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惑众生 第55节

    脑海里浮现出人境之前被毁灭时出现的乌云海浪，那样的气势与森冷，我觉得它应该是他。

    今天，天阳过来问我是够察觉到了黑暗意识的所在。

    “还没有。”我叹息一声，天阳相信了我，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发了疯的黑暗要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我想这也是他们害怕黑暗的原因之一。

    “我下凡去找一找，如果你们找到了他，记住我的话，千万不可擅自行动。”

    “无夜，千万小心。”天阳说道。

    离开了神门，我来到了凡间。

    冬去春回，春风拂过树梢拉扯嫩芽吐露，依然寒冷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石板铺成的地面积了些许的雨水，来来往往的行人举着伞匆匆而过。

    这是一座石拱桥，桥下是缓缓流淌的溪水，水面上漂浮着一片片红白相间的花瓣，这是桃花的花瓣，而一团凡人看不见的黑影就站在石桥上，时而看看行人，时而看看落水桃花雨，那么的安静，却又浑身冰冷。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黑暗时的情景，他那么的形单影孤，又怡然自得。

    高高在上的姿态里满满的都是孤傲，他在打量身边的凡人，身上散发着不屑与冷漠的气息。

    我突然很想笑，他真是个xi,ng格怪异的人，倘若以他产生意识的时间来算，其实他更像个孩子，对四周充满好奇又自我冷傲的孩子。

    他看着四周的人和物，我在旁边看着他，很快他就发现了我，即使他还是一团黑影，我却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真实而又强力的击打在我胸口上。

    我微笑着朝他走去，唔，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我早已找到有意识的黑暗。

    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是我们都无法抗拒的命运。

    无夜，为何这些凡人的眼睛里会流水，偏偏要称其为眼泪？

    高兴的时候哭，悲伤的时候也哭，你口中所谓的人类情感我不懂，也不需要，他们实在是渺小，卑微，又可怜。

    哦，你竟然活了那么久，这些年你都做什么了？

    不可思议，不会觉得无聊吗？我已经有些厌烦这个世界了，干脆毁了她重新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如何？

    呵呵，我说笑的，天神，不必如此担心地望着我，这些凡人复杂的人xi,ng我还没有玩够，更何况他们如此让你喜爱，我更加好奇了。

    魔主的问题很多，话也很多，他很喜欢问问题，其实也很喜欢笑，一团黑影冷笑颤动的模样还挺可爱的，他话语里若有若无隐s,he着毁灭世界的意思，魔主还没有意识到毁灭世界会给人境的万物带来的坏处。

    天阳说的对，有了意识的魔主是个任xi,ng妄为的存在。

    我已经和他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可惜他一直没有学会去体会情感，如果他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就可以放心了，神门里的其他人也就不用想方设法的谋划着如何把魔主控制起来。

    好在，魔主本人对七情六欲已经产生了兴趣。

    我想，我应该带魔主回到神门。

    天阳他们果然很生气，我费了些力气才把他们安抚下来，如果有不用伤亡就能让魔主不随意破坏的方法，那将是最好的方法，我告诉他们魔主是不灭的，强行封印魔主只会带来今后无数年神门与魔主的对立，代价是我们无法承担的。

    没事的，我告诉他们没事的，我会好好看着魔主，他要是犯了错，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魔主在神门住了下来，和我一起在后山。

    有一天，他让我给他取个名字。

    宣华。

    在念出他的名字后，我知道它将是我从此以后的责任。

    唯一不太好的事情，宣华在决定化为人形的时候竟然变成了我小师弟的模样。

    小师弟的模样其实算是清秀的，称不上漂亮，也算不上帅气，有一些普通，气质干净，是个单纯的好孩子。

    可明明是同一张脸，藏了宣华的灵魂后却分明变了一个人，宣华的气质是冷冽的，让我想起了我们最初相遇时那石桥下流淌着的冰冷溪流，水面上飘着朵朵红白相间的桃花花瓣，很冷，却有火一样的味道。

    宣华的那双眼睛透着魔魅的味道，我不敢再去看他，我尘封已久的心为何跳的如此之快？太过于鲜活，太过于剧烈。

    “你的手，好暖。”他抓着我的手，喃喃说道，神态间一片清冷。

    他是个不懂得感情的人，一如他的手掌，坚冰一样带来刺骨的痛！

    可我还是感觉很热，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感在这一刻扑面而来，我仿佛又看到了世界毁灭时吞噬一切的滔滔乌云，而我正在被他们所吞噬。

    爱上一个人，竟是如此简单。

    可这个人，却是个真正的无情之人。

    宣华的手很冷，我只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就算为此受伤，也是可以的。

    魔惑众生 第四十章天神篇（二）

    一棵又一棵的桃花，栽在后山，流水旁，山下的小镇道路边。

    不只是春天才能看到的红白花儿，神门所笼罩的地方阳光明媚，桃花能在这里一年四季的盛开，我不知何时开始喜欢上了桃花，一棵棵的从凡间移植过来，卷着袖子亲手栽下，漫步在桃花下，当清风吹拂的时候，柔软芬芳的花瓣雨一样的落下，真美。

    天阳说我是得了凡间一种名为“桃花疯”的病，他这人就喜欢嘴上损我，好歹我也是天神，天阳却敢拿着拂尘往我身上挥，说是要帮我治病。

    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一开始他和其他人一样不同意我将宣华留下来，可现在他也只是喜欢在我耳边念叨

    那魔什么的把你种的桃花全砍光了，无夜你还要种到什么时候！

    嗯，种到宣华砍不动为止，开玩笑的，天阳就不要再瞪我了。

    天阳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是可以让桃树复活的，宣华他也只是行使他毁灭的责任而已。

