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偏偏不知道。”沈书苦笑。
“只是你没挑明罢。”
……
宁星臣接着又在人群中穿梭了好几次,依然没见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他站在人群中,听着街头的欢声笑语,孩子的追逐声,女子银铃般笑声,可偏偏入不了心。
他在想着沈廉该去了哪里?沈廉应该不会不辞而别吧?还是厌倦了他找到了新的寄宿者?亦或者,像话本一样被一些替天行道的道士抓去了?还是像鬼怪故事里的,沈廉游走人间太久了被黑白无常抓去投胎了?
他私心里真不希望是前面几个原因,不希望是自己被厌倦的理由。也不想要沈廉被抓去魂飞魄散,那样他以后也不能再见到他了。更不希望是最后一个,如果是投胎了,那沈廉以后还会记得他吗?还会记得以前有个叫宁星臣的人靠过他的肩咬过他的下巴吗?应该会什么都不记得,喝过了孟婆汤的沈廉只会陌生地看着他,然后若无其事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就连自己恍惚地喊出“沈廉”这个名字时都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吧。
思绪还在恐惧中沉浸着,突然肩膀就被狠狠地一撞,他差点就被撞倒在地上。
有骂骂咧咧的的声音。
“怎么走路的你?!长眼睛没?!”大汉骂骂咧咧地离去。
他恍恍惚惚地站起来,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只在一个无人的昏暗角落无力地靠墙坐下,将头埋进双膝中。
他丢了一只男鬼,一个之前他挺烦的鬼。
他只知道那只鬼常穿着白衣,有着一双好看的手,也有着一把温润的声音,这只鬼叫沈廉。
他不知道这鬼的过去,也无意参与他的过去,可是他连现在都留不住。
他丢了一颗心,一颗上辈子也没交出去过的心。
到底而言,他于他而言,还是一个即时就可以离去的陌生人吗?
“怎么了?你在这。”心心念念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语气甚是疑惑没有一丝异常。
他抬起头,视线昏暗处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对方似乎正在垂头看着他,半弯着腰,那几缕散发顺着肩膀落下来,恰好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没有任何感觉,依然是穿透的现象。
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那种大喜过望瞬间袭上他心头,充斥了他的脑中,一种澎拜的感觉充满心房让他一时想到一个发泄的地方,一时也是想不到还没到子时还不能碰到沈廉。
一个飞身就扑向了沈廉,沈廉下意识也是伸手去接宁星臣的姿势,只是一个扑了个空,一个也接了空,两人都同时愣了一下。
这晚上大悲大喜过后,宁星臣也无心再逛下去,拎着沈廉这只男鬼就回家了。但是心情一直郁闷得紧,脸色不大好,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沈廉也看出了端倪,再结合今晚他突然消失的事件和宁星臣那一开始无精打采的模样,估计也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反正就是今晚估计他不好受了,这宁星臣肯定要搞点事儿。
出乎沈廉意料,还以为那晚上宁星臣要闹腾一番,哪知道竟然安安静静地回屋后,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就上床睡了,安静温顺得可怕。
这让躺在他身旁的沈廉都忐忑不安,担忧着接下来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等着他。
事实是沈廉想多了,只是在子时时,宁星臣准时地蹭了过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他外,其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不过宁星臣抱着他的力度有些不正常,很用力仿佛要把他嵌入身体里,幸好沈廉不用呼吸来维持生命,否则此刻是妥妥地被勒到窒息了。
迷迷糊糊之间,有一个声音模糊不清地念着些什么,沈廉没听清,看了紧闭双眼的宁星臣一眼,没有任何追问下去的,只是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揉揉他的发丝。
第二天一大早,宁星臣还是要去上朝,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昨晚沈廉看上的那个花灯。
“给你。别人送的。”宁星臣面上不显。
沈廉接了过去,没说什么,也只是笑笑。
沈廉看到了院子外一个衣着华装气质不凡的男子送他回来,亲自将手中这盏花灯递到他手中,沈廉也不必戳破。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去了,那晚的事情发生了什么沈廉也没有跟宁星臣说,而宁星臣似乎也没有兴趣一样没有问沈廉,不过在一次天气恶劣,风雪交加,宁星臣恰好休沐在家时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沈廉正在看着一本奇人异事,很有趣的,类似于聊斋之类的灵异故事,在那里还算是□□的一类,也不知道宁星臣从哪里扒拉出那么多市面上没得卖的书,不过估计也是那位断袖王爷为了讨主角受的欢心而特地寻来的吧。
宁星臣本来也是在蘸着墨写着什么的,突然就放下了笔,凝视着沈廉。
而沈廉正在被书里面的一个千年美人蛇回来报恩的故事给吸引了,一时也是没有察觉到宁星臣那一眼万年似的目光,等到他看完里面那个千年蛇精被戳死后的悲惨结局后,不禁唏嘘侧目才发现宁星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怎么了?”沈廉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别说话。”宁星臣竖起一根食指在唇上再配上严肃的表情,一时让沈廉无语。
“那个,我们来配个暗号吧。”
“啥?”沈廉一脸懵。
“经过花灯节的那个晚上,你走丢后的事情,我慎重地考虑过了,要是有一天你走丢了借尸还魂投胎转世什么的,你不记得我了亦或者我不认识你了该怎么办?”
