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特缺乏的，他拥有，他不能延续的，兰斯特却始终坚守着。他们，就是一正一反的两极，均没有得到平衡，但是合在一起了，就是一个完整的整体。
心里有柔波翻动，少年困惑的眼神，夹杂着担心，让顾仟言感到心里一阵感触的颤抖。
顾仟言单膝跪在兰斯特面前，轻轻握起他的手，被血染污的白手套上有着梅花一样的血迹，却无阻顾仟言的优雅。二十岁的男子，他优雅、沉稳得就像从画卷里走出来一样。
柔和的眉宇轻轻舒展，顾仟言为自己刚才的鲁莽真诚致歉，“小少爷，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兰斯特皱了皱眉，第一次，他看到有人在他的面前流血，真真正正地流血。他像小狗一样把鼻子俯下，嗅了嗅顾仟言的手，甜腻的血腥味灌进兰斯特的鼻孔，让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精致的小脸也跟着皱了起来。
“小少爷，这是血。”顾仟言看向困惑的兰斯特，慵懒一笑，宣布他的忠诚“作为您的管家，我会保护好您，不会让您流血。因为，流血很痛。”
痛，并不好受。
第4章 少爷很好欺负
机场里，出现一位穿着考究的老人。
老人穿着烫得没有半点皱褶的黑色燕尾服，系了一个一尘不染的蝴蝶结，白色的衬衫如同雪一样，干净合适。他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看上去严谨肃穆，缓步往登机口走去。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停了下来，双手把手机握住，放到耳边，即便隔着一个电话，依然把腰杆子弯下九十度，“夫人。”
“夫人您请放心，我已经物色好合适的管家，他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对方不知道问了一句什么话，老管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峻，深深地低下头表示抱歉，却又维持着自己的坚持，“至于专业性方面……夫人，抱歉，我认为这个人在专业度方面不合格，他完全是一名不合格的管家，不合格的程度甚至让我怀疑他的管家学历是伪造的。但是，他适合小少爷，他身上有很多小少爷好奇的东西，相信对小少爷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帮助。”
老管家能够看出小少爷对顾仟言的特别，自从小少爷昏迷醒过来之后，还没试过跟人对话超过一句，就连夫人也不例外。
顿了一会儿，老管家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夫人，谢谢您相信我。”
“请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保障小少爷的安全，其他少爷方面，我也会密切关注的，不会让他们对小少爷造成伤害。”行行走走赶着登机的人中，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老管家恭敬地低着头，立在匆忙的人群中，如此显眼。
顾仟言不习惯睡懒觉，无论是作为连歌的以前，还是作为顾仟言的现在。
早早起床，顾仟言站在兰斯特的房间门前，思前想后，还是敲了敲门，不多不小、不轻不重的三下，这是他从顾奕城的管家那里学到的。
“进来。”房内传出兰斯特清晰的声音。果然，小少爷六点钟就醒来了，一只早起的鸟儿啊。
兰斯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穿着单薄的白衬衫，看着外面的旭日初升，顾仟言进来了，他也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外面如薄纱一样穿透玻璃窗的阳光。
“如果小少爷喜欢外面的风景，我们可以到外面去。”顾仟言拿起外套，走了过去，帮兰斯特披上。
兰斯特突然抬头看着顾仟言，眼神定定的，“熨了吗？”
顾仟言脸上保持着平静，面不改容地回答“熨了。”
“但是……很皱。”兰斯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这一切，顾仟言都看在眼里，却半点表情也不浮上脸。这两主仆还真是相似，一个明明嫌弃却没提出反对，一个明明看到少爷嫌弃还把衣服给他披上。其实，顾仟言也不知道这件外套有没有熨烫过，他只想着作为一个管家他应该给衣着单薄的小少爷披上一件外套，却没考虑到，给少爷披上一件没有熨烫过的外套，不是一个称职的管家所为。
“今天不吃早餐。”兰斯特看向外面的风景，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似乎看到这景色，心情就自然变好了。
“小少爷今天没有胃口？”顾仟言疑惑地问道，见兰斯特没有回头，似乎没有回应他的打算，才讪讪点了下头，示意明白了。
兰斯特没有其他吩咐，顾仟言便退了下去。
顾仟言刚走出门口，门还没带上，就看到斯兰特的肩膀轻轻一抖，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抖了下来，跌在地上。
略微皱眉，兰斯特从沙发上下来，光着脚丫子去把外套捡起来，很是有责任心地扔到垃圾桶里去。
