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培养成了襄丘的细作。”裴铭轻轻说。
“对……”许由是一声长长的气音。
意外的,裴铭将许由是抱紧了,他的声音发着颤“早知道,那年不该让你走的,我从来没想到你会遇到这些,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许由是闻言笑起“谁又能想到呢?”
话说完,便是长久的静默,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样的节气里,没有蛙鸣,没有鸟啼,铺天盖地而来的沉寂几乎要吞没了二人,天地间也仿佛只剩下了他们。远远的,忽然听见一声仿佛落叶的轻响,砸在他们的心头,二人心中都是微微一颤,便彼此拉开了距离,互相对视着。
裴铭的目光稍稍下移,落在许由是的唇上,又再次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许由是的眼帘缓缓下垂,身子朝他倾过来一些。
裴铭喘出最后一口气,双唇便被堵上了,胸腔里的火瞬间被点燃,一时间,许多情绪一起涌上来,叫人分辨不得,裴铭在这许多的情绪中迷迷糊糊只找到一种,于是只能将许由是压在身下,将他搂得更紧,与自己贴得更近。
吻了一会儿,二人都有些上不来气,一吻毕,忽然,许由是一个翻身,将裴铭按在自己的身子底下。裴铭有些茫茫然的看着他,却看见他低着头,倒退着爬了几步,坐在自己的脚踝处,缓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你……”裴铭讶异地喊出声。
但是没有等到下一个字吐出来,那个字就换做一声按捺不住的轻喘,器物被温热的口腔包围住了。裴铭闭上眼,过了会儿又睁开来,看见许由是埋头吞吐着自己的器物,口腔被塞得满满的,眼角泛出泪花儿来,这样的视觉冲击下,又是满足又是空虚的感觉瞬间冲上大脑。
裴铭抬起手,轻抚过许由是的脸颊,许由是也抬起头来,双唇在烛火下映着水光。不知为何,裴铭的心口忽然腾起一股说不出的难过来,正在此时许由是也爬了上来,再次与他拥吻住,两人的吻都带上了几分绝望一般的味道。
进入许由是的身体的时候,因为剧烈的疼痛,许由是狠狠咬住下唇,身体却一直在配合着裴铭的冲撞,喉间一声声闷哼此时听来也分外撩人。裴铭的手从他的衣摆下伸进去,抚摸他纤细的腰际,吻着他的喉结。临近高潮的时候,许由是的双手吊在裴铭的脖子上,身子努力撑起来一些,嘶哑着嗓子,嘴唇就紧贴着裴铭的耳朵,调情一般地呼出带着血腥味的热气。
“琰元……在京城里……牯岭巷第三家房门。”
裴铭睁大眼睛,却听许由是在自己耳边轻笑一声,又伸舌在自己的耳垂上若有若无的一舔。裴铭一声粗喘,眉头拧起,按住许由是动得愈加厉害。
“别告诉皇上,先告诉常……常明兮……唔……”许由是说着,但刚说完,身体的深处突然间如同浪潮扑岸一般,一种细腻的密密麻麻的酥麻感爬遍了全身。
裴铭在他的嘴角时轻时重地吻着“等会儿说。”
抵死的缠绵,一轮清月在天边静静垂着,痛楚渐渐退去,转而上来的是挠在人心上的几近于疯狂的快感。二人折腾了半宿,但一是担心许由是身上旧伤发作,二是裴铭白日里也的确累了,只做了一次后,裴铭便沉沉睡去了。
黑夜依然是黑夜,昏黄的烛光也依然照得人影模糊。
许由是靠在床头,后背倚着墙壁,一根手指缠着裴铭鬓边的一缕头发,在指间打着转。他看着裴铭的面容,俯下头去,在他紧闭的双眸上各留下轻轻一吻。
“与魏小姐好好过下去。”
他说。
70、第七十章
从军的时候留下了好习惯,无论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第二天早晨还是准时准点的醒来。田间的清晨不论何季都充满了清新的土地和新草的味道,裴铭睁开眼睛,不知为何,好像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丰源镇上一样,这些年来仿佛只是一场梦。许由是还住在不远处走几步就能到的那户人家里,自己一会儿该去敲他的房门,与他一起迟到,挨教书师父的板子。
