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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番外 第2节

作者:公叔度 字数:8395 更新:2021-12-27 08:50:41

    盗曳一拍脑门“我倒是忘了!这么大事!……请请请先生请!”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他。

    谢源撩起长发,露出额头上的伤口,“都是些皮外伤,先生开些伤药便可。”

    “那是那是,小人自会给大人一一上药。”那医者点头如捣蒜,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放在油腻的饭桌上,伸出手来,“小人先给左使大人把脉,看看有没有伤到腑脏,乱了内力。”

    谢源本来也无所谓,看看也就看看,但这大夫提到了内力,这一点他可吃不准。等会儿一摸,万一内力全无,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可有苦头吃。他嗖得冷下脸,“不必,习武之人也算是半个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这、这……”医者有些踌躇。

    “无妨,行走江湖之人,没有那么娇贵。”他起身对医者点点头,“药给我吧,我自己去房里上药。”

    医者掏出一大摞瓶瓶罐罐,一种种看花了眼,谢源遵医嘱比背书还费脑子。

    背后盗曳吹了个呼哨,上前一步,出手拦下了他“百闻不如一见!左使大人好生厉害,以一人单挑碧瑶宫竟连个伤痕都不留下,碧瑶宫主泉下有知,恐怕是投胎都不敢投了,没面子!但是虽说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现在反正有先生在,把一把就把一把,”说着还哈哈一笑,挤眉弄眼的,“说不定把出个娃娃来嘛!”

    “你把吧,既当爹又当娘。”谢源反嫖了回去,说话间赤色鞭影一闪,乖巧地自盗曳腰上顺下上房的钥匙,卷到谢源的手中。

    谢源突遇变故,半日间疲于应付,很想好好睡一觉,但是上床之后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好不容易养出了些瞌睡虫,夜半突然下起雷阵雨,窗门被疾风刮得啪啪响。他即使是把头埋在枕头底下也睡不着,只好起身去关窗门。刚睁眼的一刹,窗外闪过一道惊雷,在床板上映出一个高举利刃的人影!

    他看着狞利的光心肝一颤怕的就是这个!

    三、兄台你太猥琐了

    这种时候身体如有神知,当即往上一纵,跳得刹不住,一下子把拔步床的床顶捅了个洞,痛得他半边脑袋都发麻。只听见底下“碰”得一声,那床板被人生生劈断了,腾起一波尘灰。在半空中的谢源惊出一声冷汗拔步床三面都是镂空的隔板,因是夏季还笼着蚊帐,都不知道往哪儿逃,眼见那人跳上了床板就要挥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半空中扭了一下躲开刀锋,甫一落地硬着头皮往床外一滚。背后立即火辣辣地一道,是刀剑滚过脊线。他痛得“嘶嘶”直叫,人却不敢停,赤着脚跑得虎虎生风,一边跌跌撞撞一边高叫“盗曳!盗曳!”

    盗曳就睡在他旁边的厢房,他一叫,那边就传来什么东西滚落下床的重响。

    背后随即刀刃破空,即使白斩鸡如他都以野兽的本能加速。猛地打开门,刃风已触到了他的背心。

    “轰隆!”

    雷过,瞬刹的光明熄灭,眼前一片黑漆漆,只有浓重的血腥味无孔不入。门外的黑影提着刀穿过他的身体,“噗”的一声,没入体内。

    谢源紧紧扣住那人握刀的手,吓得都快尿裤子了。直到那人在他眼前划亮了打火石,他才找回焦距和呼吸。

    “诶呀呀,左使大人受惊了……”盗曳凑近他邪笑,右耳上的耳钉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谢源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盗曳收回穿过他腋下的牙刀,满不在乎地一甩,一串血珠就这样顺着银亮的刀身飞甩出去,淋淋漓漓,没进黑暗中,仿佛会发亮发烫。背后“咚”地一声,是身体失去了支撑倒下。

    谢源不敢回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越想心越慌,随之而来的还有无边无际的疲惫。他揉揉太阳穴,往门外走去“收拾个新房间出来,这里交给你了。”盗曳与他擦肩,走进门里开始翻检尸体,满不在乎道,“全被兄弟住满了。”

    “借我半床挤挤。”

    “诶?!左、左使大人……!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教主那边没有关系么?”

