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朱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噗通一下子跪下来,“皇上,出事儿了!”
仲仪放下书站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安宁垂下眼睛,坐着没动。
“大皇子出事儿了,大皇子他……他……”
“大皇子他怎么了,你说!”仲仪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恨不得一脚踹上去让他把话吐顺溜了。
朱振哭丧个脸“他……他坐上您的龙椅了!”
43、第四十三章 调查
仲仪面色森冷地赶到御和殿的时候,仲谦一行人已经瑟瑟发抖地跪在那儿了,御和殿前侍卫报,大皇子无故闯入殿中,侍卫们本不敢拦下来,而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坐上龙椅了。
仲仪眼帘半垂,俯视着仲谦,朝他走近了一步,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立刻吓得朝后退着爬了两步“父皇……”
仲仪隐忍的,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坐了不该坐的地方,是要死人的。”
“父皇!”仲谦吓得“哇——”一声哭出来,“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到龙椅上去,儿臣做过什么完全都不记得了……”
安宁也赶过来了,看见仲谦嚎啕大哭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她走到仲谦的跟前,跪下道“皇上,大皇子一向恭谨,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其中必有缘由,还请皇上明察。”
仲谦稍稍止住了些哭声,感激地望向安宁。
连朱振都在一旁点点头,其实细想之下谁都明白,大皇子这必是给人害了,若不是活腻了,谁会来公然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朱振偷偷观察着仲仪的表情,见他果然不似来时那般面色阴沉了,但仍是冷声问着仲谦“你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仲谦哭得抽起来“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走到泽月楼的时候,觉得有点……有点累了,就想找一个地方歇一下,谁知再醒过来的时候……就……”
仲仪闭上眼,手握成拳按在额头上,他的风寒尚未痊愈,此刻又出了这种事儿,不由地觉得脑袋疼痛万分。
“查!”
他挥袖喝道,只说了这一个字便转身离开。
“皇上!皇上!”刚走了几步路,身后忽然听见叫喊声,仲仪不耐烦地回头看,原来是皇后一脸焦急地赶了过来,她拎着裙摆,看看仲谦又看看皇上,行礼道,“臣妾听说了,大皇子他糊涂了,皇上病还未好,切莫动怒啊!”
仲仪虚了虚眼睛,伸出手来“你教养的好儿子。”
皇后愕然,惊慌道“臣妾什么都不知啊!”说完,仰头看见仲仪仍是怒视着自己,越发的不安起来,她的眼睛左右动了动,抿了抿嘴,似是下定了一个什么决心似的,索性又站起来,走到仲谦面前伸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份心思,说!”
仲谦捂着脸跌坐在一旁,断断续续地哭着“谦儿没有……谦儿没有……”
安宁回头看了一眼,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仲仪更是不想再看这样的闹剧,只说道“将大皇子软禁在宫里,衣食如常,待一切查明了再做决断。”说罢挥了挥手,朱振见状,立刻吩咐来了轿辇,皇后看着仲仪乘轿远去,还跪在原地抽噎着,大声道“皇上,此事跟臣妾没有关系啊……”
“纵是没有关系,大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都未开口,皇后您怎可轻易在众人面前责罚于他,”安宁蹲下来,掏出绢帕替仲谦拭泪,道,“大皇子受的这一巴掌,实在是委屈了。”
“定是你!定是你这个狐媚子从中挑拨!”皇后站起来,指着安宁怒道。
安宁面不改色,将手中绢帕递回给芹月,不紧不慢地吩咐仲谦身旁的人,让他们先把大皇子送回去。
“皇后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见仲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安宁微微一笑,“大皇子出了这样子的事儿,怎么能离不开皇后娘娘的悉心教导。”
“你!”皇后气极。
安宁却不再理她,回头低声对芹月说了一句“回宫”,一派从容之色,越发反衬了出皇后的失仪。
仲仪下令让许由是彻查此事,这可实在难为了他,这事儿实在毫无头绪,大皇子明显是为人所害,可是如何下的手,是谁下的手,根本查不出来。他本想从跟在大皇子身边的奴才们身上下手,然而他们却说,大皇子之前一直好好的,只是说有点累,见着御和殿的龙椅的才忽然要进去,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哦,对了,”那天跟着仲谦的一名小太监挠了挠头,忽然道,“那日大皇子在御花园里巧遇了安婕妤,临走的时候安婕妤帮大皇子拂去脖子上落着的一只蜜蜂来着,不过大皇子好像还是被蛰了一下。”
“被蛰了?”许由是眉毛一抬,“什么样子的蜜蜂?”
