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夫人打扮起来可漂亮
谢源猜测可能也许大概熊孩子对他有点意思了。
这算什么,初夜然后印随了啊?以后日日还得给你睡啊?
还是……小鹿其实真是个断袖?
其实谢源对同性恋不同性恋完全无所谓,他有一段时间专门研究过中国古代南风,写过一篇小论文,跟隔壁系里头搞性学的色老头因此结缘。历史上真正把“同性恋”这个词喊出来的,是迅哥他弟弟周作人,那时候已经民国了。这个词一出来,从此就有了“你们”和“我们”的分别,从此我们就是正道,你们就是异端。在中国古代,根本没有这个概念,连对这种关系有称呼,也都是因为偶尔的事件,像什么龙阳、断袖,完全没有前后继承关系——换句话说,人家完全不在乎嘛,女孩子之间搞同,就连称呼都没有了。
所以说,中国古代的文化氛围对搅基很宽容嘿我喜欢男人!
了不起啊,了不起啊!喜欢男人就喜欢呗,这有什么可炫耀的混蛋!多大点儿事就乱显摆,哼!
况且谢源生性洒脱,觉得这个就跟有些人喜欢乘骑体外有些人喜欢后背位一样,没什么大不了,自然也不会因此看轻陆铭。
但是他不反对搅基,不代表他喜欢搅基啊!虽然作为一个士大夫,闲来无事也可以养个漂亮的小娈童喂点五石散,看香汗淋漓鸦发泼墨,是挺不错,但怎么着都不能养个漂亮的少侠,让他趴自己身上看香汗淋漓鸦发泼墨啊!况且这少侠连字都写得一板一眼没有灵气,更不要说抚琴作画了,这不行,绝对不行!
谢源看了看赶路赶得热气蒸蒸的小少年,心里有了计较熊孩子刚好十八九岁,正是定型的时候,万事做不得准,还不定就是同性恋。这种苗子烈的时候跟自己睡过一夜,对自己有好感,也很正常。
不过小年轻嘛,野火烧得快灭得也快,晾着他就好,不用说得太明了。等看到他没什么意思,小鹿自然就明白了,等劲头一过,说不定还要懊恼曾经对着一大男人发过情。
后来的几天里,谢源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说话极少,形容寡淡,青莲坛里气压极低,压得老宋月娘都不敢大声说话。
嘤嘤蹲着吃西瓜,吃完把皮啪扔到陆少侠脚下“你那天做什么了,大魔头那么恐怖?”
小鹿露出一张哀怨的脸,眼里尽是血丝,蹲在井轱辘边痛苦地耙头“没有啊,我不知道啊!那天明明还很温柔的,还在我怀里撒娇,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哄也哄不好,还不让我睡正房!怎么办?怎么办?你鬼点子多,你想想办法啊?……”
嘤嘤斜眼,突然朝他喷出一口瓜子,“……有毛病。”
谢源晾他归晾他,却无耻地利用小鹿的免费师资力量。加之他天生记性好,在高强度的学习下没几天就读懂了日常用语,还记全了点哪儿死点哪儿伤,轻功也小有所成,去参加奥运会能那个跳远金牌回来。
小鹿呢,虽然明显地感到被夫人嫌弃了,但是每天练轻功时可以被夫人压,练唇语时可以被夫人摸小嘴儿,练点穴时可以被夫人宽衣解带,再有怨言也默默背负着——大男人,这点伤痛不能喊,还是吃豆腐要紧。
谢源对熊孩子胯下时不时出现的不明竖起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克制住自己想点他死穴的冲动,一到晚上就瞪着爆血丝的眼把他赶回去,无视整个房间里越来越充盈的怨气。这就这样过了几天,回来的商队带来消息,千绝宫宫主姬书荷的马架快到了。
这天中午,老宋拉着骡子在大路上高喊着“来了!来了!宫主来了!”
早上巳时之前绝对紧闭的房门缓缓洞开,嘤嘤陆铭蹲在井轱辘边,一眼望去就是一双云龙纹锦履,不染尘灰。
两熊孩子张着嘴,抬眼扫过袍摆上尊崇的墨龙祥云纹,顺着摇摇晃晃的羊脂玉璜瞄到玉色宽绶,上头横插一柄十骨仕舞扇,垂下天青色的流苏。月娘亦停下了针线,失神地望着金绣云雷纹的前襟边,丝锦盘扣齐整,交颈立领一直收到颔下。
怀袖如水襟如月,扑面文酒之风。
那人一挑眉梢,一瞬恍若越水而出的青鱼,“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要来,你们怎么这般邋遢?”