沈廉皱眉,看着宁星臣那一脸严肃,真是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我也不知道我也很绝望啊。”,但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明显是想找打。
宁星臣见沈廉没回答,就姑且把他当做无话可说了,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认为很棒棒的解决方法。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来对个暗号吧。”
“哈?”沈廉猜想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智障。
“你想要什么样的?”宁星臣循例询问了一下沈廉的意见。
“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
“要不,天王盖地虎,小猫抓老鼠?”
“……”
“你除了天王盖地虎能不能有点别的?”宁星臣拧着眉一副闹心的模样看着沈廉。
“那你说你想要的吧。”沈廉算是看出来了,宁星臣这丫的压根就没打算采取他的意见,不过他也是没有认真思考暗号什么的,这些暗号压根就是不过脑就说出来的,准确来说,沈廉压根没把这认真地当一回事儿。
宁星臣一听他这么说,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喜滋滋地说“比如说,我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你应该怎么回答?”
你是我的优乐美啊!还能怎么回答,这不是那奶茶的经典广告嘛!
沈廉纵使内里憋着笑,面上还是不显,愣是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一派天真无知“你是我的什么?”
宁星臣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我问你嘛。”
“你是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沈廉你特么在耍智障是吧?!”宁星臣差点就跳起来掐死眼前这货了。
沈廉终于憋不住笑,笑得前俯后仰,间或还得连忙安抚眼前这气炸了的宁星臣。
等沈廉终于停歇了那近乎夸张的笑,认真地问“那我应该回什么?”
宁星臣纵使想掐死沈廉,可奈何沈廉早就死了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冷冷地回道“那你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他算是看出了沈廉根本无心在这种事情上,用着一种玩笑的心情看待这件事情,这让认真对待并且为此想了挺久的他感到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傻~子。
沈廉轻叹一声,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的意味。抬头直直地望进宁星臣的眼里,那双浅如琉璃的眸子中倒映出宁星臣此刻愣愣的表情。
那目光似海,仿佛要将人溺死在那边浅色无边的柔水当中。
清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此刻安静的屋子里回荡着。
“如果你问我你是我的什么,我就说,”他附身低头在宁星臣耳侧低语着,呼吸都变得缠~绵悱恻,轻轻的几个字落在耳边。
“你是我眼里的满天星辰。”
第七周结局
一人一鬼的日常还算比较有爱,也算是平稳地过着小日子比较波澜不惊,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沈书有意地接近宁星臣,但两人的关系也仅止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程度,这让沈书有些捉急。自己中意的人就在面前,但是两人之间永远都是不咸不淡地说着些朋友间聊的话题,半点逾越的意思都没有,且每次他想要跟宁星臣谈些交心的话题总会被不露痕迹地绕过,除非是必要的应酬根本在路上堵着他,否则宁星臣都是下午早早地就回家了,想偶遇都没机会。
沈书也已经观察过宁星臣平日的动静,发现他确实是一个人住,家里根本没有其他人连狗都没有养,且奇怪的也是他所住的巷子离皇宫甚远,愣是每天宁愿早起也不住在朝廷安排的屋子里。他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宁星臣,但宁星臣都是一样的回答“哪里有什么心悦的人,现在我一心为朝廷效力。”