霍然间又真正清醒过来,裴铭翻身坐起,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和落寞般飘着灰的将亮未亮的晨光,手缓缓的、紧紧地攥住了身下铺着的褥子。
他冲出屋子去,望向四周的田野,一个人都没有,连春耕的农户都还没有出门,田野上只有偷食的乌鸦,零星半点地点缀在寥廓的土地上。
许由是走了。
裴铭神情恍惚地倒退一步,身子往后一栽,倒在屋旁的杂草垛上,仿佛无法承受刺眼的太阳光一般,捂住了眼睛。过了会儿,又翻了个身,整个将脸埋下去,一只手却死死的攥着手中的杂草,浑身都因为用力过猛而剧烈的颤抖着。
就像是那天早晨,镇子里闹着饥荒,每家都过得十分艰辛,自己却揣着昨晚偷偷省下来的半个窝头,想跑到许由是家去敲他家的房门。但是谁知,还没走去,他便放慢了脚步,眼前的房门已经被拆了下来,院子里零散得倒着各种各样的家具,窗户纸也都破了,屋内一片漆黑。
邻居说,他们家走了。
就这么,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的,走了。
花榭院子里的腊梅,迟迟地开了,一方古井,一枝独梅,若是映在画里,当真是一副绝美的意境。常明兮走过去,坐在古井边沿上,闭上眼稍稍仰起了脸,像是想闻那腊梅的香气。然而才慢慢地试探似的闻了一下,又被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动作。
见着来人是仲仪,常明兮从井沿上站起来,不行礼已经成了习惯,仲仪朝他浅浅一笑,走过来托着他的手臂,凑近了一闻,又点点头“嗯,花映人香。”
常明兮的脸上微微露出不高兴的神色“皇上把臣当做什么了?”
仲仪哄似的说“说两句就不高兴,亏得朕还跑过来看你。”
常明兮也不说话,扭头朝屋内走去,谁知刚回身又被仲仪拽了回来,手心里也被放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低头朝手心看,却见是一块玉牌,正反面刻着隐隐约约的字。
“这是什么?”
仲仪帮他合上四指,道“出宫的牌子。”
常明兮抬起头来看着仲仪。
仲仪笑道“也不能总把你在这里拘着,有了这牌子,想出宫便可以出宫了,朕在京城郊外给你置了座宅子,平日在外面待得晚了,在那儿歇下也可。”
常明兮依然只是看着他,眉目间略微露出不解的样子。
仲仪失笑“怎么了,莫不是太感激朕了?”
“皇上,”常明兮轻声问道,“你就不怕我会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脸上的笑容稍稍收回去了些,过了会儿,唇角又重新一挑“你走了,朕找你去。”
“皇上……”
“不说了,朕还有事要处理,对了,朕已经叫人布置好了,你晚上去那宅子看一眼是否喜欢,”说到最后的时候,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朕也在那儿等你。”
似是思忖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
仲仪点点头“那朕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站在花榭门口等的朱振匆匆跟上去,常明兮手里握着那枚玉牌,跟着仲仪的背影朝前跨了两步,在到了院门的时候,又站住了脚。
院子里的梅花暗香浮动,直到站在这儿了,常明兮才发现,原来凑近了闻反而闻得不清晰,等自己走到这儿了,离得远了,才越发觉得这香气倦浓。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恍然才觉得应该回去了,想转头的时候觉得不对,他猛地又转回身来,喝问了声“谁!”