吃得西瓜汁乱流的嘤嘤用黑乎乎的手抹把嘴,然后推推小鹿“死断袖收拾收拾还是能看的。”
陆铭死死盯着媳妇儿,暴怒道“闭眼,不许看!不许擦我衣服上!”
马车上的悬铃丁玲丁玲渐近,老宋殷勤地牵着马辔头走进大门,几个力夫都不明所以地停下步子。“小姐、小姐来了!哎呦,左使大人盼星星盼月亮诶!”
谢源取了骨扇掀开车帘,一愣,被一头乱糟糟的毛给晃瞎了。人高马大的盗曳钻出来,朝他邪笑着露出闪亮亮的虎牙“啊哈,美人啊美人,知道本大爷今天要来,特意穿得美美的么?”嘿一声跳下马车。
这才露出身后抱着吉他的姬书荷,笑意温浅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
谢源不知道金克颐把这玩意儿都给他捎来了,颇有些哭笑不得,把东西交给盗曳老宋就扶着小美人下马。姬书荷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富贵许多,一件鹅黄色的半臂襦裙,酥胸半露,玉璧横陈,皎然洁然。大概是终年不见阳光,下车居然还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伸完就回来挽着他的手臂腼腆地笑,眉眼弯弯的,细看之下有些姬叔夜的影子。
谢源回头问盗曳“一路上还好么?”
“这你得问他。”盗曳弹了弹腰间的牙刀,抱着脑袋自顾自晃进灶间,“饿死本大爷了!”
谢源领着姬书荷指指见过老宋,“这是老宋,是坛里的老管事了,你叫他宋先生就好,要支钱尽管与他说。”
书荷大方地福了福身,礼毕害羞地回头看了一眼谢源,老宋忙点头哈腰,脸色却苦哈哈。都说女儿要贵养,怕这大小姐比谢源还大手大脚。
“这是月娘,”月娘忙打了个千,“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做的,就与月娘说,你们正好做个伴。”
书荷想了想,拔下头上的簪子,捏着簪尖儿递给月娘。月娘大吃一惊,谢源看在眼里“你就收了吧。推来搡去,等会儿小心受伤。”月娘忙道谢。
谢源正了正脸色,领着小姑娘走到小鹿身前“这位是坛中的小客人,清风派的陆铭少侠,在这儿暂住,马上就要回去了。”
还没等小姑娘见礼就把她拉到一边,“啊,这是老宋的小侄女,这位小姑娘以后可是要做女侠的。”
嘤嘤蹲在井沿上,稀里哗啦啃着西瓜“……你不会说话?”
书荷笑意一僵,感觉一只手按了按她的头顶“人家会用眼睛说话的。”书荷重新裂开嘴,腼腆地笑盈盈地弯起眼睛,轻灵地向她福了福身。
嘤嘤把西瓜皮往井里一丢,“我可不会记人,小鹿,出去猎鹞子去!”
话音刚落,头顶却也被一只大手按了,“嘿几天不见,这东西越发没规矩!都不会叫人!”
盗曳一边说一边稀里哗啦啃西瓜,红汁都流嘤嘤头发上。
嘤嘤冷冷打掉他的手“大伯好。”拍拍屁股就走。
陆铭没说话,阴沉着一张俊脸坐下等饭吃。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吃都吃不饱,谢源刚跟他同桌吃饭时,简直能扭曲三观,就好像看一头小鹿在那儿狂啃米山似的。所以吃饭天大,这简直就是陆铭死穴。
就像现在,嘤嘤直接拨马便走,他却想发火都得避着饭点。死断袖明摆着抬夫人来压他……死断袖怎么会有夫人啊!这女人谁啊!他到底做错什么要这么气他啊!
小鹿内心郁闷,吃得特别多,人昏昏沉沉地咬着筷头,一碗接一碗地往嘴里扒,连夫人带着他夫人进房了都不知道。谢源坐在水晶簟上,取出难得见客的茶具,姬书荷好奇地四处转转,闲不下来又开始规整他的东西,最后在垂花顶上把吉他放好。
“这地方虽然小,住着倒比那里舒服——金克颐怎么说动他的?”
姬书荷转身,不笑了,过了会儿打起手势,谢源勉强跟得上她的节奏不是金克颐,是他让我来的。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拿出一个青鲨皮质的皮囊,谢源知道那是明煌。
他一手握着茶壶,一手按着壶盖,往排得密密的小瓷杯上一气淋过,轻轻放下。
不是金克颐,是姬书夜。
他转身看着那个吉他,“他让我找碧瑶珠,是么?”