关上了门，顾仟言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大笔一挥，写了几个字这兔崽子有洁癖，衣服皱一点都扔了！
抬起头来，顾仟言平静地看着前方，眉宇间存着思量，然后，再郑重地加上几个字不过，挺善良的，作为少爷来说，很好欺负。
第5章 凭我是这里的管家
顾仟言该去花园看一看那些花草了，他入职那天刚好有新的园丁到来，因为太多事情要忙，忘记了亲自检查这位园丁的工作情况。
工具房就在不远处，顾仟言缓步走过去，表情淡淡的，这年轻的管家，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儿，任谁看了都有几分胆怯，仆人们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除草？你要我去除草？”工具房里传出不满的声音，趾高气扬的中年男人一把将头上的草帽摘下来，逼到敦厚的老园丁跟前，“老家伙，我说了，我是顾管家的人，你还敢叫我干活？”
“但是活儿始终要干的……”老园丁胆怯地缩了缩脖子，眼中满是惊恐。这几天他被这新来的园丁恐吓了几回，胆儿早吓破了，但是工作量实在是大，靠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只得鼓起勇气喊这煞神干活。
“当然要干，你干啊！”新来的园丁叼着一根干草嚼了嚼，满眼的不屑，“不想死就快点干完，别吵着老子睡觉！”
“但是……”老园丁还想说什么，被男人一瞪，话都咽进肚子里了，沮丧地低下头，拿起工具又要投入做不完的工作中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清冷的声音响起，年轻的管家挡在老园丁面前，睨他一眼，“现在还没把活儿干完吗？”
“顾管家，快干完了快干完了……”老园丁连忙应和，本来就皱纹很深的脸庞上沟壑遍布，苦中带惧。
顾仟言看着老管家老迈的脸庞，抬眼看向嚣张的中年男人，“你就是新来的园丁？”
“顾管家！”新来的园丁一见顾仟言，笑得眉开眼笑的，并没有对上司的畏惧与尊重，笑容中多了几分痞气，拍着胸膛保证“顾管家你放心，我会监督好他工作的！”
顾仟言以冷眼相对，“监督？”
“我这就忙活去……”老园丁自知没能巴结上管家，唯唯诺诺地出去干活了。
“慢着。”顾仟言缓缓开口，语气并没加重，却像加上无形的力量，压住老园丁的双脚，就让他不敢动了，中年男人也因为顾仟言自里而外散发出的别样气质感到奇怪，脸上的痞子笑容一下子有了收敛。
“你不去干活吗？”顾仟言悠悠问话，却带着压逼人的气势。被顾仟言直视的中年男人背脊一僵，眸色有一丝动摇。
“顾仟言，你不认得我了吗？”中年男人把话摊平。
“不认得。”冷，却肯定的回应。顾仟言最不喜欢不劳而获的人，特别是没权没势，却指着别人去干活的人。
中年男人扭紧眉头，往前一点，眼神试图保持稳定，神秘兮兮地对顾仟言说道“顾仟言，我是云哥的人，他派我来配合你的……”
这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然而，却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顾仟言肯定的一句——“youarefired！”
顾仟言极其纯正的英式发音让中年男人一愣。在他的印象中，顾仟言哪里懂得什么英文啊！这句话什么意思他都不知道！
顾仟言是不懂，但是连歌懂，连歌成为老大后，曾经花下重本请最好的老师教他纯正的英式英语，标准的发音曾经多次使他受到老师的称赞。
顾仟言看着错愕的中年男人，蓝色的眸子如同汪洋深邃，“不懂什么意思吗？你被解雇了。”
“你说什么？顾仟言，你凭什么解雇我！”中年男人怒了，看着顾仟言不咸不淡的表情他就气不打不出来。顾仟言是什么货色，每次没有钱就找他们老大借钱，平时看到他都会低声下气的，现在却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中年男人瞬间睁大的眼睛都是红丝，显得狰狞，暴躁的样子就像饥荒的猛兽，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捉住顾仟言的衣领，“顾仟言，别以为云哥把你安排进来，你就是什么厉害的货色！你就是一块泥巴，永永远远都是一块被我踩在脚下的泥巴……”
顾仟言被中年男人揪了起来，那口水星子就往他脸上喷，让他的眉头厌恶地一皱。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他总是跟手下的人说，就算是当混混，也要有点教养，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说话别喷口水，这就是基本的礼貌。
顾仟言抬起手来，反手握住中年男人捉住他衣领的手，秀气的眉毛一挺，显得凛然，却不失优雅，“凭我是这里的管家。”
“什么？”中年男人的瞳孔猛然扩张，痛楚从手腕席卷而上，麻痹的痛。顾仟言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把他的手抬起来，他只觉得痛得麻痹，手就这样使不出力了。惊恐地看过去，对上的是顾仟言深冷的眸子，里面深邃的一片，平静得让人猛然一抖。
顾仟言的指骨微微用力，“回去告诉董云，别以为他能控制我，我最讨厌被监督。”
