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师兄说得是。”元始天尊只好略带歉意地对我拱了拱手，随后双眼垂帘，闭目养神。
原来这次的主角叫天玄，还是三清的师兄。那么天玄也应该叫某清了。总不会是玄清吧？玄清天玄天尊，两个玄，两个天，难听之极。
叮。
金钟悠扬，玉罄清脆。
一对仙童在法座两旁侍立，各持乐器。在场所有人立刻将精力集中到台上。
“此后，你等就按如今这般座次听道，不可随意调换次序。”
不负众望地，鸿钧凭空出现在法座蒲团上，面容古井无波。
“我等拜见混元圣人。”在场的所有修士异口同声道。
“道之一物……”鸿钧开始讲道，紫气金花，祥云瑞霭，种种异象不一而足。
自从根本意识接触到高维世界后，我就察觉到故事世界中的修行对我已没有意义。我不会因为道祖讲道而有丝毫触动，不去主动修行，修为也会自动上涨到一定水平，快慢不定，但每次都比主角要差一些，估计是作者设定好的。
所以在鸿钧讲道的这段时间内，我开始总结过去的经验，思考如何应对这个新的故事。
叮。
金钟悠扬，玉罄清脆。
下课铃终于响了，鸿钧最后道“此次讲道已毕，你等千年后再来听讲。”
我跟着接引回到西方去静修。当然，只不过是无所事事地呆着，装出一副修行的样子来符合准提道人的人物性格罢了。
随后是二次讲道、帝俊太一建立天庭、后土祖巫身化轮回等等剧情。我的修为也按照剧本提升到了准圣境界。
准圣，准备成圣？近似于成圣？钦定成圣预备役？真是个不伦不类的名称——你听说过准皇帝、准太子吗？我心里默默地想，面上迅速调整好表情，在紫霄宫里接受几个散修的祝贺
“恭喜准提道兄晋升准圣！”
“同喜同喜……”我不忘发挥普度众生的精神，“我观几位道友与西方有缘，不知可愿意与贫道同往西方，参悟大道？”
那几个散修在犹豫着，明显是感觉到了我的修为，有些意动。
“哼！”一声冷哼突然响起，“我东方人杰地灵，又何必去什么蛮荒偏僻之地悟道？”
说话的自然是主角——天玄天尊带着剩余三清施施然走入紫霄宫，毫不吝啬地放出自己的气息。同为准圣，明显比我强很多。几个散修墙头草似的凑了过去，把我晾在边上。
我知道这是作者设置的打脸情节，赶紧装出一副面色沉重的样子，闭嘴不语，默默地坐到蒲团末位。
“天道之下，数极为九。是以天道之下当有九圣。天道将教化众生之重担交予吾。故除吾以外，吾之座下，当有八人成圣。”
鸿钧第三次课程下课后，用这样一句话开始了分发鸿蒙紫气的过程。
这么短的一句话里，连用两次“天道之下”，重复好几个“吾”，而且有一个用错了。
已经不知多少次听过类似台词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纳闷，连话都写不通顺的作者，也配创造一个故事，创造这故事中的洪荒天地万物？
“敢问老师，何为圣人？”身为四清之首的主角天玄开始发问了。
“圣人乃混元大罗金仙，万劫不磨，不沾因果。圣人无为，故无败，故无失。夫物或行或随，或觑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又来了，这段广为流传的圣人定义，我几乎在每个故事中都能听到。
我曾尝试利用这段话来斥责某个故事的主角，说他违背道祖对圣人的定义。然而完全没起作用，对方轻轻松松地驳斥回来，说明这段话根本就没有被作者算进故事逻辑之内，当然也无法摧毁故事核心。
但是，记得还未觉醒时，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我甚至激动得把每一个字都印在脑中，奉为金科玉律。当时我的梦想就是成圣，那么道祖对圣人的描述自然至关重要。
没想到在创造故事的作者眼中，何为圣人根本不重要。既然如此，那么他有没有想过，故事之中的主角，不，是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圣人，从心性到行为，到底配不配成圣呢？有没有必要做圣人呢？
作者真的在这个问题上动过心思吗？
☆、第3章 四清立教篇（三）
“敢问老师，如何能成圣。”通天教主急不可耐地问。
“大道之数三千，条条皆可证道成圣。”鸿钧不紧不慢地回答，“然概而言之，成圣之法不过有三。一者曰以力证道。此乃以绝大力量破开天道，直见大道之法，成圣后实力最强，盘古便是修行此法。二者曰斩三尸证道。将自身的善、恶、执三尸寄托在先天灵宝之中，与天道合一，实力次之。三者曰功德证道。做下大功德，获得天道垂青，成就圣位，实力最末。”
