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漠不关心把他当空气的态度，时刻都让他有种即将被抛弃的恐慌感，因为他不但没用还会拖累别人，他那个像鲜花一样漂亮的妈妈，领着他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喔，不，还有一句，“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句话就跟魔咒一样，一直跟着他，哥哥昏迷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哥哥为什么受伤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哥哥为了养活他们，得付出这么多，那些翻遍的白肉看在他眼里就像毒牙一样，咬着他年幼的心，他擦破了皮，都那么疼，哥哥疼得昏迷了，那是多疼？
他或者不该这么卖力，就为了留下来。他很想说，哥哥，你把我卖了吧。可今天他才发现他错了，那些都是假的，他就是想卖，好像也没人要他。
想‘通’了后，楚辞陷入了巨大的失落自责和恐慌，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哥哥，都是小辞不好……”
呢呢喃喃的声音很小，可病房里太安静，楚逸想不听见都难，看看一排垂头丧气精神萎靡的小孩儿，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长长地吐了口气，他是不是得时常去老师那里走走？好了解下这些熊孩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都坐过来一些。再说一次，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剩下的医药费，哥哥有办法。”他平时给的钱太少了，乃至于臭小子们不知道自己是土豪家的小少爷。
楚泱听他说完小肩膀一提也学着他长长舒了口气，大大打了个哈欠，松开嫩白的掌心伸到楚逸面前，揉揉眼睛声音困顿，“哥哥，给你。”
楚逸接过来一看，几张浅红色的纸币，被卷成一小卷，拉开后皱巴巴的还带着黏黏的汗湿，这可是真正的臭钱了，五块钱。
楚逸失笑道，“臭小子，等回家哥哥再多给你些好了。”小家伙都把最后这么点零花钱贡献出来了，他也得好好表示表示才对。
楚泱打了个哈切眼睛都睁不开，舌头都有些打结，“抄作业，不是，哥哥，不是，这是小泱赚来的，给哥哥。”
说完也不管自家哥哥捏着钱古怪的表情，晃了晃脑袋踩了鞋就轻轻爬上床，如困顿的小猫一样，和黏在一起的眼皮抗争了一小会儿，大大打了个哈切，抱着楚逸的手臂蹭了蹭就沉沉睡去，楚逸坐了一会儿想把手臂抽出来，一动臭小子抱得更紧，只得往旁边挪了挪让他睡得舒服些。
楚逸看了看楚泱安静乖巧的睡颜，回神便见楚辞垂着脑袋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段时间他什么性格楚逸心里也有个大概，这小子很擅长做自我检讨和自我批评，凡事就先回想三分钟，但凡有跟自己有那么点关系，就会拼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精益求精总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
楚逸没奈何伸手将人扯过来，表情尽量像个温文尔雅的好哥哥，“哥哥没事，明天就能回家了。”他倒是想今天就走，医院不同意。
还是没反应，楚逸头皮发麻，只得换了个方向劝导他，揉揉臭小子的头发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错。”顿了顿接着说，“小辞永远都是哥哥的弟弟。”
楚逸非常郁闷的发现，这句在他看来臭小子会高兴得蹦起来的话，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那副落落寡欢的样子让他暴躁得想跳起来揍人！
楚逸才想直接问问他到底怎么了，就听小护士来说有电话，只得一点点从床上挪下来，楚天乖觉的扶着他往外走，楚逸走了几步回头嘱咐道，“你别乱跑，就乖乖坐这里。”
电话是助理陈永英打来的，说是查清楚了，昨晚的事和黎浩没有直接关系，黎家上一代就黎正天混得好，这次背后的人其实是黎浩的堂弟黎聪，他老爹黎正雄和学校里拉了点关系，想让自己的儿子试试水，黎家主要的产业是证劵交易银行期货，产业链里房地产这一块还很弱，这次黎正雄看准了着一块，想让儿子和背后的裴家以及各个建筑业的公子哥套好近乎，好做出点样子在黎正天面前冒点头，儿子若是表现出了才华，说不定能在黎家分一杯羹。