小太监摇摇头“没看着,那蜜蜂停在皇子的脖子上,被头发遮住了,奴才们没敢看。”
许由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隔了会儿,才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既是被蜜蜂蛰了的话,脖子上应该留下肿胀的痕迹,许由是心想着,便一路朝着软禁大皇子的堑应宫走去。
谁知刚走到宫门口,便看见仲谦夺门而出,满脸是泪地大喊救命,一扑便扑到了自己的身上。
“救我……救我……有人要害我!”
许由是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抬头看见安宁正从堑应宫里出来,便指着她怒喝道“大胆安婕妤,竟敢谋害皇子!”
“不是安婕妤!”仲谦慌忙解释。
许由是一怔,随即半蹲下来,扶着仲谦的双肩“皇子慢慢说,是谁要害你,不要怕,皇家护卫都在这里呢。”
仲谦用袖子抹去泪水,“我也不知道,但是多亏安婕妤细心,说最近有人对我不利,叫我用银针试一试那饭菜再吃,果然……果然……”他咬了咬下唇,“果然银针变了色,果然有人想杀了我。”
饭菜有毒?许由是缓缓站了起来,如若自己猜的没错的话,这次在饭菜里下毒的人,必然和前几日诱引皇子坐上龙椅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安婕妤怎么在这里?”许由是转而问她。
安宁笑笑,走过来站在仲谦的身旁“我放心不下他,所以时常来探望。”
“安婕妤对我很好。”仲谦说道。
许由是只是浅浅的一笑,对仲谦的话不置可否,“这件事必须禀明皇上,下毒的饭菜先不要动,大皇子随微臣去面见圣上,”他说到这里,拱手对安宁行礼,“不如烦请安婕妤也随微臣一起吧。”
安宁回礼“自是要去的。”
皇子饭菜中被下毒的这件事惊动了不少人,皇上和皇后皆到了堑应宫来,有了下毒一事,仲谦的清白可就差不多可表了。仲仪一过来,看见仲谦被吓得惨白的小脸,一时也不禁心疼万分,牵过他的手抚了抚“这几日委屈你了。”
仲谦抽抽鼻子“父皇相信儿臣就好。”
仲仪点点头,站起身子来,走到摆放着那被下了毒的饭菜的桌子前,又用一根银针再试了一遍,依然还是很快便变了色。仲仪登时大怒,甩手将银针狠狠掷于地上“这饭菜是谁送来的?”
一名跪在地上的宫女浑身发颤地爬上前来,正是那日跟在大皇子身边的那名宫女,名为红螺,“是……是……是奴婢。”
“是从御膳房直接端来的么?”许由是沉声问。
“是……是……”
“中间有没有经过旁人的手?”
“没有……”
许由是再次问“真的没有,你再好好想想?”
红螺几乎要哭出来“真的没有,奴婢的手都没有离开过盒子。”
“那我便不得不怀疑你了,”许由是扬声道,“但料想你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下毒,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老实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红螺吓得连牙关都在打颤“求许大人饶了奴婢,奴婢没有下毒,也不敢下毒啊,这事儿不是奴婢做的。”
“皇上。”许由是转身请示仲仪。
仲仪已在桌边坐下,他冷冷道“这名宫女不老实,拉下去打死。”
红螺惊怖欲绝,在侍卫上来架住她的胳膊的时候,她撕心裂肺地喊出来“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奴婢没有……没有啊!皇后娘娘救救奴婢,求皇后娘娘救救奴婢!”
“等下!”许由是忽然叫住了侍卫,朝同样猛然间噤声的红螺走近一步,“你方才向谁喊救命?为何向她喊救命?”
红螺的几缕头发已经被她甩下来,现在的模样看着狼狈不堪,她的目光盯着皇后,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道出来“奴婢帮皇后娘娘做事,皇后娘娘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44、第四十四章 冷宫
皇后瞪大了眼睛,先是朝仲仪看了一眼,继而又看向那名宫女,朝后踉跄了一步,愕然冲着红螺道“你在瞎说什么?”