正是这样的回答才让他觉得可疑,每次都是一样的回答,只有谎话才会一模一样只字不少。
他也曾经借口天色已暗送他回家,可是也仅仅止步于那院门之外,对方丝毫没有请他进去一坐的意思,即使他表露出想看看对方所住的地方依然被婉拒。
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以与外道的东西。
话说来也巧,到了春天的尾巴,天气早就回暖,万物生长,不知道是翰林院谁先提议去城郊一座特别有名的寺庙去还愿,好让接下来的日子顺利一些,顺便也增进一下同僚之间的感情,平时大家都是埋头各干各事没有什么时间接触,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宁星臣本想拒绝,他本来就对翰林院的人没有什么感情也懒得去增进感情什么的,同僚之间的感情保持距离是最好了。而且他一听寺庙这玩意就反射性的想拒绝。
上次住了一晚破庙就招来一个讨债的男鬼,鬼知道这次会来什么。
奈何这是上级的命令,违抗不了。宁星臣也识趣,太过于独立独行总归是不好的,适时地与大家玩耍才能不被孤立。
当他看到沈书也同行时,满脸疑惑。不是说好了,这是他们同僚之间的增进感情的行动吗?怎么混进了一个懒散王爷?
宁星臣望过去的目光被沈书捕捉到,沈书那双好看的眼睛弯弯似放电一样,给了宁星臣一个暖暖的微笑。宁星臣被电击了,回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后,就连忙转过头去。
而沈书也不介意,面上不显他心中的失落,仍然得体地自然转头跟林民谈笑。
宁星臣内心真是日了狗了,不是他自恋,他总有种感觉,近日来这沈书的举动十分地不对劲,总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再结合这沈书在满京城出了名的断袖的名声,实在让他很怀疑这沈书是不是想泡他啊!
坐马车来到了城郊,再从山脚爬上山顶时,宁星臣就有些踹气了,他身体素质有些差,实在吃不消,好歹是到了寺庙。
今天他们来的时间真不凑巧,恰巧是庙会,寺庙处人山人海,本来结合的小部队不一会就被人群挤散了,带队的林民只好让各位各自去玩耍了,等到了时间再到山脚集合。
宁星臣就是走散的那一个,这人挤人的,让他艰难地前进着,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同伴,干脆自己一个人玩耍了。
他才刚转过身,抬脚想要找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待着,不知被谁从背后狠狠地撞了一下,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不可避免地身子向前摔去,眼前出现一只大手把他的身子托住,避免了他脸摔地。
“还好吧?”熟悉的声音从跟前传来。
他连忙起身,抬头看清了托住他的人,果然是沈书。
“多谢了,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沈书笑说“不谢。这里确实人多,发生这种事情也在所难免。”
宁星臣点头认同“确实,人实在太多了。”
“找个人少点的地方吧。”
“好。”
两人转身时,却被人群挡住,两人进退不得。宁星臣差点又被人群冲散了,沈书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他,宁星臣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
“两位施主真是面善,不如来卜个卦吧?”其他算命摊前都很拥挤,唯独这一算命摊前冷冷清清,坐在摊前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八字胡尖脸厚唇的男人。
宁星臣冷淡瞥了他一眼,说“不用了。”然后顺手挣脱开了沈书,说“我去看看哪里比较少人。”
沈书甚至都来不及叫住宁星臣,看着宁星臣宁愿憋红着脸挤人群也不愿意跟他一起,实在是心中有些失落。
“所谓前世注定,今生遇见啊。施主切莫伤心。”
听着这神神叨叨的咏唱调,沈书忍不住看向摊前这男人,一身洗的褪色的蓝色道袍,头上一个松松垮垮的道士头,那双小眼睛却是意外的精神。
他想了想,坐在了摊前,说“那劳烦道士帮我卜上一卦了。”
姑且当他信命好了,看看他的姻缘又如何吧。
沈廉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在黄昏时,院子里传来了门响,随即就是一脸喜色的宁星臣出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