原本好好的打算，被楚逸搅黄，黎聪那小子智商有限，才弄这么五个残废出来。
年轻的助理语气里都是幸灾乐祸的快意，楚逸大概问了下公司的情况，这家伙只一个劲儿的说公司势头大好，还说了最近一周有部分商业新秀突然跌破，破产的破产，被收购的被收购，总之就是又有聚众闹事跳楼的了，楚逸听得心意阑珊，倒是旁边一个医生也在跟病人打电话，大抵是咨询什么，絮絮叨叨的倒有不少进了他的耳朵。
女护士很有耐心，电话夹在耳边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操作台上的纸张，非常耐心的指导开解，“……小孩子才出生，哭闹的时候要小心拍拍他们的背，别被呛到了，平时也要多抱抱他们，多逗逗他们，尤其是爸爸妈妈，就是听不懂也得多跟他们说说话，多陪陪他们，亲亲他们什么的，小孩子喜欢大人的亲近，您可别胡乱敷衍，孩子哭就好好哄哄，哭得时间太多容易感染肺炎……”
楚逸听耳朵两边没完没了的说话声，交杂在一起两个都听不进去，直接道，“带着钱和没处理的文件过来……”末了补充道，“来的时候买点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买什么你看着办，其他的再买两盘小银鱼。”
楚逸坐在床沿看着还在神游的臭小子，眉头皱得死死的，手臂上有伤，抱抱他们他今天是操作不了了……
“楚辞，过来。”楚逸的声音提高了不止一倍，臭小子一颤就乖乖走了过来，垂着脑袋站在床沿，好一会儿了抬头看着哥哥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让眼里的眼泪滴下来。楚逸心里一滞，伸出右手将臭小子轻轻揽了过来，怀里的小子明显没好好吃饭，小身体上看着没肉实际上也没肉，他抱在怀里太轻了……就这样静静感受了一小会儿，楚逸鬼使神差垂头在臭小子柔软的头发上吻了吻，低低道，“哥哥没事，别哭。”
怀里的臭小子浑身一震，伸手揪着他的衣角，有些僵硬的轻轻靠着，半响抬起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皱成包子的小脸，像是现在才回过神来一样，呜咽道，“哥哥，小辞会赚钱养哥哥的……”所以小辞不是拖油瓶……别丢下小辞……
臭小子像是现在才知道害怕一样，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紧紧揪着他的衣角一张脸哭成了沙皮狗，没出声可楚逸胸前的衣襟越来越湿，也越来越热……
楚逸想笑又莫名生出些别的东西，静静看了一会儿，将人揽在怀里紧了紧右手，哑声道，“臭小子，瞎想些什么……”
有些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理成章，比如说他心里这点类似心疼这种从没出现过的东西，现在一点点的被放大直到渐渐侵蚀了一角，衍生出了怜惜这种东西……
再比如说身体的接触。
楚辞秉着呼吸绷着身子仰着脸，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如蝶翼一般，眼睑抖动的得厉害，润湿的瞳眸被眼睑盖住，那里面再没眼泪流出来，呼吸很轻，瓷白精致的小脸上渐渐泛出薄红，慢慢越来越红……
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晕乎乎的感受着额头上的温热，感受着这种很美却还不知道这就是怜惜温柔的温度，空气里都是甜腻的糖果味，好一会儿脑子里飘过课本上的一句话，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他不知道，他不懂，老师说这句子很美。
第17章 哥哥
孩子最是能感受到别人对他的宽容度和善意，大人们常以为小孩儿什么都不懂，可他们天生就有察言观色的能力。有时候，你讨厌什么，他就做什么，有时候，你喜欢什么，他就做什么。——张爱玲
孩子间最是公平，他们靠直觉就能判断好或不好，真心还是不真心，你对他好一分，他就对你好一分。他觉得你让他亲近一分，他就亲近一分。
病房里的气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郑染裴文清还有跟在后面的程永英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一身病服的楚逸坐在床边，怀里搂着的小孩儿似乎在轻轻的哭，楚逸松松揽着小孩儿做着他绝不可能做的动作，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亲人间还没有这么亲密热情的表达方式，就是拥抱都很少，更勿论轻吻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楚逸……
