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天只看了一眼，而后便又谦逊的略微低着头。
或许，他的无名老师遮掩面貌仅仅是为了减少一些麻烦吧？无名先生长得很好看，并非女子的柔美，也无男子的强壮，很特别，有些冷，有些如想像中的傲，明明是很美的荷塘风景、古味书房，都被这男人衬得暗淡无光了。
无名先生比陌天想像中的要年轻，只是具体年岁就不大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因修行而可永驻童颜，无名先生这般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掌控正义盟的武力强者，很是有修行者的可能。
“咳咳——”宣华手遮着嘴轻咳了几声，放下了书籍缓缓从书桌后站了起来，转身走到了能够看到荷塘景色的窗旁，双手背负在身后背对着陌天。
风吹起了宣华的发丝，发丝又轻轻的落下。
长久的静默，无人出声，宣华没有说话，陌天略微抬起头望向了这个成了他老师的男人，宣华的确是削瘦的，平日里掩在黑袍里看不出来，现在人从书桌后走了出来，陌天越发觉得宣华是削瘦的，刀锋一样。
陌天看了一会儿，而后又突然低下头去，刚刚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之间有了错觉，一种想要伸手去碰一碰那细腰的错觉，只是一想到自己若是碰了这男人的腰，家里的老头子估计会吓晕掉，陌天毫不犹豫的立刻将脑袋里这奇怪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花天酒地可以，怀拥美人也可，只是面前的这人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个危险的男人，那就万万不能乱想了。
就在陌天以为无名先生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男人终于讲话了。
“陌天，听闻你从很小的时候就阅览群书，遇事也极有自己的想法，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宣华望着窗外红艳艳的莲花，一片蓝绿相间的水波里，红莲轻轻摇曳。
“老师请讲。”陌天道。
“你相信魔主的存在吗？”宣华问道，背对着的站姿让陌天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就学生所知，据各类资料传言来看，魔主其人应该是存在世间的。”陌天答道。
“那你觉得，他是不是与魔道一样是不容于世间的存在呢？”
“传闻魔主是能随心所欲毁灭天地的人，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至少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陌天答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魔主不应该存在于人间了？”
“是！”陌天低声答道，眼神却始终有些控制不住的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上飘去，对于宣华问的什么，也没有太深入去想。
若是他们此刻能够彼此看一看对方的表情，那一定会发觉他们彼此的表情确实很有趣，陌天是隐忍着不敢去看，让他有些不明所以的心慌，未知所带来的恐惧压抑着他，却又忍不住偶尔用余光掠过。
宣华已经听到了陌天的回答，他并没有什么不敢去问的，在陌天还未得到天神传承记忆之前，这样的回答反而才是最为真实的吧。
在这一代的天神眼里，魔道与魔主，就是不容于天地的存在，是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
宣华一直背对着陌天，或许他今天已经不想再去看那张与无夜一模一样的面容，不想去看那张面容上所透露出来的对他的陌生与恭敬，如同他们真的是老师与学生，没有了太多的情意，没有了太多的纠葛。 如今的他，连陌天的防备都没有掀开。
陌天敬他，这态度如同一条河，横在了他们中间。
即使陌天看到了他的模样也表现得十分淡定，宣华并不太确定他这张脸是否对身为天神转世的陌天管用，人都是贪婪的，都是容易被美色所吸引的，天神呢？
宣华并不会因一个人的外貌而去对人有所区分，只是此刻他竟也有些希望陌天能因此而对他多看两眼。
这便是凡人的情感吧？
先爱了，就先输了。
这一世，就是他率先跳入了这万丈深渊之中，怨不得他人。
“咳咳咳——”
陌天已经离开了，宣华感觉得出来那男子不是很喜欢待在这里，看起来很想逃离这里，为何呢？宣华不明白，曾经的无夜就算是第一次看到他，也不会如此抗拒排斥他的存在。
手捂着咳嗽的嘴，宣华缓缓放下了手，苍白的掌心涂抹几缕鲜红，魔主并不在意的用手巾擦拭干净。
恢复了记忆与力量之后，宣华并没有放弃这具属于人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上还残留着属于无夜的气息，或许是因为这身体曾经得到过无夜的拥抱，也可能仅仅是因为宣华需要一个身体方便他在人间行走。
身为魔主的他力量太多强大，无法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亲自踏足这片土地，即使要出来，也只能如以前那样分割出一缕化身之魂。