那人吓了一跳般从院子的角落里跳出来,慌忙行礼“参见常大人,小的是裴将军府上的看门管家盛三儿,是主子托小的来向常大人传个信儿,小的没来过大人府上才有些慌张,冲撞了大人还请见谅。”
常明兮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虽没见过这人,但看他见到自己便是一口气说了许久的紧张模样,直觉中觉得这人没有说谎,便缓了口气,问道“裴将军有何事传达?”
“这事……这件事……”问到这里,这人却又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了,好像实在难以启齿的样子。
常明兮不由地又心中起疑“你究竟是谁,既说有话传达,怎么又这般吞吞吐吐?”
盛三儿“噗通”一下跪下,叩头道“小的万万没有撒谎,只是这事……还请大人附耳过来。”
常明兮盯着他,久久没有出声,怀疑之色表露无遗。
“此事与襄宁王有关……”盛三儿偷偷抬眼,压低了声音说。
常明兮眨了下眼睛,四下看了看后,对他招了招手,道“小心隔墙有耳,进来说。”
“是。”
二人进了院子,常明兮才道“你说吧。”
盛三儿见他果然是生的绝色,虽同为男人,要凑过去之前还不免紧张忐忑了一番,好在要说的也不多,两句就完。
“主子说了,此事他已犯了杀头的罪,天下间除了主子和许由是,便只有大人知道了。”盛三儿低眉垂眼道。
言下之意,是连皇上也都还未知道。
“做得好。”常明兮忽而淡淡笑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那枚玉牌,只想着有些东西,真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想着的时候笑容一直浮在脸上,虽是很美,可总让人觉得不真切。
到了月黄昏的时候,京城郊外里的某处宅子,看似是寻常达官贵人的别院一般,但无人知道,多名皇家暗卫正在这宅子的四周严密地保护监控着。宅子里亮着灯,可以看见来去的婢女,仲仪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朱振把蜡烛端过去一点儿,免得仲仪看书费眼睛。
“皇上,到点了,可要上晚膳了?”朱振轻声提醒着。
仲仪放下书,推开边上的窗户朝外看了一眼,夜色渺茫间不见来人,便只好叹了口气,道“等会儿吧,等他来了再说。”
朱振听了,眼珠子动了动,又道“许是不认路,不然小的命人沿路回去看看,若是碰上了就领过来。”
“就你聪明。”仲仪笑骂道。
朱振一听便知仲仪是允了,连忙便吩咐人回去找,别耽误了皇上用膳。
“咚咚咚。”巷子里的某处房门被敲响了。
仍是那名僮仆开的门,然而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却是戴着斗笠,帽檐一直压着,挡住半边的脸,什么都看不清。
“先生已经睡下了,您明日再来吧。”僮仆带着一脸疑惑,一边打量了此人,一边道。
“药引子没了,我给先生送回来。”这人低声道。
僮仆的眼睛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光是药引子,还有药方。”
听他这么说,僮仆越发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了,但也不敢得罪,思虑了一会儿还是侧了身子,让出路来“里面请。”
灯影晃动,晃得人看不清,仲仪的手不耐烦的挥了挥,朱振不敢说话,又将烛台挪远了些。
“皇上,”隔了许久,还是鼓足了些勇气,朱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饭菜都已凉了。”
“凉了就热。”
“皇上,已经热过一遍了。”朱振几乎要哭出来,谁能想到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夜已经深了,派去找的人回来了,说回了花榭,颜灯称常明兮傍晚时分就出门了,可是等到直到现在都没有来。
“少吃一顿又能怎样?”仲仪眼睛也不抬。
“皇上,为了龙体,您还是先吃点儿吧。”
仲仪“啪”一声摔了手上的书,想要踹开朱振,但一看到他脸上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又忽然有些不忍了。他只好忍了怒气,一个人走出了门,让屋外的凉意冷却自己的怒火。
他去哪儿了,为何还不来?
仲仪的心口浮上几分躁意,他忽然想到今日白天的时候,常明兮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总觉得他好像是真的走了似的。这份担心,在后来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仿佛这已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