进来看见这一幕的三个人都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相处了这么久，楚逸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有了那么点认识，这人应酬的时候得心应手，不过关系越好她就越知道，他就是笑了，笑也没到眼底，你跟他关系越好，他就越不愿敷衍，呆在一起话也就更少了，说是面热心冷都不为过。这时候这副温柔真实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在楚逸身上见到。
对门坐着的小孩儿安静又精致，捧着书看似乎翻书的声音都很轻，见有外人进来脑袋从书上抬起来，眼神清澈真如山间的泉眼一样，就这么看着她们，她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字……干净……纯透。
郑染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清了清喉咙笑道，“呀，楚逸，看来你没事，不过你安慰人的方法真特别—嘻嘻……”
戏谑熟悉的调笑让楚逸脑袋一清，情绪瞬间抽离出来，病房里那股稀薄又温柔的情绪顿时散得一干二净，楚逸不甚在意的将楚辞放好，拉过被子给两个臭小子盖上，低低道，“睡吧……”一个两个的都一天一夜没睡了……
楚辞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氤氲黝黑的眸子被眼泪洗过清亮得很，唇角弯了弯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哥哥说睡觉……他就睡觉……
哥哥喜欢他乖一些……他就乖一些………
郑染有些发痴，对象便是床上当真乖乖闭上眼睛唇角弯弯渐渐陷入梦乡的楚辞，小天使不一会儿呼吸就绵长起来……秀气的小鼻翼一扇一扇的真睡着了，郑染痴痴看了好一会儿才两眼发直结巴问，“呀呀呀，楚逸，这就是你弟弟么……有弟弟真好……”
楚逸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把程永英递过来的一小盘小银鱼放到楚天面前，小银鱼估计刚出锅没多久，煎得金黄可口卖相也不错，楚天一本正经的将手里的书放下，又一本正经的将小衬衣的袖子卷得整整齐齐的，安安静静朝程永英说了声谢谢叔叔，才一小条一小条慢条斯理的开吃，楚逸见他吃得专注，不放心补了一句，“现在只能吃一盘，晚上再吃一盘。”这小子估计还不知道什么叫节制。
“恩。哥哥。”话出口清澈的音质又引来郑染的一阵眼红，神色羡慕恨不得立马就变出个弟弟来，好抱在怀里揉揉捏捏……
楚逸见他应下就找了个地说正事，四人各自坐在一边，裴文清眉头微蹙道，“昨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黎家来头不小，这次动静大，再怎么也算打了黎家的脸，黎正天出了名的好面子，恐怕这次不会善罢甘休，结果怎样就看他怎么处理了……”裴文清顿了下才接着道，“有个特殊事，海投的标书下来了，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家的甲方就是黎家，你——昨晚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不愿接，就推了吧。”
楚逸一顿随手看着手里的文件，将那份头文是黎氏的合同仔细看了一遍，上个月中的标，工程量不大不小很适合新公司，“公事公办，接下来就是。”
楚逸将签好的合同文件递给程永英，接着道，“文清，这段时间出图你看紧些，过不久住建局有一次抽检，估计每个公司都会抽一些工程出来，公司出的图纸更要细心到位，尤其是计算，一丝都不能马虎。”
裴文清点头，公事谈完眼里带了淡淡的笑意，“老头子让我通知你一声，说是以后内部聚会不得喝酒，还让你这几天好好养病，公司的事不用挂心，不过老师今早看了一早财经新闻后就来问了公司性质是不是股份有限，也没说什么就是神情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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