即使这具身体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圣体，也实在是太难以承载魔主的力量，这身体继续衰败着，冰冷着，若不是宣华在刻意维持着这身体的机能，其实这具身体早就该破败了。
咳嗽与吐血已经成了习惯，这对宣华本身并不造成什么危害，宣华也并未放在心上。
房门外，退出了书房的陌天听得里面阵阵咳嗽声，略微轻轻皱了皱眉头，无名先生怎么咳嗽咳的这么厉害呢？
第四章 再好看也是男人
华灯初上，千琮城城南一条河上星光点点，不是那天上的星星落在了波光粼粼的艘艘水里，而是那一艘艘轻舟画舫挂着xx人眼的灯火，悠悠其间。
丝竹弦乐，美酒佳人，如斯夜景，繁华痴迷。
“陌天，快跟我们讲讲，你这一个月以来当那无名先生的学生感觉怎么样？”
城南河边最为奢华的临河酒楼包厢里，几个正义盟的权势公子哥儿们围成了一桌饮酒作乐，数个家人女子在旁弹奏舞动，灯火光影下摇曳生姿。
“是啊，你这个城南花居的常客一个月未来，不仅仅是我们以为你突然改xi,ng了，还惹的花居姑娘每天都来找我们问你去哪里了，是不是找到漂亮姑娘不要她们了！哈哈哈……真是让我又羡慕又嫉妒的！明明我们也是常客啊，也有出银子啊，不就没你长得好看嘛，弄的好像人家只喜欢你一样！”
几个好友轮番数落嬉笑，陌天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狠狠瞪了几个损友一眼。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拿老头子一听无名先生要收我做学生，高兴的不行，寻死腻活的就要让我去做个乖乖学生，如此孝顺的我能不去吗?”陌天一边讲着一边不忘夸上自己两句，话语虽然有些轻浮，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去依然让人觉得好听。
在朋友面前，陌天自有他轻松放肆的一面。
“呸！滚你的！怕是你家老头子威胁你不给你银子花吧？”一人毫不客气的揭穿。
陌天也不恼，笑着说道“我去了千琮殿，有不少人都羡慕我，可你们哪里知道，我去了千琮殿一个月，天天就站在书房外读书给那无名先生听。”
“你该不会连无名先生一面都没有见过吧？”朋友夸张的说道，“听说无名先生一直把自己包个严实，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都是男人，再好看还能像朵花呀？还能长得比天下第一佳人天雨柔姑娘好看吗？”另外一个紧接着cha嘴道。
陌天低笑一声点了点头，拿起酒杯又是一口干掉。
听着几个朋友的话，陌天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无名先生，那个男人的话，其实是长得比花还要好看，只是不知道比起天下第一佳人天雨柔姑娘如何。
等等，他怎么将一个男人和天雨柔姑娘做比较呢？
心头一惊，陌天连忙双开了心头这个太过于怪异的想法。
提到了天雨柔姑娘，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年公子们立刻将话题从同为男人的无名先生身上转移到了天下第一佳人的话题上。
天下五大榜，每一年都由惑乱门来排出榜单，自从三年前开始，天下佳人榜的榜首就没有变动过，一直都被芙蓉园园主的小女儿天雨柔姑娘所霸占，天雨柔而今年芳十六，正是出落得水灵的时候。
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权贵公子，江湖侠士纷纷向芙蓉园送上聘礼，可惜一个个的都失望而归，早些年芙蓉园以“小女还小”为借口，可是如今天雨柔都十六多了，早已经到了该订婚嫁人的年纪。
近年来，已经有不少人纷纷猜测芙蓉园是准备弄一场比武征婚大赛，到底谁能成为天雨柔姑娘的如意郎君，如今可是这些权贵公子们最热衷于讨论的话题。
“谁说武功高就能成为天雨柔姑娘的郎君了？我听说啊，除了比武之外也是要求赛文的，古往今来能娶到天下第一美女的，务不是有权有势的大侠义士，我们正义盟也算是正道一大门派，绝对有争夺雨柔姑娘的资本！”
“可是如今的掌权者是无名先生吧，我听父亲讲，无名先生从来都不要金银美女，xi,ng子淡薄的很，他虽然武功高强，不过我看他是没有那份心思的。”
“就数一数年轻一辈好了，这天下间有几个是可以跟我们陌天比的？”其中一个男子发出挪揄的浅笑声，“我记得去年的时候芙蓉园主曾经来过正义盟吧，当时是谁跟雨柔姑娘约好了啥来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对准了陌天，陌天瞪了一眼几个好友，放下酒杯，佯怒到“胡说八道！”
当年芙蓉园主曾经携带家眷到正义盟一游，陌天但是并没有见过天雨柔姑娘，天雨柔姑娘一直打偶带着面纱，那女子却命侍女带了一块刺绣手巾给他，染了女子香味的手巾上绣了三个字如意君。
陌天不知道天雨柔给了他这手巾是不是代表了什么特别的意味，不过就算有，那姑娘怎么会连他一面也不见呢？
陌天是喜欢喝酒，是喜欢佳人在旁，那是他喜欢这般快意的生活，他虽风流，可一点都不下流，更还没有疯到为了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子就不顾一切的去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大会，而且天雨柔那天的举动也并未让他放在心上，倒是因此惹了朋友的一阵酸言酸语。
