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鼠二按照惯例开始从小乞丐们身上收钱，顾余交出了十九块七毛，鼠二数了半天，鼻孔里哼了一声，不甚满意但也没有发作，他转头扭向另一个孩子，总算是没动手。
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了顾余和齐轩伍之外，另外六个孩子因为没凑齐任务都遭到了毒打。今天街上人少，要讨到钱比平时更难，屋子里一时间鬼哭狼嚎，凄厉的声音惊得方圆百米的鸟儿都腾翅乱飞。
这种虐待式的毒打让顾余几近作呕，他在横飞的鞭子和孩子凄厉的哭声中攥紧了拳头，对鼠二其人的厌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面对被虐待的孩子却无法伸出援助之手，一股浓重的无能为力的无助感袭来上来。顾余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朝着同样在观看这场残酷游戏的齐轩伍看去，只见小小的孩子面沉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此情此景，本来应该生气的顾余却莫名的心疼起来……该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冷漠如斯？
到了晚上，被毒打的一群孩子早就已经昏睡过去，顾余等着大家的呼噜声渐起，便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了起来，朝着齐轩伍的方向走去。
在接近的时候，顾余突然感受到了齐轩伍有些紧张的呼吸声，没有睡着吗？顾余怎么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并没有走到齐轩伍身边，顾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他今天去换零钱的时候在店里买的巧克力。
并不是什么好货，五毛钱一块，廉价的很，但对于这帮从没尝过什么甜头的小乞丐来说已经是不可奢望的奢侈品。顾余一共买了十个，从怀里掏出五个放在地上，对着齐轩伍轻轻说道“今天又好心人给了我一些糖，很甜，这些都是给你的。”
齐轩伍没有反应，装作是睡着了的样子，顾余也不戳破，一瘸一拐的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睡觉。
夜深了，齐轩伍在地板上躺了很久，确认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之后，才慢慢坐起来。他眼神复杂的望着地板上那几块用塑料纸包装好的‘糖果’，今天那个叫顾余的家伙给的，这个东西他见过，鼠二的儿子二胖就很喜欢吃这种东西，他曾经远远的看到过，那个小胖子吃起来一脸陶醉，满嘴口水，应该是味道很好的吧。
昨天给了自己馒头，今天又……
不知道对方到底安的什么心思，齐轩伍将巧克力的包装缓缓撕开，慢慢放在口中，一股子甜香气夹杂着略微的苦涩席卷了他的所有味蕾，刺激着唾液将整块糖果迅速包围，然后浓郁的滋味更是化不开似的包裹了他，真是，很不错的味道呢！
吃了两口之后，齐轩伍又撕开了一块，他好像有点迷恋上这种似甜蜜似苦涩的味道了，心中一种久违的酸涩感不受控制的奔腾了出来。好像是那家伙在关心他吧，突然一阵无法控制的情绪汹涌而来，不是感动，而是难过！
有多久没这么难过了？他还可以感觉的到难过吗？他似乎早已经失去了伤心的能力，从有记忆开始就不断的遭受折磨，就算是承受了最苛刻的对待，就算是知道了未来等待自己的是被鼠二折肢砍臂，就算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反正本来就没有希望的。
不应该贪恋这虚幻的温暖的。这个世界残酷冷血无情，每个人都在为了可怜巴巴的生存资源而张牙舞爪，得不到的人只会遭受严酷的惩罚，无所谓的关怀怜悯全是些没有一丝用处的废物，只要不择手段就行，只要苟延残喘就行，在黑暗中，光明什么的温暖什么都是刺眼的没有价值的东西。
强忍着胸口莫名而来的酸胀的感觉，齐轩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泪水仿佛决堤了一样，他怎么擦都无济于事。
第24章 挨打
坐在长着青苔的石阶上，顾余嘴里叼着根草，百无聊赖地晃着腿。自从明白那个小男孩的身份之后，顾余也不再在街上唱歌讨钱了，反正主角够富，养他个小叫花子没有一点儿问题！但今天似乎出了点问题，他在这儿等宋迪已经将近三个小时了，可那个人就是迟迟不出现。
顾余正在发呆呢，旁边一个粗嗓门儿爆开了。
“听说了吗？有大人物来咱镇子了！南街那边镇长带了当官的、有钱的把街都给封了！老张你快别卖菜了，咱看热闹去！”
顾余斜眼瞄向在买菜大叔面前使劲唠叨的另一个大叔，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在肚子里转了几个圈。
大人物？
……看来今天宋迪是不会过来了，从小说的尿性来看，刚刚的‘大人物’跟宋迪肯定脱不了关系，宋迪背景深厚，顾余猜来的那个人不是他老爸老妈，就是舅舅叔叔！那家伙现在肯定泡在蜜甜的家庭温暖里，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小乞丐？
好在顾余塞在树洞里的钱还有些，足够应付鼠二的检查了，反正今日阳光正好，他就好好享受一下还没有被污染的空气好了。
背靠着石阶，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了，而且鼠二好像也很长时间没有来这个街口巡视了。难道他也去看热闹去了？
顾余一下子醒过神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拍拍屁股上沾上的灰尘，左右瞅了瞅，看见没什么人，就一溜烟就离开了那个街口。