鸿钧顿了一下，掌中浮现出八道玄奥的紫气来“但不论如何，都必须借助我手中的鸿蒙紫气作为成道之基，如此方可成圣。”
“老师，何人可得此鸿蒙紫气？”主角天玄开口问到了重点。
“玄清天玄、太清老子、玉清元始、上清通天，你等四人为盘古元神所化，有开天功德在身，当为吾入室弟子，可成圣。”
原来他真的叫玄清天玄天尊，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搞成绕口令呢？
这是我心里仅剩的想法。
“弟子拜谢老师。”四清从善如流，凭着自己有个好爹，成功获得四道鸿蒙紫气。
“女娲，天数注定你日后有一场大功德要做，当为吾入室弟子，可成圣。”说罢，鸿钧挥手将第四道紫气注入女娲脑中。
老师，女娲现在还什么功德都没有做，你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支持她，会不会给别人一种钦定的感觉呀？如果回头我先把人造出来，你该怎么办？
我在下面默默地吐槽——话说自从根本意识接触高维世界以来，自己脑子里获取的高维思想碎片越来越奇怪了。
鸿钧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剩余三道鸿蒙紫气静静地飘浮在半空中，引动一室人的目光。
莫非是他老年痴呆突发，忘词了？当然不是，唉，又轮到我豁出这张老脸了。
“老师慈悲，为了解救西方众生，我兄弟万里迢迢而来，还请将圣位赐予我二人！”我一边磕头一边哀求，心里则在呵呵。我与接引师兄也坐在蒲团上，本来就是天定圣人，凭什么你鸿钧不干脆地把紫气给我们，还要等我们去求？天道至公，您老人家至公吗？
“罢了，接引、准提虽与我缘分浅薄，也有大毅力，日后注定要立下旁门大教，传道众生，亦可成圣。”说着，鸿钧将两道紫气投入我二人体内。
得，道祖他这就把我们俩的西方教定性了——旁门。说好的三千大道条条皆可成圣呢？就你玄门是正宗，我们佛门凭什么不是正宗，杀人啦还是放火啦？要是从盘古的角度来论，巫族修炼肉身方是正宗，你鸿钧才是旁门左道呢，你们三清四清才是叛徒呢！
过去未脱离故事的时候，我把道祖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心里多多少少对西方出身有些自卑。等我的根本意识超脱出来时，突然觉得这位道祖做事处处都是私心。或者说，跟争夺蒲团座位时的接引师兄一样，作者试图创造出一个公平的鸿钧，却只写出了一个偏心的鸿钧。
道祖是传道之祖，他又没有立道教，凭什么我们就是旁门，就要低道门三清一筹呢？学生能自立门户、独当一面，难道不如吃盘古老本成圣的三清有出息？即便是凡人百姓，孩子能养家糊口以后还要离开父母住呢。
况且玄门到底是什么——黑社会还是邪教？进去了居然就不许人出去，另立佛门否则就要被当成叛徒？玄门哪儿来的道德优越感，即便是从积福报、做善事来说，道士也不如我佛门弟子呀！
想到此处，我突然觉得这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主角天玄身为玄门四清之首，或许会着重于他的道门正统地位，打压佛门。那如果……
正思考之间，鸿钧已经随手把最后一道紫气扔给了红云，又随后开始了法宝大派送环节。
“吾讲道已毕，即将合道。现在手中有些早年行走洪荒时收集的法宝，日后无用，便赐予汝等。天玄，你为吾门下大弟子，亦是盘古四清之首，当在吾合道后执掌玄门，特此你先天至宝量天尺，用以监管玄门。”
“多谢老师。”天玄接过一把青气莹莹的宝尺。
果然，监管玄门，那不就是要打我们哥俩吗？故事核心应该就着落在这上面了，维护玄门大兴，打压旁门，没准他还要立个教啥的，为玄门吸收优秀弟子。
我心下一片雪亮，忍不住开始思考如何钻这个故事的逻辑漏洞，就连随后哀求鸿钧赐宝时，都有些魂不守舍。
鸿钧最后将分宝崖的法宝送给众人，天玄临走前顺手将分宝崖卷走。我摆出扼腕叹息的样子，哀怨地跟着接引师兄回到西方。
眨眼之间，千年的时光已经过去。
“今有女娲以九天息壤创一族，取名‘人’，天道鉴之！”
朗朗清音借天道之力传遍洪荒。言罢，天际降下一团巨大的功德金光。紧接着惊人的气势从洪荒某地蔓延开来，霎时间风起云涌，金莲乱坠，无穷异象显现。
女娲造人，功德成圣。
