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给他说一声，我在楼下等他，我们慢慢算账。”说完大气地挥了挥手转身下楼。
秦骁所在的办公楼下种着颗巨大的榕树，榕树的枝桠间缠绕垂落着些叫不出名字的藤蔓花卉，树荫下还摆放着几个长椅。
慕远往长椅上一坐，他身高腿长，简单的牛仔裤和风衣搭配起来显得修长利落，斜靠椅背，微微垂着眼眸，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气质。路边不时有女孩偷偷望过来，小声猜测这位神秘的帅哥是不是什么明星或者模特。
对于等人，慕远向来是没有什么耐心的，于是等到秦骁下班出来，发现慕远已经坐靠在长椅上无聊得睡着了。
周围车马喧嚣，但树荫之下的这块方寸之地却仿佛被结界笼罩，慕远旁若无人地憩息在巨大的树冠下，斑驳的树影和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头顶几枝绿色纤细的藤蔓缀着细小白花垂下，很有几分静谧安逸、岁月美好的感觉。
秦骁经过他身边停驻了一会儿，然后拔腿就要绕道走开。
慕远虽然睡着，但却仿佛开了迷之雷达，秦骁刚迈开两步，他就猛然警觉睁眼。
“不准跑！”他说。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秦骁原本还在走，闻言转身就快跑起来。
慕远都顾不得拿椅子上的墨镜，紧跟着飞快追了上去。
两个人在大街上你追我赶，秦骁觉得这样跑的自己很智障，可是又停不下来。
慕远也觉得自己跑得要蠢哭了。
这个点已经是日暮降临之时，街道两侧房屋的缝隙间不断涌出来跳广场舞的大妈，夹道对他俩发起围观，一边有滋有味地品头论足。
“抓贼吗？”
“有小偷？”
“这年头小偷都这么帅了？”
“怕不是偷的是人吧？”
“被戴绿帽的那个也挺帅的啊，怎么就看不住自己的女朋友呢？”
在被众多大妈围观的羞耻感的笼罩下，两人终于越跑越慢，隔着3米远的距离双双停下来。
“你跑什么？”慕远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说。
“你追什么？”秦骁扶着路边的梧桐树，也微微喘着气说。
“作为一个前男友，我要追回你啊。”慕远气势汹汹地答，表情神态却完全不像个追求者，倒像追债的。
秦骁抚了抚额头，“你这种死缠烂打的前男友是会被嫌弃的我告诉你。”
“你这种拔吊无情的前男友才……”慕远下意识想怼回去，却突然发现节奏不太对，“诶，我还就对你这种拔吊无情的前男友念念不忘了。”说完又狠狠地甩了句，“我也告诉你，像我这种愿意吃回头草的前男友在如今的世界上已经不多了，你居然还敢嫌弃！”
秦骁被噎了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饿了。”慕远说。
“喔，给你喂食去。”秦骁习惯xi,ng地回，话出了口立刻后悔，可惜已经晚了。
被强行劫持进旁边价格超贵的私房菜馆，接着绑匪又把招牌菜全部点了个遍。
“你点这么多能吃完吗？”秦骁无语地看着桌面的十三菜六汤，就算是两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吃这么大一桌也太勉强了。
“每样都尝点，前男友的钱花着不心疼。”慕远理所当然地答。
“可是我准备刷你的卡。”秦骁从钱包里翻出一叠卡片。
慕远摔了筷子，“我们都分了，你还刷我的卡，好意思吗？”
“那……今天正好算下账，把财产都分割了？”秦骁打开手机计算器。
慕远又拿起筷子，“别啊，过两天和好了岂不是白算账了？”
“你……倒是信心十足。”秦骁看着他，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慕远隔着风衣摸了摸腰间的菜刀，眼睛微弯，回给秦骁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秦骁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发寒。
吭哧吭哧先填饱了肚子，慕远端着饭后果点说“我是真不明白，我俩好好的吧，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分手，只要你能说服我，我立刻走人。”
“原因你不会想知道的。”秦骁面无表情地说。
“真实原因有那么难以启齿吗？难道你……”慕远猛然想起小秦骁那个脑门一拍得出的猜测，脸色瞬息万变，“难道你真的阳痿了？！”
秦骁呆滞了好半天，居然点头，“是啊，我阳痿了。”
“其实吧，那什么……我还真不介意。”
“我还gang裂了。”
慕远差点被茶水呛到，咳咳了两声，“那你至少还能用手帮我 吧，实在不行咱俩脑波交配ji,ng神柏拉图也行。”
“我还手癌，脑残。”秦骁继续面无表情。
“秦骁！”慕远叫住他，“你这是绝症的征兆啊！”
他指着秦骁，“你，秦骁，身患绝症，知道自己不久于世，害怕我无法接受，于是忍痛分手。”
秦骁认真听完，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慕远愤怒地掀桌，“你以为拍狗血电视剧呢？能不能有点诚意！”
“不然呢？”秦骁抬起头看着站在桌子对面的慕远，眼神幽深，“你还想听什么答案？”
“我只想知道真相，别拿这些笑话搪塞我。”慕远狠狠拍了下桌子。
秦骁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就要径直离开，“别逼我，我不想和你撕破脸。”
慕远追过去一把将门按住，然后撩起风衣就向腰间的菜刀摸去。
现在虽然还没到他想象中的最佳出招时机，但是人都要跑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刀锋出鞘，划破了空气，带着嗖嗖的声音，架到了对方脖子上。
“你不说我就杀了你！”慕远霸气地发言。
等等，台词没有念对。
慕远擦了把汗，在秦骁反应过来之前，他又猛地把菜刀塞回去，然后重新划出一道炫目的白芒，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不说我就自杀！”