红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皇后是准备翻脸不认人?”
“荒谬!本宫根本不认得你!”
“是么,”红螺惨淡一笑,“皇后既然不认账就算了,那么之前叫我用摄魂香引大皇子坐上龙椅,叫我在饭菜中下毒的人都不是皇后,而是另有其人了是么?那天晚上虽然天色差,但是红螺不是瞎子,谁是谁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一派胡言!”皇后骂道,转而面向仲仪,急切地喊道,“皇上,万万不能相信这个小人的话啊!”
仲仪盯住皇后看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过了会儿才身子朝后一靠,对红螺吐出淡淡四个字“你先说完。”
“皇上!”皇后大惊。
红螺垂下头去,头发散下来遮着面目,声音在这堑应宫里轻而缓地回响着“左右都是个死,奴婢也不怕拉您下了水,皇后娘娘,你可得一句一句慢慢听好了,这些都是您做过的事儿啊。”
皇后忽然觉得心底一阵一阵地发冷,她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红螺“你这个贱婢竟敢冤枉本宫,本宫是当今皇后!”
红螺凄笑一声“那日夜里,皇后唤了奴婢去,给了奴婢一方绢帕,奴婢闻着这绢帕上有一股浓香,不敢凑近了闻。皇后告诉奴婢,这香名为‘摄魂’,可短时间掌控人的意识,一旦离了这香后不久,意识可再次恢复。奴婢便是用着这香,在故作给大皇子拭汗的时候,偷偷地对他说,既然皇子累了,何必在那椅子上休息一下,皇子便迷迷糊糊地去了,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是龙椅啊。”
“接下来呢?”许由是问道。
“接下来……”红螺继续道,“大皇子被软禁后,皇后夸奴婢做得很好,但很快又给奴婢下了一道指示,便是让奴婢在皇子的饭菜中下毒。皇子一向为人谦和,对谁都很信任,平时的饭菜甚少验毒,倘若不是……倘若不是安婕妤在的话,恐怕大皇子现在早就不在了。”
仲谦也觉得后怕至极,他年纪尚小,便经历这样的事情,他满脸是泪,紧紧地握住了仲仪的手“父皇……”
仲仪轻轻拍拍他的手背,闭上眼撑着额头“你叫朕……如何相信你的这些一面之词?”
红螺抬头道“奴婢起初并不敢做这些事情,是皇后拿奴婢的家人相要挟,奴婢才不得不做的。皇后曾经对奴婢说过她这么做的原因,皇上可要听?”
“说。”
“皇后娘娘说,她膝下现有二子,大皇子不过是名义上的嫡长子,而真正的嫡长子乃是三皇子,皇上因皇储一事有意要立大皇子,可那根本不是皇后的儿子。皇后娘娘说了,他要除了大皇子,为自己的儿子铺平路。皇上,奴婢不过是大皇子身边的一名小小宫女,若不是皇后告之,如何能知道这些。”
一股森森的寒意直接从脚底冒上来,皇后几乎要站不住,她的眼睛睁得极为可怖“是谁指使你诬蔑本宫的,你说!”
红螺的手颤抖着“没有人指使,这些都是皇后教奴婢的。”
“皇后,”仲仪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唤她,“朕记得,你说过谦儿并非嫡长子,不欲他立为皇储的。”
皇后跪下,向仲仪膝行几步,道“皇上!臣妾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储,但是……但是无论是谦儿还是臻儿,都是臣妾的孩子啊!即使立了谦儿,他要敬奉的母后还是只会是臣妾一人啊!臣妾何须做出这样赶尽杀绝的事!”
安宁站在仲仪的左手侧,她看着宫门外的那一棵海棠,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如若是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平时宫里也就不会有皇后对大皇子颇为苛待的流言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儿……”
“不需要流言,朕看得清楚,”仲仪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皇后的面前,“那日在御和殿,你不由分说地便打了谦儿一个耳光,就连与此事毫无干系的安婕妤都能为谦儿说一句话,你却只声称此事与你无关,后来的几天,还不停地到朕的面前,让朕为谦儿定罪,贬他为庶人,这是一个当母亲的人做出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