带着露水的白玫瑰无声跌落,男人径自从它上方踩过,悄无声息的离去。
白玫瑰沾惹了尘垢,在践踏中凋零。
夏沫莲小心翼翼地推开休息室的门。
仅仅一墙之隔,外界的灯火通明,欢歌笑语,好似被什么东西吞噬般,半点也没有传达进来,偌大的休息室灯光幽暗,充满了死寂诡异的意味。
“那个……”夏沫莲咽了口唾沫,心跳莫名地加速了,“你没有事吧,我刚才看见你走进来了……”
“可疑的人类。”
许轻凡端着一个黄铜烛台突然出现在门后,吓得夏沫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要是敢叫出来我就把你打晕了扔出去。”
许轻凡如是说道。
夏沫莲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只能可怜兮兮地捂着嘴巴点头。
“咳咳……”
将烛台放在房间中央披着白色桌布的圆桌上,许轻凡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你,你没事吧?”
夏沫莲弱弱地问。
许轻凡冷艳高贵地甩给她一个白眼。
“愚蠢的地球人。”
他拿出白色的丝帕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掌。
“这不过是因为本大人的灵魂太过强大,这副弱小的躯壳无法承受而已。”
“……唉???”
夏沫莲脸上的表情呆滞了。
第二十章
许轻凡,许氏集团前任家主的私生子,体质孱弱,性格阴沉。于一场宴会上受到女主夏沫莲的安慰后对其产生好感。夏沫莲成为他其兄长,亦是男主的妻子后因为备受冷落而伤心失望,许轻凡自愿带其逃离,并在途中病发身亡。
初遇女主
好感萌动未完成
望爱嫁人未完成
亡命天涯未完成
病发身亡未完成
许轻凡是按着太阳穴看完自己的人设剧本,并发誓以后绝不会再选择言情标签的。
这种狗血淋漓的一生,着实是让他无力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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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知晓全部的剧情概况,也许是脱新之前与之后的最大差异。
许轻凡原本就在疑惑,新手期接到的剧本,虽然完整,有的时间跨度也很长,但是其实情节并不多,分节剧情也寥寥无几。
直到接受了这次的剧本,他才明白个中道理。
以d级剧本来说,他执行的应该是一个完整剧本中的一段小剧情。
例如这次的剧本,他的死会是男女主之间最大的矛盾和心结,成为他们日后分分合合,不断地虐恋情深的强有力的理由。
总而言之——他在这个剧本中最大的作用就是化为男女主之间最大的一根刺,一个悲催早逝的男备胎,一处剧情的催化剂。
——呵呵。
作为一个被系统直接封号为“惑世影帝”的妖孽,他会是一个乖乖地顺着剧情,成为在剧情比重里连男配都不是只能算苦情男龙套吗?
答案可想而知。
夏沫莲囧着一张脸,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母人类,你那是什么表情。”
许轻凡略微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
“区区的碳基生命,居然敢质疑本大人的存在。”
眉目秀美的少年脸上展露的是恶意满满的笑容。
也不知道他是按了哪里,休息室里蓦地出现了一道尖锐的女声吟唱。
“kyrie elein!”
(上主垂怜!
那是仿若魔魅般的女高音响彻云霄,带着深入骨髓的狂热,却又怪异但自然的揉杂着自律和冷静。
“gloria excelsis deo
(荣耀归于上帝),
terrahoib bonae vontatis
(在和平的土地上),
terrahoib bonae vontatis
(和平归于世间良愿之人),
uda te
(我们赞美您),
udalorifica te
(我们赞美您,我们祝福您,我们敬仰您,荣耀归于您)。”
音乐徐徐展开,浓烈的宗教气息在室中弥漫,再加上桌上星火闪烁的长烛,恍惚间好似置身于与世隔绝的教堂,圣洁而安详。
然而清澈明亮的少年声音却打破了这样的氛围,生生将人从天国拉回人间。
“巴赫的巅峰之作,b小调弥撒曲。”
许轻凡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其中装载着的,却是不详的血红。
“doe de, rex caelestis,ater oenite, jesu christe, don dei, fili atris
(上帝我主,天上的君王,全能的圣父,主耶稣基督,唯一的圣子,上帝我主,主的羔羊,圣父之子)。”
歌手还在不断的响奏这,明明该是虔诚而宁静曲调,却被烛光摇曳中,那个拥有蛊惑人心的美貌的少年破坏殆尽。
“多么可笑啊,天真的愚昧,懵懂的信仰。”
许轻凡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许是喝得太急的缘故,有几滴殷红沿着嘴角滑落,宛如雪地上展开的一朵红梅,凄美地叫人心碎,只能怔楞着,看着它顺着脖颈的曲线,埋没进胸口。
夏沫莲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得愈发地快,几乎被休息室里莫名但强烈的压迫感逼得窒息。
这个少年,就像是背主的该隐,是世间一切诱惑的化身,能够让人心甘情愿地走向堕落。
“你……”
夏沫莲结结巴巴地开口。
许轻凡却丝毫没有理睬她。
他站起身,张开双手,犹如拥抱着情人般跟随着吟唱,转动着优雅的舞步。
“狗屎的神。”
他在弥撒的最高潮时闭上眼睛,如是说道。
同时手上一松,高脚杯摔落,似血的液体倾倒,融进了同样艳红的地毯中。
圣洁、不详,虔诚、渎神,冷静、癫狂,救世的仁慈、灭世的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