这次总算念对了台词。
慕远松了口气，饱含期待地看向秦骁，验收必杀技的成果。
只见秦骁果然面色不淡定了。
他说“慕远你没毛病吧？从前几天起你ji,ng神就不太正常，真的不用看医生吗？”
慕远感到自己作为人的尊严又崩溃了一点点，但还是坚强地把刀刃往自己的脖子上又压了压，努力酝酿出悲壮的语气，“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就撤销分手的事，要么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我心甘情愿的放弃，不然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秦骁盯着被磨得寒光闪闪的刀刃，还有慕远脖子上被压出的白痕，眼皮子狂跳了好一会儿，终于艰难地开口“是不是我一直不说，你的ji,ng神就一直没法恢复正常？”
慕远感到自己曾经光辉高大的形象已经坍塌得差不多了，崭新的ji,ng神病形象倒是高高地矗立起来了，自暴自弃地说“是。”
秦骁低下头，就在慕远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那你先告诉我，爷爷那么恨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慕远愣住了。
突如其来的寒意从背后蔓延而上，双脚瞬间冰凉僵硬得无法动弹。
“母亲出事那年，高考前几天，你去了哪里？”
秦骁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慕远，手指攥得紧紧的，关节发白，微微颤抖，问出最后的问题“慕远，我母亲的死……和你有关吗？”
第23章 第章
房间陷入沉默，落针可闻。
好半天后，慕远垂着眸子，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开口，“你知道了啊……”他又抬起头，表情有些y霾晦涩，“你知道多少？”
“半年前，有人给了我一份法医的验尸报告和警局的现场勘查记录……”秦骁深吸了口气，攒足了力气才终于说出口。
“谁给你的？”慕远眼睛瞬间眯起，语气带着森冷的寒意。
秦骁捏紧了拳头，执拗地直视他，“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远却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皱起眉头，偏过头，自顾自地说“你爷爷明明跟我说已经把文件全部销毁了……不会让你知道的。”
“慕远！”秦骁打断他，“那些记录……是真的吗？”
慕远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甩掉菜刀，刀掉在地上发出“铿锵”一声，就好像打碎了什么东西一样。嘴角牵起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他说“是，你看到的都是事实，没什么可否认的。”
秦骁瞪大了眼睛，然后眉间紧蹙，他几乎是凶狠地说“慕远！我不相信你会做那种事，只要你说不……”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慕远的手下滑到门把，无意识地微微握紧，他的眼睛笼罩在门拉开的夹角的y影之下，嘴角有些讽刺地扬起，“我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不信！”秦骁死死盯着他，声音充满着压抑，“你为什么……”
“因为她总是拦着我去找你，因为她不准我们在一起，因为我讨厌她，恨不得她从世界上消失，这些理由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信。”秦骁说，“你不是那种人……”
慕远嗤笑了一声，“秦骁，你还是这么天真。我和你，从最开始就是不同的。你是不谙世事、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我只是个混混的儿子，天生血液里就流淌着暴力和犯罪的基因，你到现在才认识到这点吗？”
“你不是！”秦骁几乎是吼出来。
慕远惊讶于他的突然爆发，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皮，“我都已经要忘记这回事了，谢谢你提醒我，我可能真的是太过得意忘形了，居然会傻到以为你会一辈子蒙在鼓里。”
说着他摇了摇头，好像在嘲笑自己。
扶着门把的手稍稍用力，门被彻底拉开，走廊的亮得刺眼的灯光把慕远的脸照得分明，他抬起手拢在眼睛前，好像不太适应外面的强光，侧身走出门外，他背对着秦骁，留下最后的道别，“这么晚才让你认清我的真面目，真是抱歉，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偌大的包间只剩下秦骁一人，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颓然地把自己陷进墙边的沙发里。
青山，秦家的私人墓地。
风格雅致的白色墓碑前，慕远靠坐在墓边的石柱上，对着墓里的人说“这次你满意了吧？”
他低下头，视线扫过面前的墓碑，在墓主的照片上停留了两秒，双眼眯起，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放过我们，不过这次你总算得偿所愿了，我和秦骁再也没有瓜葛了，这么一想，你也不算白死了是吧？”
半蹲在墓碑前，他推着烟头慢慢靠近墓碑，碑上照片中的女人在烟雾火光中隐约显出狡黠的笑容，就在烟头即将碰到墓碑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慕远！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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