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顾仟言长得真好看，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因为触摸社会不深，兰斯特最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而第一印象，多是外貌和气质决定的。在这方面上，顾仟言绝对是佼佼者，他有着别人难以超越的样貌，又有与年龄不相符的优雅气质。
就像一杯色泽香醇的酒，刚好有一个让人为之惊叹的年份。那么，无论口感、价钱，它都将是一绝。
顾仟言眉宇间带着的淡淡忧愁瞬间消失，职业性的笑容爬上他的脸颊，深深地一弯腰，向楼上的小少爷打招呼。
恢复得，真快。
兰斯特闭了闭嘴巴，默然点了下头。
第7章 自杀
他感到手心传来皮开肉裂的疼痛，痛得麻痹，血像艳红的藤蔓一样爬满手背，沿着手腕湿了他精心挑选的礼服的袖口……
他像飘零的树叶一样悬挂在黑夜的大楼外，落地窗碎得只剩下窗框，那是他被顾奕城甩出去的时候砸穿的。冷风袭击他刚洗过的身体，赤裸的身上还有水迹，冷得渗骨……
一只高贵的皮鞋踩在他极力想捉紧的手上，狠狠地碾了一下，破碎的玻璃片就这样刺入他那个已经不完整的伤口。
“连歌，永别了……”冷漠的脸庞不再带有温柔，嘲笑地说着。
冰冷、单薄的身体，随之高速坠落……
额上渗出一层冷汗，顾仟言猛然惊醒，心跳声撞击着耳膜，越来越快。原来是梦。
但是，顾仟言知道，这发生的事情，并不只是梦，那是真实存在过的。顾奕城，就这样在新婚之夜把他推下三十层的高楼，那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所有……
午后，光线正浓，耀眼的阳光洒在玻璃窗上就像涂上一层蛋黄，橘色的光晕散开来，坐在窗边的小少年五官精致、柔和，极具欧洲贵族的气质，他的眼神始终落在穿着贴身燕尾服的年轻管家身上，默默观察他的表情，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就像好奇的小老虎，通过观察别的老虎的举止动作，才能巩固自己的常规知识。
等到顾仟言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兰斯特的目光变得涣散，霎时间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看了。看了顾仟言之后，他发现花园里本来让他觉得好奇的物体，都变得杳然无趣了。
他的好奇心，似乎只存在于年轻的管家身上。
“小少爷。”没有得到兰斯特的允许，顾仟言就这样走进兰斯特的房间，弯了弯腰，没有波澜的眸子一抬。
兰斯特眯起清潭一样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天空中的一抹白云，被突然到来的顾仟言打断了思绪。
顾仟言走到兰斯特身边，嗓音似是最清澈的泉水，流淌的时候叮咚叮咚“小少爷，我们出去走走吧！”
年轻的管家没有半点询问，就擅自下决定了。
“要去哪里？”对于顾仟言突然说出的话，兰斯特表现得有点惊讶。以前老管家打理他的日常生活的时候，常常劝说他不要过于操劳，连在外面的花园走两步，都被建议尽量不要。
顾仟言规规矩矩地当了几天管家，发现循规蹈矩并不适合他堂堂一个黑帮老大，他天生就是为了违反规矩而存在，就算成了顾仟言，骨子里的自由、随意，还是不能卸去。
“小少爷，外面的阳光正好，我们出去散散步。”顾仟言拉起兰斯特的手臂，本以为兰斯特怎么也会反抗一下，谁知兰斯特很配合，马上就站起来，随着他踏出房间。
花园里，姹紫嫣红的花朵盛开着，散发出阵阵幽香。顾仟言的两只手交叠在身前，微微低着头，余光注视着正在花园散步的兰斯特。
阳光下，兰斯特挨个儿把盛开的鲜花都看了个遍，脸上保持着专注的学习表情。顾仟言知道，小少爷在熟悉生活中的一切。这些在外人眼里最平常不过的东西，在兰斯特眼里，就是神奇。
“顾管家。”兰斯特突然抬起头来，湖绿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盛载着光辉。
顾仟言不急不缓地应道“是，小少爷。”
这专业的架势，倒让人有几分他很称职的错觉。然而，他怎么能算称职？老管家几次交代，小少爷不能在外面多待，因为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体还在康复适应中，不宜多接触阳光，但是，他就是不听，硬是把兰斯特带了出来。
原因无它的，他就是从兰斯特的眸子里读出了对阳光的向往，才这么做了。纯粹就是不想这小奶娃在屋里憋死，抱着拯救小生命的心态。
