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吐出第三个字，整个故事开始崩溃。
先是一次无声无息的剧震。
随后，周围的一切都在破碎、塌陷。连带着我们几个圣人的身体元神一道陷入破灭。除了我以外，所有人似乎都感受不到这个状况，神情如常。
看着准提的肉身元神灰飞烟灭，我知道，现在自己又是根本意识状态了。根本意识，是不会随着故事破灭而破灭的。
不，等等，好像还有一个人意识到不对。我分明从主角天玄的脸上看到了惊恐。
呵呵，或许那只是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法成功的感受吧，怎么可能是他觉醒呢？
玄门无法大兴，除非他杀掉半数以上人族，他又不能如此。
盘古正宗无法维护，因为他的明教，乃至阐截二教，都已经被佛教在信众、教义上全方位打败。
明教甚至也毫无意义，它没有发挥任何积极的作用。
“四清立教，守护玄门”，这个故事的核心已经破碎，完败。
我冷冷地注视着整个故事世界湮灭在黑暗中，嘲笑着这个漏洞百出的洪荒套路。
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第13章 圣父帝师篇（一）
高维世界，原来竟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们所在的这些故事，叫洪荒流？
不知为何，这一次故事的破灭，似乎对我根本意识好处极大，接触到的高维世界思想碎片也格外得多。不，已经不能算是碎片了，说是信息洪流可能更加贴切一点。
我突然彻底明白了身处的这一系列故事，原来被称为洪荒流网络小说，是在互联网上颇为热门的一个小说分类。
而所谓的作者，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就算这样，为了能有更多的读者乐意掏钱去看，至少你也要写出一个逻辑清晰、有创新点的故事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些烂俗套路，写出许多充满硬伤的作品，真的会有人看吗？
我回忆着高维世界里的那些洪荒流小说，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写书赚钱都敷衍，作者干什么才会认真？修仙问道吗？
除此之外，我获益最大的就是在自我认知上。大概是因为我身为准提常年扮演反派的关系吧，超脱出具体的故事之外，我就跟更广义上的“反派”形象建立起了说不清的联系。每次进入一个新故事中，这个故事就会自动分配给我反派一号的角色。
换句话说，假如某一个故事反派主角不是准提的话，我就会变成其他人。
吸扯的力道再度传来，新的故事世界开始成形。
“拜见圣母、圣父！”
我清醒过来时，正飞在天上，前方不远处就是不周山。
略加感应，我便发现此时的自己仅仅是金仙道行，当了这么多次准提，这是道行最低的一次。同时，我也依稀听到了风中传来的声音——是人族的叩拜声。
“圣父是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疑惑地问，“女娲竟然有道侣了？”
我循声转过头去，居然是通天教主——咦？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变成通天教主了？
“不知道。”领头飞行的老者白须飘摇，竟然是老子。
“师弟不必疑惑，我们到了一看便知。”离我最近的道人回答道，没错，他就是元始天尊，“广成子，我观你求道之心至诚，资质亦属上佳。异日贫道定有广开山门之时，届时你可入我门墙，为我首徒。”
“多谢天尊垂爱。”鬼使神差之下，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居然是广成子？！
突如其来的身份定位，带来了一连串的记忆，正是广成子的生平过往。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想着换一个人呢，就成了广成子。
“成就混元道果，是难得一见的情景。你既然将会入我门下，可随我一观，长长见识。”元始天尊随后道。
“多谢天尊。”唉，习惯当准提了，现在天天要对元始天尊他们低头哈腰的，真不痛快。