    谢源梦游一样摸到隔壁,把门关得严严实实,似乎要隔绝那冰冷又烫人的血气。盗曳的房间里,窗户是关着的,窗外的雨好像小了。

    “还真是个江湖。”他苦笑,也顾不得处理背上的伤,闷进并不舒适的床铺上。

    次晨,他一睁眼就是盗曳口水哗啦的睡脸,四肢舒张得和西方油画里头的土耳其宫女一样,一条腿还搁他身上,沉得要死。拔步床靠墙,他睡在靠里的那一侧,搬开某人的腿踩着就过去了,顾自接过小二送来的脸盆开始梳洗,也不管那人在背后哇哇大叫。

    盗曳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晚上玷污了人家早上就把人家踩进脚底的烂泥里。

    盗曳说人家也是命苦从小没爹疼没娘爱,你花言巧语把人家的贞操骗得去你要负责。

    盗曳说人家很乖巧的绝对不会和教主争宠,而且人家的肚子很争气,要么不生生了肯定是儿子。

    说罢,掀开到处起球的棉被跳了出来,只穿着一条裤衩在那里卖大腿,腿毛长得能梳辫子。他说,大爷,来嘛来嘛!

    谢源绞干了毛巾,转身后仰加跳投,“啪”一下正中他脸心“美人啊美人,为尽昨夜欢,我可是作一生拼,你知足吧。”

    盗曳嘟哝了句“昨天还要死要活的”,把毛巾从拍红的脸上摘下来抹了把脸。

    谢源瞥见床头案上有一套衣服,上头压着自己的鞭子,心说盗曳这人虽然猥琐了些,但办事还真靠谱,没他自己老早就要裸奔了,只是这衣服他怎么都穿不像。盗曳让他双手摊平摆出个大字,轻手轻脚的伺候着。谢源眯眼,他从小虽不至于四体不勤,倒也算是被人伺候大的,这种待遇十分受用“昨晚上那人什么身份?”

    “谁知道呢,”盗曳撇撇嘴,依旧低着头忙乎,“我说,谢左使还每个都去查么?我们这种人,谁手上不欠着几十条血债,那些个谁谁谁的七大姑八大姨又不知道有多少,成日盯着你报仇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有什么可查?”

    谢源一抖,就盗曳这样子的都几十条了,那这个左使岂不是杀人狂,整一个反人类罪啊。哦,昨晚上这样子的还算经常性事件,那看来他首先要准备的就是棺材了。

    两人用完早膳,坛中弟子早已集结完毕。客栈门口停着昨日那架马车,盗曳递上手,谢源心说这是把我当女人么,推开了。谁知盗曳突然反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差点把他拖下车。他稳了稳身子恼怒地扭头,就看见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匪盗头子逆着晨阳笑得相当嚣张。盗曳推推搡搡把他推进了车厢,自己也跳了进去。

    谢源修长的眉一挑,就听他朝外头喊了句“走走走”,车轱辘辚辚动起来。

    盗曳猥猥琐琐放下车帘凑近。车厢本就狭小,呼吸流转之间,他不适地微退,突然被狠狠制住手腕“谢左使,你的内力……”

    谢源心里一咯噔,好像潜逃了多时的逃犯开门见到了那双镣铐。他昨天半夜就准备好破罐子破摔了,就他那个白斩鸡的模样,说是左使也得有人信啊。

    谁知盗曳凑得更近,嚣张得把热气尽数喷在他的耳廓上“……好乱啊。”

    “……恩?”谢源扭头看看近在咫尺的小年轻,“再说一遍。”

    他一拨头发,把乱糟糟的发型搞得更乱“我说的可是实话,好乱,吓我一大跳——是碧瑶宫的那批臭崽子么?怪不得昨晚堂堂谢左使还要向我呼救命,我早该想到的。”说着又凑近到过于近的距离,一对炯炯有神的三角眼简直会发光。

    谢源瞥他一眼,开始本能得觉得有些不对劲“下去。”

    盗曳一脸委屈、含羞带怯“我们、我们都睡过了……啊!绯瑞云饶命!”

    就见长鞭一扬,魔教飞陀坛坛主以一道标准的抛物线,摔在了马粪横行的黄土道上。

    谢源夹起长鞭“你叫绯瑞云?嗯,真是个吉祥的好名字。”

    绯瑞云高兴得只往他袖口钻。

    自那以后的半个月里,盗曳都没怎么和谢源说上话。一是因为终日埋头赶路,一个车里一个马上,鲜有空暇交谈;又因为入了客栈也是吃完就睡,谢源又没心思说话。

    盗曳要憋出个鸟来。

    盗曳很早就认识左使大人,传说中爱疯了教主的“绯云使”,曾经意气风发的太子爷,教中最好最利的一柄刀。那个时候他还在“悬”部,每日除了练刀还是练刀,他知道不动手就活不下去。所以在他醒着的时候,他从不相信运势,也从不放下刀。每天每天,踩着同伴的尸体去换一餐饱饭,暗无天日。