“你这样，倒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兰斯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看过顾仟言的调查报告，顾仟言曾经有三次的自杀记录，然而，根据他连日来的观察，顾仟言夺目、耀眼，眸子里永远存在着高傲，骨子里存着的也是隐隐的自信与优雅，不像是会轻生的人。
“自杀吗？”顾仟言困惑地看着兰斯特，眼中的震惊毫无掩饰。
难道，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是因为自杀才死的吗？
第8章 年薪，三百万
在顾仟言看来，兰斯特实在是太好欺负了。被他这么一个反问，兰斯特竟然亲自去把他的调查报告翻出来，让他过目了。
现在，不知道谁才是少爷了咧。
不过，这样也好，顾仟言也可以多了解“自己”的过去，不至于占用了别人的身体，还不知道人家的过去。
连歌从小就是孤儿，生活对他最公平的地方就是剥夺了他的父母，却给予他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姚虎。
顾仟言，就没他这么幸运。
顾仟言也是孤儿，但是因为自少生活在乡下，就算是孤儿，也没有先进到能进孤儿院，温饱都是有一餐每一餐，更不要说认识到朋友。因为顾仟言是混血儿，在落后的乡村里长相古怪，所以常常被其他小朋友当作怪物，每次一碰上就是扔石头、扔垃圾。直到十七岁之前，他都孤独地活在这样的歧视之中。
这期间，他自杀过一次，原因不明，顾仟言猜想这大概与被排挤的遭遇有关。
十七岁之后，他从乡下走了出来，走进大城市。之后的记录比较详尽，甚至把顾仟言打过工的地方都列出来，做的是什么职业，薪水有多少。
顾仟言基本上就是打一些散工，最辉煌的时候能靠着一张混血帅脸在鸭店钓几条凯子，包养神马的自然不在话下。其实，这些重生后的顾仟言也预想过了，既然顾仟言有问高利贷借钱的习惯，平时也定必是混着日子过的，那么，平时的收入来源就值得人怀疑了。
最关键的是，顾仟言这张脸，皮光肉滑，细皮嫩肉的，不当小白脸还真是浪费。他相信，顾仟言一定已经靠这张脸混过饭吃了。
对于这些，现在的顾仟言接受得可谓坦荡荡，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反抗行为。他连歌，也不是什么纯洁的人，混黑的难道还歧视人家卖身的不成？
虽然顾仟言这身体或许已经不再新鲜了，但是他连歌的不也已经被顾奕城那脏人碰过了嘛！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顾仟言想，从今天开始，他自己洁身自爱就是了，这也算是对顾仟言这个身体的负责。
这里还写下他所欠下的所有债款，不看不知道，这顾仟言还是一个大手笔的货呢，借贷的频率还真是高，这边借完那边又借来补，没完没了。董云算是他比较中意的高利贷，看顾仟言有百分之八十的贷款都是问董云借的，就知道两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难怪，顾仟言想起当初董云给他安排差事的嘴脸。
董云叼着一根烟，遗憾地看着他，‘小绵羊啊，这次没人招暖床的诶，你该失望了咧。’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董云这根本就是一个扯皮条！
顾仟言很快就翻到后面，后面是两张医生开的诊治证明，上面的日期不一样，原因一栏均有四个清晰的字割脉自杀。
翻到最后，是一连串的数据，密密麻麻的数据堆在一起，有些没有确切的时间，有些数字也不明确，但是，均有大概的记录。顾仟言看向数据上方的标题栏慈善捐款。
一个靠出卖身体度日，三两天就会去光顾高利贷的鸭子，竟然会捐款给慈善机构？
这也太扯谈了吧！
“老管家知道你什么出身，但是因为这慈善捐款，他决定录用你。”
顾仟言觉得嘛，这屋里除了小少爷比较好欺负之外，那老管家也不是什么聪明的货。竟然在明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的情况下，还把小少爷交给他照顾，明摆着就是把小少爷送入虎口啊！
难保，他不会把小少爷卖了啊！
“因为你的薪水被抽下百分之九十作年结，只有百分之十是月结，所以老管家才放心把我交给你照顾，他说，只要把钱压着，你就不会任意妄为。”兰斯特陈述一个事实的口吻，正直得顾仟言想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顾仟言默然地低下头，这老管家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不过，看来，他们只知道他是因为欠高利贷才来应聘，并不知道那个暗杀任务。也好，这样，也就不会出什么麻烦了。
