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儿,怎么呢?怎么一下子又像丢了魂似的?”对于舍脂的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洛风已经免疫了。
“没,没什么,哥哥,现在的风太乱,纸鸢怕是飞不起来。我们还是回去吧。”
是不是一切都在慢慢地告诉自己即将回到过去?
——
伽蓝寺,琴音悠扬。
“师父,许久没有听你弹琴了。今日怎么有了心情?”简言时不时地回来看法觉。
“那两个人走了?”
“嗯,走了。”法觉没有多余的话,仍是把着他的琴,禅乐一宗,什么人弹什么样的琴,什么样的弹什么风格的曲。风尘女子弹艳俗,闺中娘子弹相思,江湖英雄弹抱负,幻寺僧宝弹佛理。
“胜言,你已经破了杀戒,出家人是宁舍生命,也不会违背佛陀的戒律的。你虽不是出家弟子,但也皈依三宝,并受持五戒,你可做好了心理准备。今生今世的恶因会成为来世的恶果。
“是,师傅,弟子深知罪孽深重。但即使死后堕入地狱,不再轮回,弟子也要去做。”
明明知道会自食其果,明明知道会堕地狱,明明知道自己难脱生死爱恨,众生还是要不断造业不断犯错,永远在六道轮回。
法觉轻叹,却不再多言。
“胜言,为师把这把琴送与你,这里有些琴谱,心情繁琐的时候弹弹,对你有好处。既然做不到不闻世事,也不必执着,只是尘缘未了。人即世事,众生汲汲,如何能不问世事?”
☆、第七十章 此岸繁华
简言接过琴谱,寥寥数张,并不是什么高神曲目,却也是名曲,第一张就是《仙翁操》,乃是古琴曲开指小曲之一,因配有“仙翁仙翁,仙翁得到仙翁”的唱词而得名。
“师父,弟子对琴艺也是略通,这《仙翁操》还是会的,琴谱也不用了。”
“那么,胜言,你听师父弹一次如何?”
一般来说,习琴多以《仙翁操》入手,但多数人学琴日久,便愈不以仙翁操为然,以为擅长长曲方为能琴,殊不知《仙翁操》尽含琴曲之大道。
能够把这首简单的曲子弹得如此神妙的,可能没有几人,人琴合一,方能超然物外,得琴艺之巅峰。
大间仙翁,小间仙翁可知琴曲中基本句的指法,右手出入之应,左手散按之和,曲简洁而意境出,形散而法度森严,知者莫不为之叹绝。
“师父,为何您弹的《仙翁操》与弟子弹得相比,差别会如此之大?明明是同样的曲调,同样的唱词,竟会有截然相反的境界?”
“胜言,师父教你这个曲子,不是要让你成为什么着名琴师,只愿你心绪难宁的时候,能弹弹它,兴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这首曲的歌词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得道仙翁,得道陈抟仙翁,陈曦夷得道仙翁……”不像是诵咏仙翁,倒像是在描绘一个成仙的顽童,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游山玩水
简言看着法觉离去,心下思然,师父,终我一生,也不可能有这仙翁的情趣了。
法觉拂尘而去,竟隐隐地有几分邪笑。自然是背着简言的。
——
百鬼花谷。
“脂儿,天气炎热,快来尝尝这冰雪银耳汤。”
“冰雪银耳汤?怎么我没有听过有这个吃食?银耳汤我是知道,加个冰雪二字就不同了吗?”
洛风递过一碗给他,“来,尝尝便知道了。”
舍脂接过瓷碗,看外形与一般的银耳汤也无异,用勺子轻轻搅拌,却听到清脆的碰撞声。原来是冰块!可是这个天哪里来的冰雪呢?
洛风知道他的疑问“我派人从雪崖上采来的。放在银耳汤里,可以给你解解暑。”
雪崖距离这里千百余里,要拉冰块过来,还要保藏它,定是派了百鬼花谷教程最快的暗影,日夜兼程带回来的。
舍脂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动“哥哥,你就专门派你的暗影头儿去拉冰块啦?”
洛风只是温柔一笑,也没否认。“这几天看你情绪不是很稳定,我想是不是天气太热了,让你心绪不宁。解解暑,也消消火,自然就平静了。”
洛风的语气温和得像夏日的一缕凉风,舍脂的心又软了几分。
“傻看着我干嘛?快吃吃看?”
本来是很浪漫的情景,结果立马就被舍脂自己破坏了。居然说我傻?