很快一行四人就来到不周山下，女娲正站在山脚，放出圣人威压，身前跪着许多人族。在女娲身边，还站着一个青袍道人，面带尴尬地与女娲一同受着人族跪拜。
当我听到人族们口称圣父时，便知道那位青袍道人是谁了——当然是主角。洪荒中原本哪儿有什么圣父，还用想吗？
不过这个主角有一点挺好，至少出场没有自带定场诗和外貌描写。
女娲倒是挺淡定，接受了洪荒众位大能的恭贺，飞去三十三天外开辟道场了。
“你不过金仙道行，便是有我护持也到不了天外。你且自己觅地清修，以俟我大收门徒之时。”元始天尊临走前嘱咐我一句，跟着其余二清飞去天外观礼了。
“谨遵天尊之命。”我目送着他离开，接着转头看了一眼主角。
主角手里拿着一根青翠的竹杖，上面功德金光流转，显然已经成了件至宝。不用想，显然这次女娲是用的它甩泥巴造人。
女娲造人的工具是随着作者需要而变化的，有时候是绳子，有时候是鞭子，有时候是葫芦藤，有时候是松树根。显然，这取决于主角的身份。假如主角是个先天大能，那么多半是借女娲东西造人；否则，主角多半就是女娲用来造人的那个东西。比如这次，主角应该是竹子得道化形而成。
不论如何，当然啦，主角总会是人族圣父。
圣母圣父什么的，听起来怪怪的。作者应该也是人类吧？幻想着自己笔下的角色当全人类的父亲什么的，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了，不，简直就是自大狂了。
“尔等放心，我清竹道人定然护尔等周全。此地不宜久留，待我先护送你们去首阳山，那里注定是尔等最初繁衍之地。”我远远地听到主角清竹道人在说话，得知了他的名字。
嗯，果然是要护送人族去首阳山。真奇怪，为什么人族注定要先在首阳山定居下来呢？我接触过高维世界的许多传说故事，那都是洪荒流的创意来源，但是没有一个里面提到过首阳山。
大概是作者的创新吧，毕竟洪荒文的套路就那些，总要往里添加些新鲜元素才行。可是，新添加的元素总要有些逻辑吧？像这样无凭无据地飞来设定，主角居然用常识般的口气说出口，读者不会觉得非常纳闷吗？
算啦，我在这个故事是广成子，按照角色性格，本不应该在此久留的。
思及此处，我驾起云光离开了不周山。
我这个反派跟主角清竹道人似乎没什么交集。随着时间推移，元始天尊成圣立阐教，我被收为首徒。但清竹道人都从来未在我的视线中出现过。
清竹道人。当我想着这个名字时，脑海里自动蹦出这四个字，似乎是特地告诉我该如何写一般。是啊，正常人如果听到他的道号，第一反应肯定是“青竹道人”吧。这也符合主角的原型嘛。为什么作者要刻意改成“清”呢？莫非是觉得这个字更加有道家韵味？
忽然想起玄清天玄天尊的道号，我怀疑作者可能只知道玄、天、清这么几个修仙画风的字眼。
这天，当我与其余三教弟子听三清讲道时，却见通天教主忽地住口不讲。
“两位师兄，帝俊正在屠戮人族。人族是我等成圣之基，也是下一量劫的天地主角，我们要不要出手阻止？”他皱眉问。
“还要看大师兄的意思。”元始天尊道。
“不用去管。”老子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说，“此乃天道给予的考验，若人族能渡过此劫，便可受天道认可。况且妖族如此，恰好在败坏自己的气运，量劫起时，自然有报应。”
此时三清还没分家，老子的话一出，其余两人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身为人类，作者肯定希望人族当天地主角。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人族有什么资本当天地主角呢？因为创造者是女娲吗？那其余种族的创造者还是盘古呢。
显然，作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人族设置了一次九死一生的灭族大难妖族发现人族魂魄祭炼的法宝对巫族伤害更大，于是帝俊为了炼制屠巫剑开始灭绝人族。这次大难，不仅间接让妖族气运转移到人族身上，也为后世人族痛恨妖族埋下伏笔。
到此，作者的逻辑是通顺的——假如主角不出场的话。
☆、第14章 圣父帝师篇（二）
“嗯？”三清忽然同时瞪大眼睛，随后通天教主抬手一指，半空中浮现出远方场景。
首阳山中，主角清竹道人傲然而立，背后是许许多多的人族，身前则是帝俊、太一以及黑压压的一片妖族。