    他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谢源,最想打败的也是谢源。斗败上位者就可以取代他,这是教中的规矩,这样他可以少奋斗十几二十年。教中想打败他的人很多。一则因为上位者的武技总是超乎你的想象,但是“绯云使”似乎是个例外,他的身份,他与教主的关系,都给他的武技掺杂了很多水分;再则,他清绝的性子也不像是会给妄自挑战者穿小鞋的。

    盗曳只见过他的侧影,纤细的,高挑的,穿得朴素,高高地束起一头长发。他在教主的房门外半倚着墙,缠补手臂上的伤口,眼里静静的,映着朦胧的连枝灯。

    房里的教主,练着合欢。

    四、江湖不符合我的政治美学

    于是那玫瑰一样的眼中,有一潭死水的柔和与彷徨。

    盗曳突然就不知道怎么了,不想去打扰。

    所以他背着牙刀大摇大摆地走了回去,对师傅们说,诶呀,那个人太强了我打不过啊,真的,可厉害!

    所以每每有人向他提起“绯云使”的残忍和冷绝,他总是喝着酒漫不经心地驳回去“胡扯吧。”

    在盗曳心里头,谢源这种男人太凄惶,他想起谢源会想到花什么的,特别美好又特别脆弱。倒不是说绯云使是个娘里娘气的人,只是种感觉。盗曳没读过书,形容不出来。

    回忆到此,他烦躁得瞥了眼蓝布青花的车帘,舔舔干裂的唇角几天相处下来,他完完全全判定自己当年是个傻二,就应该找机会暴打他一顿。

    凑近了看谢源,哪有什么梨花海棠的柔弱情肠,除了男生女相之外就一个纯爷们,他都开始怀疑教主到底是在上还是在下。他当时真瞎了眼,估计绯云使当年听墙角的时候,内心其实在骂娘,他就白白被灯火渲染了的侧脸骗了个精光。

    谢源却不知道这种种过往,他只是单纯得不想与盗曳走得过近。盗曳不是自己人,在他面前多言多错,若是被抓到短处会是麻烦事一桩。或许他与“谢左使”相处不长,一旦他事无巨细地上报,难保大魔头不疑心。

    再则,他根本就对江湖事不感兴趣,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人都保持着疏离感。他现在看到吉他简直就像看到亲儿子一样。

    江湖,对他来说从来不够有吸引力。

    记得以前有个哥们老想培养他的武侠魂,借了不少老经典新经典给他,督促他进行高强度的然后正经威颜地让他说感想。

    他说“我认为,武侠中的江湖其实是一个混乱的无政府状态,对社会的影响极其恶劣。中原武林各党派,哦不,各派系实行多党合作制,以贵族制的方式在小范围内推行民主,落实到细处则因各派的实际条件不同而差异较大,行政效率底下;但是一旦出现一个强力的统领者,贵族制立马为僭主制所代替,并且由于武林世家的垄断地位,即使没有僭主也容易导致贵族变态为寡头。

    “而魔教一般为高度专制,是典型的集权体质,自上而下贯穿的直线统治使行政效率极大提高,并且有效对内部人员进行意识形态渗透,这就是为什么魔教总是比中原武林强大,却遭致中原武林人权问题的讨伐。但是极权导致腐败,魔教统治者一旦腐化,就容易造成行政体系统的僵化,统治者崩溃则行政体系崩溃。所以魔教必不长久。中原好比是南朝,魔教所在的西域好比十六国,时间轴上的。

    “所以,江湖,就是这两种政体此消彼长的过程,其间法治的思想全线崩溃,社会道德成为衡量正义与否的唯一标准。每个人都在争夺道德制高点,这对于一个社会来说是道德讨论的基准平台全面崩溃的征兆,而最后,这个仲裁权一般掌握在中原武林的贵族家长手中,人称武林盟主——所以大侠杀多了人仍是大侠,魔教的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是魔教。

    “在这种思潮下,人们一方面病态地追求强力,把武力当做获取社会地位的筹码;另一方面将道德力量发挥到极致,这种精神内质与外在实践的极端矛盾就是武侠的本质。

    “所以江湖并不符合我的政治理想和政治美学。而且,尚武的社会大背景对知识的蔑视,导致江湖上会去研究药物化学,去研究军事化学,和各种提升身体本身物理攻击的办法,但绝不会有人崇拜智慧。如果是身处高位者,分明可以用行政和外交手段一统江湖,并且使它稳定长久。但它就不是江湖,而成为一个政权——我认为江湖对大部分的魅力都因为它是江湖。”