这个镇子是在是没什么看头的，低矮的房屋，残破的院墙，杂乱的物品，到处看都是穷的掉渣的样子，顾余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有找到他想要找到的地方。
派出所！
找不到警察他可不敢溜走，铁定跑不了一里就会被鼠二给揪回来，到时候绝对会脱层皮！
正不知往哪儿去呢，顾余听到左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伴随着击打和闷哼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打架！
顾余眼珠子往那个方向一转，瞳孔中映射出一群□□岁的小孩子，他们团团围成一圈，似乎正在嘲弄着什么人。
顾余看了两眼之后，又将视线移到了前方。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校园暴力什么的，不是现在他这个小乞丐能管的东西，想着顾余便要离开。
“臭乞丐！快点儿给小爷我趴下，本少爷今天要骑大马！”那群小孩中的一个小胖子嚣张的踢了中间那个人一脚。
“快点！再不趴下，今天脱了裤子打！”另外一个小孩紧跟着附和，将嘴里的一块吃完的口香糖吐到了中间那人的脸上。
顾余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乞丐？他猛地回头，几乎没什么思考的就朝着那群小孩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去。不是他，应该不会是他，绝对不是……齐轩伍吧？
他走到离那群小孩只有两米远的时候，被挡住的视线开阔起来，一下子看清了被围住的那人。小狼崽子一样的眼神，迸射出愤怒的火焰，让瘦小的身形看上去万分的无力，正是齐轩伍！
围住齐轩伍的小胖子看小乞丐一点儿不听话，眉毛一挑，对着齐轩伍瘦小的身子就是一脚下去。
齐轩伍痛的整个人缩到了地上，却将即将出口的呼痛声狠狠吞进了肚子里，他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死死瞪住朝他踢打的人，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那小胖子笑的得意洋洋，还想在给他一拳的时候，一直不动的齐轩伍，却在猝不及防间突然跃起，朝着那个小胖子狠狠的扑了过去。
瘦小的身子出人意料的具有强大的爆发力，居然将那个体型大他许多的胖子一下就撞到了地上。齐轩伍骑到小胖子身上，挥手就是一拳，把那个小胖子的头打的歪倒在一边。
刚刚还嬉笑打闹的几个小学生一下就安静下来，表情全部凝固在脸上。
刚刚，东子是被打了？！
顾余也被突如其来发生的这一幕震愣了神，顿住了脚步。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齐轩伍眼睛一眯，挥起另一只手对着小胖子另一半脸，狠狠地又是一拳。
这时候有人最先反应过来了。
“我艹，居然敢打我东哥，丫的臭叫花子活腻歪了！给我打！”最开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等顾余回神，齐轩伍已经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又打又踢了。
地上不知是谁扔了个大竹棒，顾余眼珠子一转，此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细小的手臂狠狠地握住了那根大竹棒，他大叫一声，朝着那帮小畜生就冲了过去！
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拳脚砸昏了头，踢痛了脚，踩伤了手，齐轩伍死死咬住嘴唇，充满泥垢的嘴角渗出一丝丝血迹，这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一个月之中总有那么几天会遇到讨厌的家伙，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小乞丐的死活，忍过去就好了，等他们打腻了就好了。
齐轩伍尽量让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护住那些要害的部位，最大可能的让自己少吃点儿苦头，在漫天飞舞的谩骂声中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然后他身上的拳脚骤然消失……今天好快，没吃什么苦头就结束了呢。
“哟，又来个叫花子，以前怎么没见过呢？哈哈，这小乞丐他妈的还挺护短，哥们儿一起教训教训他！”小胖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举着个大竹棒一脸凶狠的瞪向他们的顾余，呵呵笑了。
“丫的还敢用棒子打我们，是兄弟就让这小子吃点儿苦头！”另一人附和道。
齐轩伍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映入他眼眶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少年的背影纤细的像是要消失一般，但此时这个瘦弱少年却手拿竹棒，挡在了他的面前，无力的可笑，却又好像能挡下一切风雨。
顾余！！
顾余拿着棒子冲过来时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害怕，此时站在这里面对着五六个虎视眈眈营养过剩的少年一时也慌了神，尼玛小生明显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说时迟，那时快，小胖子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朝着顾余的方向就冲了过来，顾余用力的挥动了几下棒子，却很快就被人制住。他是个瘸子，在几个大力的推攘之下，一个重心不稳就倒在了地上，接着就是几个小孩的踢打踩踏。