“元始、通天、接引、准提，你四人枉为教主圣人，说是教化众生，实际不管人族死活，与行尸走兽何异？
太清老子，你立人教，日日受人族香火祭祀。如今人族处在生死存亡之际，你却袖手旁观。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有何面目，来做这人教之主？！
女娲，你身为人族圣母，却对人族不闻不问，当下人族有灭族之危，你却潜身缩首，装聋作哑！试问天下间，哪有你这样的母亲？！”
是行尸走肉不是走兽。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听别人在骂准提然而骂的不是我，这种感觉真奇妙。
主角果然厉害哦。现在连准圣都不是，就敢骂圣人了，不知道哪儿来的倚仗。有这种指天骂地的工夫，不如提前带着残余人族精英跑路。非要坐在首阳山等妖族围上来，然后显示你的威武不能屈？是，妖族满世界搜捕你们。你可以去巫族啊。妖族屠杀人族，也不是一日之间发生的吧？你打不过，又不带着人族逃走，坐以待毙就算是合格的圣父啦？
况且现在洪荒世界一共就三股大势力妖族、巫族、圣人。你不去找巫族，又一口气得罪了所有圣人，除了被妖族弄死，你还有什么别的前途？
说句实话，假如没有主角你去护着人族，人族在三皇五帝出来前不可能发展壮大到这个地步。为了防止被妖兽吃光，早早地就投奔巫族去了。不然为什么直到黄帝时期，人族里还有巫族血脉呢？
真是有些心疼为了配合主角出风头而被迫多灾多难的人族。
昆仑山上众人看到这里，反应各异。
“此人着实无礼。”元始天尊轩眉微扬，面上动怒。
老子摇了摇头“不识天数，不必理他。”
“无礼归无礼。我观这人乃开天辟地第一株竹子得道化形，倒真有些竹之精神。凌霜傲雪，不惧严寒，宁折不弯。”通天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
三清的性格果然完全不同。但是通天……师叔呀，竹子它基本上是不耐寒的，至于宁折不弯……
我默默地看了一眼窗外小径，小径两旁种满竹子，青翠低垂，弯得不能再弯了。
“此人狂妄，你等日后若是游历洪荒，须远离之。”元始天尊最后告诫我们道。
嗯，我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是反派了。
这位清竹道人是人族圣父，又护持人族多年，在人族中肯定根基稳固。日后三清若想传道人族，免不了会起些冲突。我广成子作为元始大弟子，自然首当其冲。
但是，这个故事的核心在哪里呢？人族圣父吗？不太像。
很多洪荒故事里，主角都当过短时间的圣父，随即该闭关去闭关，该立教去立教。毕竟连“主角决定离开人族，去洪荒找法宝”都会导致果天道感其功成身退，又降下了一些功德”这种情况发生，主角捞够功德离开也并非不可能。
唉，真不知道为什么啥事不做都算功德了，我当年还作准提时，为了搞到成圣功德那叫一个辛苦啊，还得跟天道借钱。
时光飞逝，巫妖终于决战了，不周山也塌了——嗯，这点倒是令我挺高兴。因为元始天尊把倒下的半截不周山炼成翻天印，送给了我。
诶嘿嘿，我还是头一次拿到翻天印呢。
巫妖战后，当然就轮到人族兴盛啦。
伏羲转世归来，毕竟人家是女娲的哥哥，全程都有女娲看护，很快就顺顺利利成为人族共主，等到发现接班人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至于接班人是谁，当然是未来的神农氏咯。
然而当伏羲找到神农时，三清他们却大吃一惊。
因为主角清竹道人又摇身一变，成为了神农的老师，指引神农走上辨五谷、尝百草之路。
师父师父，你还真把师和父都占全了啊。
三清这下子不高兴了——本来嘛，按照他们的看法，太清老子是人教教主，三皇是教化人族的关键。三皇是谁，由谁来教，当然要老子说了算。伏羲是女娲圣人的哥哥，而且娲皇宫那边早已打过招呼，也就算了。地皇、人皇总要归老子管吧。老子自己或许不在意这些，但是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早就把后两位的帝师功德视作自己囊中物了。结果居然被抢……
以上，就是作者的逻辑。讲真，我实在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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