洪荒众生心中都生出这样一个认知。
“圣人纪念日开始了。”我喃喃自语，“作者也真是……强行让人族成为天地主角。”
“吾乃太清老子，今日创立一教，教化人族，以先天至宝太极图镇压气运，人教，立！”
昆仑山下传来一道声音。巨大的太极阴阳鱼升腾而起，立教功德降下，与老子本人体内的开天功德两相勾连，圣人气势再度遍及天地。老子观人族而明悟机缘，终究证道成圣。
他虽然也是功德成圣，因为作者设定，啊不，是自身道行比较高的关系，成圣实力更强，气势也要强过女娲。煌煌紫气东来，绵延三万里，连西方的须弥山都能看见。我在自家道场观看异象，兴奋地深呼吸一口气，为自己的出场做准备。
“吾乃玉清元始，今日创立一教，阐发大道，以先天至宝盘古幡镇压气运，阐教，立！”
又一道声音从昆仑山传来，同样有大功德降下，圣人气势随即弥漫开来，金灯闪烁，璎珞垂落，这是元始成圣了。
“吾乃上清通天，今日创立一教，截取生机，有教无类，以诛仙四剑镇压气运，截教，立！”
通天紧随其后，锐利似剑的圣人威压席卷洪荒，三花五气腾腾而起。这两位圣人最没有创意，只会抄袭老子的成圣方法，连台词都差不多。尤其是通天，虽然他的诛仙四剑不是先天至宝，并不能镇压气运，但他还是这么提了一句。
当然，说起创意，我与接引也没比他们强多少……
我与接引对视一眼，朗声道“今日，接引、准提共立西方教，导众生向善，无苦无忧，得证菩提！”我们两人没有开天功德，所以还需要靠发宏愿预支功德来补足差额。
“我若证得无上菩提，成正觉已。所居佛刹，具足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庄严。无有地狱、饿鬼、禽兽、飞蠕动之类。所有一切众生，以及阎摩罗界，三恶道中，来生我刹，受我法化，悉成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复更堕恶趣，得是愿，乃作佛，不得是愿，不取无上正等正觉……”
既然佛教未立，又哪里来的佛字呢？作者甚至懒得在这些细节上稍微注意一下，想必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吧。我经历了不知几百个故事，这段话就从来没变过一个字。
我在心下叹息着，念完了四十八条大宏愿，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在背贯口的……高维世界里头怎么说来着？对，相声演员。
天音缭绕，檀香扑鼻，菩提莲花异象出现，舍利子伴着祥光冉冉升起，我与接引师兄终于获得了足够功德，成就圣人果位。
一夕之间，六圣同出，这一天绝对是圣人纪念日。洪荒众生只怕永远也难以忘记。
哦，差点忘了，还有主角天玄。
他身为四清之首、玄门大弟子、鸿钧座下实力第一人，积累深厚，天资聪颖，怎么可能领先于我们这些差生成圣呢？当然要拖到最后啦。
☆、第4章 四清立教篇（四）
数息之后，洪荒再度被一道浑厚的气息所笼罩，明显比之前六位圣人都要强势，直追鸿钧昔年盛况。霎时间天地震动，仙音渺渺，风起云涌之间，最后一位圣人出现了。
“吾乃玄清天玄，今日已斩三尸，特创立一教，曰明教，以先天至宝量天尺镇压气运。吾身为紫霄首座，当监管玄门。故明教非教，旨在光大玄门道统，督察玄门弟子。明教，立！”
功德再度降下，被天玄祭出量天尺收走。尺者尺度，暗合赏罚标准之意，合该为明教立教象征。
说句老实话，斩三尸成圣还要抢夺立教功德，真是暴殄天物。想想我与接引师兄，功德不够宏愿来凑，太可怜啦。
至此，明教教主，玄清天玄天尊，成圣！
果然如此。
我见到意料之中的情形，心中有些得意。
故事核心终于显露出了真容，逻辑清晰可见主角是四清之首、鸿钧首徒，自然要维护所谓的盘古正宗、玄门道统，于是就要拥有自己的力量，也就是明教。这样他对付圣人，明教弟子对付非圣人，师徒一起出手惩治玄门叛徒，负起监督之责。玄门叛徒当然就是我跟接引师兄的西方教，日后封神或许要避免阐教截教内讧，以免引狼入室。最后想必就是玄门气运昌盛的大结局。
那么当下这个故事核心，或许称为“四清立教，守护玄门”最为合适。
漏洞已经昭然若揭。
首先，明教的存在本身就是玄门内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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