舍脂一激动,舀了一大勺子的冰块进嘴里,银耳倒是没一朵,嘴里全是冰块,还是没有融化的那种,卡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强烈的刺感把舌头都冻麻了,本能地用手捂着嘴,生怕不雅地漏出水来,可是舌头是在很麻,只能用手在嘴边扇扇,但根本不用。这样子的舍脂,看起来手足无措,甚至有些狼狈了。
舍脂脑袋都一片空白,洛风却还在笑。
真丢脸,恨不得钻进石缝里去,可是冰块融化地太慢,不知道还要多久。
倏然,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熟悉而温热的气息传来,冰冷的舌被火热缠绕,半大的冰块被另一个温热的舌头卷走,带进了洛风的嘴里,太高的温度让冰块慢慢地融化了,舌头还是交缠着,舍脂渐渐恢复了知觉,只是还有些酥麻。
刚想说“哥哥,可以了,冰块已经……”洛风的舌却探入地更深,深到咽喉,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传来。
暗影日夜奔波带回来的冰块反而成了催情剂。
最开始舍脂的舌头还是麻木的,有些僵硬,只能由着洛风肆意地撩拨,等到温度慢慢回升,开始恢复知觉,浅浅的摩擦从细微的末梢传来。亲吻在情人之间永远都不会过时,总能催发更多的情、欲。
好像是气温又升高了,两个人只觉得全身燥热,想要解开过多的束缚,舍脂的手抵在洛风的胸膛上,不自觉地抓挠,摩挲了很久,终于伸入衣衫里面,触到炙热的皮肤。
“脂儿,你这样调皮,本座得给你些惩罚才行。”正说着,舍脂已经被摔到了床上,他想坐起来搂着洛风的脖子,却被洛风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所有的刺痛和快感都聚集在一处,空气静止,只听得到肌骨摩擦的声音,慢慢被填满,慢慢地颠簸,终于走到最深处。
——
“小少爷,你在哪儿?我们要出发了!”小石头带着一堆手下在连云城四处搜索,宝儿却不见踪影,在谖草崖隔云楼都没有找到他。
今天是八月十五,以前每年秦云飞都会带着宝儿去东海宫看舍脂,只是今年不用了。秦云飞这段时间一直刻意与宝儿拉开距离,但一年一次中秋,还是想要和宝儿一起过,而且,秦云飞真的是很想他了,一开始是秦云飞的刻意疏离,慢慢地却变成了宝儿的不闻不问,这样的感觉真是受够了。
宝儿总是隔他远远的,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秦云飞只能偷偷地等到夜深的时候,跑到他的卧房偷看。白天父子俩无意中撞见,宝儿再没有以前的那种兴奋,只是不冷不淡地叫一声“父亲”,再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开,不任性也不哭闹,乖巧得让秦云飞想抽自己巴掌。
“小少爷!”原来宝儿在离湖!他居然卷起小裤腿在离湖边捉螃蟹。
离湖的面积很大,水很深。八月仍是汛期,岸边裸露的黑色的石头早已经被淹没,降雨量还是很大,即使是浅水区,仍是很危险。
宝儿身前的衣服基本已经全部湿透,尽管裤腿被随意地卷起,膝盖以下已经没入了水里,他倒是很聪明,一直沿着岸边走,不往中间踏一步,木制的桥板上放着一个小竹篮,里面真的有几只大螃蟹,还有两只虾。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别老是给我惊喜啊!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该怎么跟城主交代?”
小石头轻身跃进水中,把小宝儿捞了上来。
“你看看你,都湿透了,快回去换衣服。”小石头像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还一边给他拧干衣角的水。
小孩儿任由他忙着,也不挣扎,手上还把玩着一只大螃蟹,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就是我被淹死了,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小石头的手瞬间停住了,不知道要怎么答话。
——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一声严厉而温柔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姑姑!”宝儿像小鸟儿一样飞过去抱着她的腰,脸上是说不出的委屈。
“傻孩子,以后不要这么说了。”晴儿摸着宝儿柔柔的黑发,蹲下身拿出手帕为他擦干脸上的水滴。
“姑姑,爹爹是不是要去找女人?为什么要带上我?”宝儿眼泪汪汪地说着,小嘴撅起,极力制止着眼泪流下来,可是虽眼睛很大,还是含不了那么多泪水,终于还是委屈地流到脸颊。
小石头很心疼,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开始怀疑让秦云飞疏远宝儿是不是对的。
事实证明,分开以后,两个人都不开心,两个人都被折磨,如果说继续黏在一起会有不好的事发生,那么还能有多坏呢?
“小少爷,今天城主只是想带你去花都玩,他只是很想和你一起过中秋而已,以前的中秋,你们都是一起过的。”
宝儿看看小石头,再看看晴儿,眼里好像在期许着回答。
“傻宝儿,当然是真的,今天是你爹爹和宝儿一起过节的日子,开开心心的才好。”晴儿轻轻地拭去宝儿眼角的泪痕。
“姑姑,那你去吗?还有奶奶要去吗?”
“姑姑不去,奶奶年纪大了,不想太吵闹,你下山去,给奶奶带些礼物好不好?”“好!”小孩子的泪痕还没干,又破涕为笑。
小石头嘴角也轻轻上扬,所以说孩子还是挺可爱的,以后也要和孤月领养一个。
“宝儿,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城主已经在等你了。”
“嗯。”
小石头给宝儿换了一件月白色绣淡青竹叶图样的衣,袖口上绣着黑色暗纹,配一双白色同样黑色绣纹的靴子,秋水凝眸,绛唇映日,刚刚捉螃蟹的小淘气瞬间转换成翩翩的贵族小公子。
秦云飞已经在峰底等了很久,眼都快望穿了,小石头终于把宝儿抱了下来。
看到宝儿的时候,秦云飞的心跳停了一拍,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一样,盯着看了许久。
小剧场
某作者宝儿,过来给娘说个笑话。
宝儿你不是我娘。
某作者嘿,信不信我揪你耳朵
宝儿你敢!信不信我叫我爹杀了你?
某作者你爹也是俺造的
宝儿(不屑地看了一眼)切,也不照照镜子。
(本章尺度看还要不要删给我点意见)
☆、第七十一章 凝脂冷玉冰中花
“城主,可以出发了。”最后还是小石头把秦云飞从发呆的状态里唤醒。
“哦,走吧。”秦云飞伸出手,想要招宝儿过来坐上马车。
谁知宝儿却走到云飞旁边的小石头面前,看都没看这个爹一眼。
“清朗叔叔,我想坐你的马车。”
秦云飞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直到身边的人已经上了另外一辆马车,才怅然地收回来。
从头到尾,宝儿没有看他一眼。这个世界上敢这样无视他的人,除了舍脂,他还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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