姬书荷坐到他脚边,扯了扯他的衣袖阿源,你找到之后就解自己身上的毒,不要给他,你听我的。
“为什么?”
他不配。
那股不祥的浓云又沉沉得盘旋在心底。
碧瑶珠是解毒的。
两个人中毒。
一枚解药。
他定定地看着吉他移不开眼睛。
三十七、就你这样的还跟我抢人
姬叔夜信了他的鬼扯,以为他知道在哪儿,要他去找。
然后呢?
找着了,会怎样?
找不着,又会怎样?
谢源拿起杯子,却不知自己的手在抖,杯倾。
我听说你最近受了伤,还真气逆行,是因为毒发么?
谢源失神地摇摇头,“不是。你不用担心,我很好。”
毒发会怎样?
变得跟姬叔夜一样骇人?
那个男孩子……是你的情人么?
谢源慢慢抬起头,“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姬书荷难过地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你呆在这里,看起来比以前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好多了。如果有人可以让你从过去中走出来,为什么不试试呢?他看起来很不错,也很喜欢你。
谢源无声地笑了,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亲吻了一下,“那你和我试试,怎么样?”
姬书荷睁大漂亮的眼睛,轻轻浅浅的黑,里头分明不解。良久,她反握着他的手放到唇上。谢源触到细腻粉滑的唇瓣,本来只是病急乱投医,心却猛地一跳。
他温柔地看着那唇分分合合,聚精会神地分辨着她说的话,然后脸一黑。
姬书荷说嫂嫂,你怎么了!
谢源一下午都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欲望。看来熟人眼里,谢左使就是个死断袖……
所以说谢左使和姬叔夜当初是要多过火,才会让身边人觉得他连女人都毫无可能!他这么一个高富帅,还那么彪悍,结果袖子断得如此壮怀激烈!谢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实说,他真的快憋出毛病,这倒不是说他是有多饥渴,恰恰相反,谢左使……太平静,平静得让他害怕。
谢左使才二十出头,本来应该正当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早起的时候根本没有兴奋的意思,夜深人静也鲜有欲壑难填之感。谢源自己动手解决过一次,就一次,那个时候他还算兴奋,但就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出不来,怎么都出不来。那晚上他憋得都想哭,那种箭在弦上不得发的折磨……后来他再也没敢试过。
除却跟陆铭那一晚。
除了那一晚。
那晚上小混蛋几乎把他都掏空了,好几天都缓不过劲来着。
但是那个时候,应当是很顺利的吧……
所以谢源就很着急。他怕他心正身歪,这可真是糟糕死了。
青莲坛里好不容易摆脱了低气压,没好半天,又重新被拢上了。这一次一来还俩,谢源不高兴,陆铭也不高兴。可是陆铭不高兴也没办法呀,眼看媳妇要被抢走了,他跑出来劈树有什么用?没用!得使点劲儿。小少年去镇东边的晚市上买了菜,垂头丧气进了灶间,谁知碰上了那个女魔头。
书荷知道自己惹谢源不高兴,也跑灶间来立功,一见陆铭倒很是尴尬哟,嫂嫂的新夫家,我寄人篱下,他怕是不高兴了……
陆铭路遇情敌,看着小姑娘娇怯怯的,心说我若是没有娶妻,大概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心里愈发酸溜溜,低头敛目不去看她,自顾自走到流理台上剖鱼洗菜。两个人在灶间忙活,除了锅碗瓢盆丁零当啷,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书荷把三碟菜摆在案板上,打算端去给谢源吃。
“等等。”陆铭叫住她,“你……你给他吃这个?”
姬书荷放下案板,兴奋地比划着这是炒鸡蛋,这是红烧肉,这是炒青菜汤。
陆铭咽了口口水,“可是……姑娘,为什么它们都好像长得一个样?”
有么?
难道姑娘你看不出来么!这黑不拉几糊里糊涂的什么东西啊小姐!即使你是我情敌也请不要随便喂我家夫人吃奇怪的东西好么?!是我夫人太忠贞你想要情杀么!
“有、有啊,姑娘你是不是太久没有下厨了?”
一向温柔可人的姬书荷大人面露不愉,阴测测抬起头来,陆铭只感到扑面一阵阴风,情急之下赶紧把刚做的牡鸡抱蛋护到身后,讪笑道“啊姬姑娘!,我还不是很清楚我夫……阿源的食性,正要向姑娘请教。姑娘如此深谙食道,在下甘拜下风,请。”
书荷回复了羞涩的常态,端着案板走了,鹅黄色的襦裙随着脚步一漾一漾,三月春风里的金叶连翘一般温婉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