众人又继续天雨柔姑娘顺延到天下佳人榜的话题聊了一会儿，酒意上来了，陌天听得众人讲到天下佳人榜，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雨柔姑娘的母亲天来雪夫人，当年事天下佳人榜第二，那第一的那个女子是谁？”陌天问道。很多年前的佳人榜排名，如今当代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而且佳人榜这年排名就会变一变，能被人记住的佳人其实并不多。
“女子？错了！错了！当年压制了天来雪夫人的第一佳人可不是个女子，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其中一个十分喜欢研究天下五大榜的公子立刻就纠正了陌天的错误。
“男人？”在座的诸人，包括陌天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那都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男人还是个魔道中人，名为宣华，听说皮肤如雪，长发似雪，长得极为冷艳，连惑乱门门主御龙都痴迷于他，可惜人家不理御龙门主，为此御龙门主当年还散布了不少宣华就是魔主的消息，因爱成恨啊！”那人讲的津津有味，一下子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了。
“那时候的魔道可是护宣华护的十分厉害，不仅仅因为宣华是魔道大将，还因为如今的魔道魔皇，当年的魔皇子也是有意于宣华，啧啧啧，你说这个宣华该长的多好看啊！”
陌天微微皱眉，近些年来排在佳人榜前几名的大多是女子，没想到曾经还有一个男人霸占过佳人榜榜首的。
想到了无名先生给他带来的奇怪感觉，陌天本能的排斥着“再好看不也是男人，难道你们会愿意也一个男人亲近？”
这句话，是在问他人呢，还是在问他自己呢？
亦或是，仅仅是陌天对于自己内心的警告。
……
……
“咳咳咳”手绢从嘴边移开，宣华轻轻吸了一口夜里的凉风，双眸静静注视着天空中悬挂的一轮明月。
“荒影，已经十八年了吧，你可曾后悔过？当你离开之后，你所深爱的男子才发现他是那么需要你，可如今你却再也无法与他相遇，再也无法回应他的声音。”宣华仰靠在荷塘边的长椅上，声音平淡无波。
一张脸完全被黑布蒙住的黑衣男子只是抱着剑坐在一旁，不曾言语。
如今的他，不能说话，无法撕开面上的黑布，就像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一个真正的奴仆，与魔的交易，是他自愿的。
痛吗？或许是痛的。
当他听到御龙在惑乱门那空荡荡的房间喊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他的胸口是疼痛的。
后悔吗？或许是有的。
如果当年不与宣华做交易，他如今就不会成为无法开口说话的魔主奴仆，失去了生生世世的自有。
可他还是满足了，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御龙得到了满足，可以看到御龙终于回头看一看那个名为“荒影”的人了，有了这些，就已经够了。
荒影不恨宣华，这就是交易，仅此而已。
甚至，他还有些怜悯这个世间最为强大，却也最为孤单可怜的男人。
他虽然不能再与御龙相认，可至少他可以看到御龙活得很好，可宣华呢？那天神其实早就死了，如今宣华所注视的不过是一个与无夜一模一样的人，可那人只是一个幻影，一个连宣华自己都不敢去承认的幻影。
魔主可怜的想着，其实无夜没有死，其实如今的天神依然是无夜。
这样的宣华，比他可怜多了……
宣华爱着的，执着的，都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幻影罢了。
只是宣华从来都不需要被人去怜悯，荒影心里是怎么想的，宣华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不去理会，仅仅是因为毫不在意罢了。
世间之人，大多庸俗卑微，高傲如魔王是绝对不会去理会如蚂蚁一般存在的凡人想法，伦理也好，道德也好，法律也罢，在他面前，都不过是连一片叶子都吹不起来的轻风。
今天冷到爆！
第五章 不安分的逾越
当他还是连喜怒哀乐都分不清的魔主是，宣华时常困惑于凡人为何总能流那么多泪，笑也哭，悲也哭，看得他困惑又无聊。
时至如今，即便是已经有了一颗能够感受情感的心，可黑暗的天xi,ng依然难以让宣华的xi,ng格变得更活泼一些，尤其是恢复了记忆之后，xi,ng子更加是凉薄了，整个人都透着过分冷静所带来的寒冷感。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温暖的阳光像一块暖黄色的薄纱将大地覆盖，轻柔的抚过每一个人的脸颊。
宣华躺靠在树荫的长椅上，斑驳细碎的阳光从树叶间洒落男人身上，即使如此，男人的皮肤依然透着一股寒冷的味道，陌天很想知道无名先生是不是冰做得，这么热的天竟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今日并非是你需要进千琮殿学习之日，你来寻我所为何事？”宣华没有去看陌天，他静静的躺着，微微阖着眼帘。
宣华不急，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和陌天相处，他也不急着立刻就要与陌天有一些什么特殊的关系，床地之间的事情不过是联系彼此感情的枢纽之一，并非全部。魔主更不是一个队那种事情有特别爱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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