    他看看石化的哥们,郑重地点点头“所以对不起,我和江湖不兼容,侠以武犯禁啊,若是在江湖掌有权力,我绝对把那些个大侠都抓去念书。武侠的精神内质是儒教的延伸,可以看《论语》;武侠的外在表现是个人的强力,可以去看奥运会。”然后他抬手瞟一眼手表,拿起桌上的《法律篇》,“对不起,我去上西哲史,先走了。”

    兄弟在背后爆骂“你就是不喜欢看!还摆出这么大一堆道理!你以为科幻就很高贵么?我要代表武侠下战书……你真去上课啊?dota打不?”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谢源摘下眼镜,“课可以不上,刀不可日废。”

    综上所述,谢源觉得,让他穿越到江湖,一定是个悲剧。

    半个月后,盗曳与谢源行到了魔教总坛,一路上杀退了一十三拨正道,二十一打刺客。盗曳总是提刀邪笑,耳钉发亮,强得不像话。杀人之后会用那颗漂亮的虎牙咬亮银的刀身。

    每当这时谢源就不看,看不到他就不会难过,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发现不听不看就心安理得,盗曳为他杀人。

    总坛在山上,山道险难,开始还可骑马,后来就连骡子都上不去了。谢源的体力在穿越之后好得发木,但他是个慢性子,慢条斯理的,不喜欢气喘吁吁,急得盗曳又要憋出个鸟。

    好不容易上了山顶固若金汤的堡垒,日头立即一暗,一股阴寒袭身,不见天日,盗曳转眼间被人叫走了。一个衣着曼妙的侍女则福了福身,扬手抽掉了他腰间的绯瑞云,道教主在怡心堂候。谢源这些天什么消息都没有向盗曳打听,不知道怡心堂其实是教主的寝殿。

    他还傻不啦几地背着吉他,打算先去自己的居所放一放,但那侍女裙角一转就走,他的话压扁了也挤不进去,只能跟着走进迷宫般的巷道里。教中的石洞是半天然的,石壁上有粗糙的打磨痕迹,每隔十步镶嵌古朴的纹理和盈亮的火把。不久,侍女将他带到一间石室之外,门闭得死死,是用鲸油浸泡过的沉重黑桐木,泛着妖异的黑。

    侍女一躬身便隐入来时的黑暗中。

    谢源打量了下那扇门,抬手一推,竟轻易推开了,头顶有机括咔拉拉的声响。他闻到里头飘出来一丝魅香,也说不出味道来,只觉得销魂蚀骨,越往里走越香,最后浓稠到有行进阻力的地步。谢源不禁皱眉,魔教教主的房间那么香,这教主女人吧。

    门里很空旷,大得离谱,除了庞大的立柱投下的阴影之外没有其他。谢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深处两点幽微的火光,向着光慢慢走过去,是侍女造型的青铜灯台。

    待到能看清灯台的衣褶时,他突然听到一声细媚婉转的呻吟,人当即就被雷劈了一样钉在原地。

    “源?”男人的尾音微微地飘,像是行书中空渺的留白。

    谢源立马反应过来,直觉失礼,转身就走,顺道把门“轰”地推紧。心说这行房事怎么不关门,光是闻着那股味儿听着那个声儿就让人无比靡靡啊!现在回想起来,鼻端好像还有诡异的味道……

    转念一想又忐忑老大刚是宣了他吧?如果宣了他还做的话……岂不是摆明了做给他看?这是为何?肯定不是炫耀自己性功能健全,那就是甩脸子了。

    但是……如果这老大的规矩是你们在外头等着,老子不射不准进来,那他岂不是坏了老大的好事?

    五、性生活应该是私密的事吧

    谢源靠在一边抱着胸郁闷,心说哪个都不好办,烛火映照下有点凄惶。

    冷不丁肩膀突然被人捏了下,谢源猫似地跳了起来,逗得盗曳大笑。他嘿嘿嘿不怀好意道,“怎么,老大在练合欢?”

    见谢源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哈哈一笑,往他怀里丢瓶烧酒,又掏出一只叫花鸡,“别扯谎了,这里阴着呢,喝点酒提提热。”

    “不必了。”

    盗曳不高兴地努努嘴,从他怀里把鸡捞回来,“不要拉倒,我还不舍得呢。”一个人在一旁稀里哗啦吃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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