    快把那大魔头扔回后山去，别在前边儿打扰弟子们修行！

    宣华只是在考验弟子们的定xi,ng，天阳，你太宠弟子们了。

    天神，分明是你太宠那魔物了！

    是啊，不知何时我喜欢上了桃花；

    不知何时，我越来越宠宣华了？其实也算不上宠的，我只是想对他好一些，天阳，宣华是客人，我们自然要热情招待，宽容以待了。

    宣华还只是一个孩子，当然，我指的是心智上。

    无夜，在你看来所有人都是孩子吧？不是他太小，而是你太老了！

    天阳，好伤人。

    可是距离我上一次轮回也只过了八千万年而已，我很老吗？

    天神不会死，却会进入轮回，轮回后进俗世修行，机遇后传承前几世的记忆与力量重新成为天神。

    他们都说天神转世后会变成新的一个人，可其实不是这样，只是从前的回忆大多没有太多需要留恋的，当人变得对从前的人和事淡薄了起来之后，那些人就会觉得我变了，不是从前的天神。

    我从来都没有改变，一如我不变的名字无夜。

    宣华，这个我为你所取的名字，是否也会伴随你生生世世呢？

    和他住在一起，已经有好几年了。

    教他写字，教他画画，教他弹琴，教他舞剑。

    倾尽所有，教他我所会的一切，宣华学的非常快，他本就是一个极有才华的男人。

    除了感情，他什么都能学会。

    他会笑，会生气，却不会悲伤，更不会流泪，他还是不懂感情。

    我有些开心，因为这样一来即使我深情的望着他，他也感觉不到我眼里的含义。

    但是更多的还是渐渐涌出的悲伤，他或许能明白我宠他，我喜欢上了他，却是一辈子都无法去体会我对他的感情，我本该就这般在旁默默看着他的。

    宣华开始外出，偶尔还会带一些朋友到神门来。

    宣华真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我看他带来的朋友们都是万分仰慕的望着他，真好，宣华能够学会交朋友是件好事，友谊也算是体验情感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他开始在我面前故意和他的朋友亲近，说是亲近，可他们连手都没有碰到一起，可我竟然也会心里难受想要过去。

    哎，宣华分明是故意气我，我想他也有一些喜欢我了吧，这个顽固又倔强的男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明白自己的心。

    罢了，只要他好好的就可以了，只要宣华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只要我们能如现在这般相处愉快，我已满足。

    “无夜师兄？”

    清脆的声音格外悦耳，和宣华那略有些低沉的男xi,ng嗓音不同，天裕的嗓音就像石间清泉一般透着活力，他是我从外面捡来的孩子，虽然流淌着神族的血脉，却意外的被人抛弃。

    “天裕，怎么过来了？”

    这孩子颇为喜欢往我这里跑，大概是之前跑的勤了些才让宣华注意到天裕，后来宣华就借了天裕的模样化身成人。似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天裕就极少往我这边跑了，这些我都知道却没有主动去和天裕说过话，这孩子之前还是太过依赖我了，我希望借由彼此的疏离能让他明白，我只是他的师兄，他想要的我永远给不了。

    天神的宿命如此，不是无法爱上任何人，只是不能。

    爱情是我即使转世也无法忘却或淡忘的情感，这世间又有谁能陪伴我至永远？相爱之后的天人永别，离别之后的无尽相思，都远远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至于宣华，罢了！

    “无夜师兄，你把那魔留下来是不是只为了让他学会感情？他学会了感情后就会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就不会胡乱破坏世界了，是不是？”带着急切盼望回答的表情，天裕紧张的看着我，这孩子，太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感了。

    “是。”这是最初的目的，却无法控制后来的心思肆虐。

    让宣华学会控制他自己的情感与力量，是为了天下，也是为了宣华，不懂得控制自己的魔主，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灭亡，那时候黑暗将失去意识，只剩下黑暗的本xi,ng。

    而宣华，也将会从此消失。

    黑暗不会灭亡，可是宣华这个男人会。

    从地境归来，我心中竟略微有些不安。

    前两日感应到地境已有灭亡趋势，查探一番后顺便修补了人境与地境之间的“大门”，不知道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宣华可还好？

    回到了神门，迎接我的是一脸严肃的天阳，是来自元老们做出的惩罚决定，我离开神门的这段时间，一直还算安分守己的宣华砍掉了所有桃花，一把火烧了我的屋子，连带着藏经阁也在烈火中损失大半珍贵书籍，而罪魁祸首早已经离开了神门。

    天神，你实在是冥顽不灵！

    天阳，你难道没有看出来素来以毁灭为代名词的魔主宣华竟然只是放了把火，而没有杀害一个神门弟子吗？你看出来了，我知道你是气我因他受罚而已。

    人既然是我带回来的，宣华犯下的过错自然由我承担，从一开始我就这样说过的。

    四十九天后，罚满。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自寻死路而已，天神，你又为何那般肯定是我杀了他？”

    “他向你挑战。”

    “我欣然接受。”

    “天裕是神族，他死后不会有来生。”

    “所以我就该放过他？所以我就该被你指责？他自寻死路，我又何必挡他！我不懂你所谓的仁慈，我不懂你口中的情感，哈哈！天神，失望了吗？杀戮本就是我存在的意义，这么多年来你苦心积虑的想要改变我，我只能说，宣华让你失望了！”

    “我只能将你封印。”

    你的眼中渐渐盈满愤怒与不可置信，宣华，你可知道除了愤怒以外你的眼底竟是一抹浓重的悲色，我说的话或许会伤了你的心，但想必也能让你开始体会情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