顾余没什么被打的经验，也完全不知道怎么防护，很快就挂了彩，妈的！齐轩伍你个王八蛋不管长大还是现在都他妈是王八蛋！
几个人围住齐轩伍和顾余两个人又打又踢，顾余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不知是对着哪个方向，开口就喊“你们！你们别过来，我……我有艾滋病！！”
听到这句话的几个小男孩又踢了他几脚，其中那个小胖子才突然猛地大喊“快他妈停下！”，其他几个人停下了拳脚，脸上一片茫然，面面相觑，好半天那个小胖子才突然啐骂一声“我了个艹，他居然有艾滋病！艾滋病你们知不知道？就是那个碰上了都要死的病，我妈以前说过！”
“真的？东子你不是唬人吧！”另一个小男孩有些艰难的望着小胖子，其实他也听说过，艾滋病是个可怕的不得了的东西。
“唬你的大头鬼！要命的赶紧的回去洗八百遍澡，丫的怎么死都不知道。”小胖子脸色变了变，狠狠地瞪了顾余一眼，眼中的怒火如同要杀人，却立刻扭头如鬼索魂般撒丫子朝一个方向跑开了。
其余几个人见小胖子那么害怕的跑开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似乎也认为那个艾滋病是个了不得的怪物，不一会儿便跑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顾余从地板上挣扎着的爬起来，然后伸手拍拍旁边的齐轩伍，叫他快点儿起来。
齐轩伍半天没有什么动静，良久之后才慢慢开口“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难。
“呵呵，我皮痒。”顾余一笑，扯的嘴角都痛，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
“白痴。”齐轩伍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腿就走。
顾余跛着脚一跳一跳的跟上齐轩伍的脚步，边走还边喊，“慢点儿，慢点儿，疼死本大爷了，跟我去买点儿药！”
齐轩伍急切离开的身影顿住，咬牙切齿“又蠢又丑的白痴！”
顾余捏着手里的两只药膏，笑嘻嘻地看着一脸不爽的齐轩伍。小孩子就是别扭，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嘛！一身臭脾气，还不是陪自己绕了大半个街买到了跌打药。
顾余颠了颠手里的药膏，把其中一支递给了齐轩伍。
走在旁边故意放慢步速的齐轩伍脚步又是一顿，扭过头去“我不要。”
顾余见齐轩伍这个样子，故意用漫不经心地语气开口“你不要啊？我也不要诶，那就扔掉好了。”顾余作势就要将那支药膏扔出去，还没脱手，就看到齐轩伍满眼凶狠地扭过头来，一把夺过那支药膏，又扭过头去。
顾余偷忍住笑意，想不到日后叱咤末世纵横千里的丧尸王居然也有这么别扭的一面，他心中本来就澎湃着的长辈爱瞬间更加泛滥了。
夜深的时候，齐轩伍如同往常一样睁开了眼睛，却没有急着出门，他坐在了黑暗中久久没有动作，手中捏着一只药膏，似乎在进行什么异常艰难的思考。
良久，小小的男孩起身了，朝着另一个少年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齐轩伍为什么？
顾余因为要你爱上我啊~
第25章 两个夜行者
顾余正沉浸在不知所谓的梦境中，湿冷的地板咯着腰，他睡得并不是很踏实，所以当齐轩伍轻拍他的肩膀的时候，他几乎是立时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在黑暗中对上了那双幽暗的眼眸。
本能的想要发出惊叫，却一下子被齐轩伍小小的手掌给无助了，待顾余用眼睛拼命示意他不会做声之后，齐轩伍才将手掌挪开。
刚刚的触感……
齐轩伍眸子的颜色沉溺的更深邃了。
“你干什么？”顾余用微弱的气流音问面前的小男孩。
“跟我来，别发出声音。”齐轩伍抬起头，扫了一眼周围睡得死沉的其他人，朝顾余打了一个离开的手势，站起身子朝着木门的方向走去。
顾余有些疑惑，但还是无声的挪动起身子，跟在了齐轩伍的后面。
顾余的腿脚不便，走起路来格外吃力，想要不发出声音就更难了。他一直紧紧的盯着走在前面的齐轩伍，没注意脚下是谁放了一个瓶子，一脚踩在上面，在黑暗中发出一记不可忽视的“哐当”声。
在黑暗中行走的两人齐齐顿住了脚步，耳朵竖了起来。
“嗯嗯……”、“沙沙……”有人发出不满的嘟囔声，还有人翻了个身子。
齐轩伍连呼吸都屏住，顾余也跟着紧张起来。
就这样两人一动不动的在屋子中间站住，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之后，房间里其他人的呼吸声才又变得均匀起来，齐轩伍这时候才回过头，狠狠地给了顾余一记眼刀。
顾余心虚不已，只好再三在心里提醒自己小心再小心一点。
两人到了门边，齐轩伍并没有在意身后跟着的顾余，他镇定自若的掏出了那根铁丝，如同之前每一晚所做的那样将锁住的门撬开，然后在顾余惊呆的目光中，将门推开。
与屋子里浑浊凝滞的空气不同，推开门扉，一阵屋外湿润而带着些许凉意的空气扑向顾余，轻轻吸一口，都带着草木的芳香，月色如同缠绵的轻纱，勾勒出灌木的轮廓却又掩盖住他们的颜色。
在末世流浪的时候，齐轩伍不管走到哪家院子，一根铁丝在手，简直就是□□！
等齐轩伍将门关好之后，一直忍着没开口的顾余才小声的用揶揄的语气开口“看不出来，你这么早就有这溜门撬锁的本事了啊！”
齐轩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的好像知道我以后一定会有这项技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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