当然，杀不杀，还是顾仟言自己作主。他不可能因为区区一笔高利贷就乖乖去杀人了啊，要他杀人，费用很高的咧！况且，在这里当两年管家，赚下的钱，都足够还债了！
天知道，这里的薪水有多高啊！
年薪，三百万！
以往经营黑帮的时候，要冒多大的险才能赚钱，现在多轻松啊！
谁还听董云的话去杀人？傻逼呀！
第9章 作为你的管家
“你为什么要自杀？”
这里没有写顾仟言自杀的原因，兰斯特观察顾仟言几天了，觉得顾仟言的骨子里有着傲气，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生命的人。
对于这个原因嘛，顾仟言也不大清楚。但是，他隐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莫大的缘由。如果只是因为钱的事情而自杀的话，那实在是太窝囊了，看顾仟言还懂得东边借高利贷补西边的款，就知道他不为钱而烦心。大不了，就还是去借高利贷呗！
那么，是因为什么？
作为这个身体现在的主人，顾仟言觉得自己有必要查清楚原因。
这一份调查资料里连顾仟言曾经伺候过的男人都能列举出来，关于自杀，却只有两份医院报告提及到，实在是隐藏得太深、太诡异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都忘记了。”顾仟言对兰斯特说道，忽悠的语气很明显。
就说兰斯特好欺负了嘛，这不，这小少年已经一边赞同地点着头，一边又去散步去了。
小少爷的心情似乎不错，散完步后，他坐在那有着一面光亮的玻璃墙壁的厅子里，闭上双眼，弹奏完一首钢琴曲。虽然顾仟言不懂音乐，但是听着这琴声，其中的喜悦，他还是轻易地感受得到了。
想不到，只是简单的一场散步，就让小少爷这么高兴了，实在太容易满足了。
顾仟言觉得，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年，一瞬间变得真实不少。
“小少爷，以后，您有什么想法的就说出来，作为管家，我有义务满足您的一切要求。”顾仟言觉得兰斯特太过压抑自己的想法，或许，这就是身为贵族少爷的教养，尽量不给别人增加麻烦，即便对方只是下人。
但是，顾仟言的字典里并没有这样的说法。他觉得，人生来就是自由，无拘无束才是最高的享受。
“一切吗？”兰斯特淡淡问道，手从黑白键里收起来，那眼神里，突然注满困惑。
顾仟言是不喜欢跟人接触的，但是，兰斯特总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或许是少年太过美好了，不真实，又或许，是因为少年的眸里总是波澜不惊，清浅得就像没有情绪一样。这样的小少爷，总让顾仟言放不下心，没有理由地想要呵护他。
作为他的管家，尽全力地保护好他。
执起他的手，轻吻手背，顾仟言表示自己的忠诚，“当然。”
“你知道一切表示什么吗？一切，就是包括所有，不存在例外。”兰斯特认真地解释道，蹙紧的眉头里注满凝重，手指微微收缩，俯视顾仟言好看的眉宇。
“我说的一切，与小少爷指的一切是同样的意思。”恭顺地解答兰斯特的疑惑，顾仟言温文尔雅，他已经越来越投入到管家这个角色中了。
“一切……”兰斯特念叨着，突然捉住顾仟言的手臂，柔白的手很用力，湖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住顾仟言。
“小少爷，请问有什么吩咐？”感受到兰斯特的力度，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顾仟言。”兰斯特的嘴唇在颤抖，顾仟言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对一个英国人来说有多难发音，只是因为兰斯特说得太用力、太认真了。
如此认真地喊出他的名字，让顾仟言也不得不正色起来——“是。”
“一切……包括要求你不要离开我吗？不要像奶奶一样，让我知道什么是亲人了，就把我送离那个国家。”湖绿色的眼眸里闪过悲伤，捉住顾仟言手臂的手更加用力了，指骨泛出青白来。
兰斯特接触这个世界才没多久，却已经知道被丢下是什么滋味。那个对他很好的老妇人，在他以为有亲人真好的时候，却双手把他送离英国。兰斯特从未把这伤感说出口，不是因为不够刻骨铭心，只是因为，那些人，都让他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老管家，不也离开了嘛……
兰斯特眼底的浓郁伤感，触及到顾仟言心底的痛。他的伤感，似乎也一触即发。他，也曾被狠狠抛弃过……
然而，只一瞬间，顾仟言就止住了自己的伤感。他知道，那个人不值得他为之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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