“断了断了……”中年男人满脸煞白，表情因为疼痛而扭曲。
冷哼一声，顾仟言放开手来，拿起随身手帕嫌弃地擦了擦，“保安，把他带走。”
老园丁早就跑出去找保安来了，几个保安上前压制住中年男人，他在地上打滚，已经痛得出不了声，毫无还击之力。
顾仟言有点郁闷地拉了拉已经皱了的衣领。待会儿让小少爷看到，不知道会不会把他扔了，那小鬼有洁癖……
第6章 回忆
董云是n市出名的小混混老大，手上拥有的混混数目不少，走在n市的哪一条混混街，都肯定有人是跟他混的。主要生意是放高利贷以及收一些小商贩的保护费。但是，顾仟言认为，董云根本算不上一个成功的黑道老大！
首先，董云手上的人不少，虽然多为只会叫嚣不太有身手的恶汉，但是人多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优势，在混混的世界，人多欺负人少就是真理。然而，董云却没把这些人用在有利的方面，放任他们游手好闲。如果积极一点，争取更多的“生意”，前途定必更广阔。
一个帮会要上位，第一步就是要打垮一个比自己的帮会更大的帮派，靠此来出人头地。但是，董云却安于现状，守着n市里的一条街道，就以为坐拥n市的全部风光，实在是目光短浅。
再者，董云此人，没有半点上进心。身为老大，连一点险中求胜的想法都没有，算什么黑道掌权人！
所以，顾仟言对董云很不屑。对于董云派给他的任务，他也很不屑。
任务很简单，一直潜伏在兰斯特身边，博取他的信任，然后在两年后杀了他。
杀人，对于顾仟言来说并不陌生，也不困难。他是“黑帝”的创始人，人称“儒雅老大”，从不握抢，总是似笑非笑，却残酷成性，杀人如麻。
残酷成性似乎是说得有点过了，他那也不是似笑非笑，只是当时顾奕城总是哄他开心，他高兴了，便笑，笑容浅浅的，一传出去，就成了“似笑非笑”的阴险样。他承认自己杀人的动作很快，也不喜欢用枪，但是，他杀人都是有理由的！
出卖帮会的，该杀；伤害他在乎的人的，该杀；太拽让他看不顺眼的，该杀……企图杀害他并且成功的，也该杀！
现在，顾仟言唯一想杀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谋杀他成功的顾奕城。
视线在阳光的光晕下变得模糊，他似乎看到了圣洁的白玫瑰，在庄严的教堂里盛开着，旁边有苍翠的绿叶陪衬……
‘顾奕城先生，你是否愿意与连歌先生结成一对，无论疾病或是健康、贫穷还是富裕，始终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庄严的教堂里，神父手握十字架，虔诚地看着面前两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子。
‘我愿意。’低沉的嗓音十分温润，顾奕城握起连歌的手，在神的见证下亲吻他的手背，为他戴上了戒指。
一对相恋六个月的同性恋人就这样结为连理。他们相识两年，谈恋爱却只有六个月。
然而，连歌打从心里知道，他暗恋这个名为顾奕城的男人一年零六个月。除去相恋的时间，他们相识的其余时间里，就是连歌单方面青涩的暗恋。
他们相识的时候，连歌已经是“黑帝”的负责人，那时候“黑帝”还没崛起，连歌这个名字与普通的小混混等同。直到他们相识的一年零六个月后，因为有姚虎以及一众兄弟的支持，加上连歌聪明的头脑，“黑帝”崛起了。
在姚虎接二连三的催促下，连歌向顾奕城表白，并且成功。他们恋爱了。
相恋以来，连歌每一天都能发现顾奕城的优点，他沉着冷静、心思缜密，即便遇上最棘手的人或者事，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很快，在连歌与生俱来的出色领导以及顾奕城的协助下，“黑帝”成为市首屈一指的黑帮。
他们结婚的那一天，连歌已经被警方列为头号危险人物，危险程度越高，证明他的势力越大。然而，就在这一天，连歌毅然决定抛弃所有荣耀，将自己一手建立的江山拱手相让，赠与自己的爱人。
酒席上，连歌举起酒杯，向众兄弟宣布这个消息，‘以后，‘黑帝’的负责人就是弈城，你们尊重他，就是尊重我。’
连歌以为把“黑帝”送给顾奕城，就是对他信任的表现，他自己也累了，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姚虎死了，死因扑簌迷离，他变得越来越没有心情打理“黑帝”。
却没想到，这才是他悲剧的开端。
或许，从两年前他对顾奕城一见钟情开始，就注定这一场悲剧要如期上演，谢幕永远都是这么的苍凉……
顾仟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花园，湛蓝色的眼睛里一片平静，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眸子一抬起来，对上一对湖绿色的眼眸，瞬间回过神来，思绪打断了。
三楼的窗户边，阳光穿过玻璃，投射到里面的小少年身上，光圈儿一散开，那少年变得模糊、虚幻。兰斯特坐在那里，淡淡地看着外面的景色，视线，落在顾仟言身上。
他已经看了顾仟言很久，从他的失神，到入神，再到回过神来，全部，都收揽在眼底。看到顾仟言看向自己，兰斯特的眼睛睁大了一点，极力想把顾仟言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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