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任桑榆走了进来,瞥了一眼“罗管事”,走到虞清溪身边坐下。
“夫君,你怎的过来了?”虞清溪道。
“看看有何要事。”任桑榆又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罗管事”。
“三少爷,”焕跪下,一脸的内疚,“小的……小的是来送伤药的。”
虞清溪有些懵,这人一秒入戏,想都不想就给跪下了,还提了伤药这茬事?
“哦?”任桑榆有些不悦,连这人都知道?他看了一眼虞清溪,见他也是十分意外的样子,好似是没料到罗管事会有如此话语。
“那日在山林,三少夫人为小的所误伤,实在是愧疚。”焕道,“今日特特过来给三少夫人换药。”
“你这伤是罗管事造成的?”任桑榆问虞清溪。
“都怪小的,一心要猎只野猪来,没想着一时眼错差点射着三少夫人。”焕一脸懊恼样。
“咳咳……也不是甚大事。”虞清溪道。
任桑榆气极,为了袒护一个管事,竟什么都不说?他扫了一眼那桌案上的药瓶子,道“不用,午上已去医馆换过药了。只是,罗管事办事是不是也是如此不当心?”
“三少爷放心,三少夫人交代的事,小的绝对不敢敷衍。”焕顿了一下又道,“以后,小的必是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如此,还有其他事吗?”任桑榆道。
焕从怀里掏了账本出来“有,小的要与三少夫人说一说账本的事儿。”
任桑榆抿唇皱眉“可得快一些,三少夫人受着伤,午后需要休憩。”
“是。”焕应下。
任桑榆起身,看了一眼虞清溪,道“清溪待会儿务必要休息,可不能劳累了。”
“是,夫君。”虞清溪淡淡一笑。
焕看着任桑榆走远,才起身拍拍衣裳。
“还送了伤药过来呢?”虞清溪朝那不起眼的小药瓶看了一眼,方才进来的时候桌案上明明没有,肯定是任桑榆进来时放下的。他过去拿了过来,打开看了看,好似与他当初擦的一模一样。
“师叔交代的。”焕笑道。
“哦,”虞清溪点头,看着他问,“今日你是替主子跑这一趟,还是替你师叔跑的?”
“悬壶医馆的大夫与师叔说了任三少夫人过来就诊一事,师叔觉得有必要跑一趟,临行前师叔突然有事,便交待了我过来跑一趟。”焕道,“主子交待的事也是凑巧,顺带说了。”
“看戏的也是凑巧过来,若是人不到,你该如何演?”虞清溪道。
“不会!”焕道,“师叔说任家三少爷对师兄十分珍视,哪能不赶来?”
“呵呵。”虞清溪至始至终都看着他的眼睛,末了,才垂眸点点头,“罗立外出时间很长?”
“暂时还不知道,师叔没有同我说。”焕道,“但是,若是一两天的话,应当是不必招我过来顶替的。”
虞清溪点点头,道“那四个人现在在哪里?”
“任府外头。”焕道,“拿不准师兄的意思,便先让他们在外头等着了。”
“反正你现下是‘罗管事’,这四人就交由你安排了。”虞清溪摆手,“好了,我去午憩了。”
焕皱眉,自来熟地拖着虞清溪的袖子“不好办呐师兄!主子是让四卫保护你的,我哪能随便给安置到别处?要不……”
虞清溪看着自己的袖子。
焕丝毫没察觉“要不我就在任府外头置个院子,你出门的时候,便让他们跟着。师兄看,这样可成?”
虞清溪看着这张“罗立”皮,摆出这样的姿态,心里不停扶额“行吧。”
“哎,若是你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那四卫岂不是等着发蘑菰?”焕皱眉,“好浪费啊!”
“那便看你罗管事的本事了。”虞清溪挑眉看他,随后将袖子拽了出来,将他拨了个转身,“回吧,看到你顶这张皮,我就不舒坦!”
焕摸了摸脸“是吧?我也觉着这脸太过古板,一点都不潇洒!”等他再回身时,虞清溪已不见了人影。他抿抿嘴,端起“罗管事”的姿态走出了屋。
任桑榆因事情都说开了,心里也就放下了。看样子,清溪是怕他怪罪他的管事才瞒住了。本是想抱着书本回虞清溪院子里去的,可又怕扰了他午憩,才在自己院子的书房静下心看书。一摸上书本,他便认真看了起来,一看便是一个下午。
虞清溪没有午憩的习惯,在屋里练字看书卷,也是惬意。直到快摆饭了,才出屋去走了一圈。走了一半,便碰上了抱着书卷赶回来的任桑榆。虞清溪抬眉,还以为他就此住回自己院子了呢!
“咳……清溪,你的管事犯错自有你来惩,为夫是不会插手的。”任桑榆道,“下回可不能这么瞒着了。”
“是,夫君。”虞清溪应。
任桑榆一笑“我去放过书卷,待会儿一起去用晚膳。”
“好。”虞清溪陪着他一同回去。
与清溪恢复如初,任桑榆心情大好,不过,这份好心情在晚膳之后消失殆尽。
任桑榆看着跪在下头的人,听皎月带来的话。他沉着眉,又让春雨将当时发生的事,包括宋姨娘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好!很好!这些个人竟见缝插针地给他的清溪找不痛快!
宋姨娘跪在下面,周围还有奴仆站在那儿看,真是丢脸至极!可这是夫人下的命令,过来求得三少夫人原谅。她本想求一求老爷,可老爷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便冷了下来,看都不看她,另加了禁足六个月的惩罚。真是不该多嘴的!她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任桑榆握住虞清溪的手,心里懊恼不已。
虞清溪看了一眼跪在下头的人,知道她只是嘴巴欠一点,真正的坏事倒是没做过。不过,若是不惩戒一二,这任府里的人都会觉得他们灏瀚苑好欺负。他开口道“宋姨娘既然是要过来忏悔,便在这儿跪上一个时辰罢。”
“是。”宋姨娘很是难堪,竟要她跪一个小辈!她又忘记了自己是奴仆,跪主子是天经地义。
“那是三少夫人的惩戒,”任桑榆道,“我这里的惩戒便是,在所有的惩戒之上再加禁足六个月!”
“什么?!”宋姨娘顾不得规矩,一下子直起身惊呼。光老爷和三少爷的惩戒,她就一年不能出屋了!等解了禁,外头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任桑榆不再看她,起身拉着虞清溪往外走“春霁,好好看着宋姨娘,务必按照规矩好好跪!不跪满时辰不得离开!”
“是。”春霁应下。
宋姨娘脸色一白,瘫倒在一边。
第28章 和好
虞清溪任由任桑榆牵着回屋,不过看他目无表情,应该是又生气了。他捏了捏任桑榆的手心“夫君,这不是要瞒你。”
“嗯。”任桑榆知道,那也是正好赶上了。因为在医馆看到虞清溪手臂的伤口,生气着不理他,以致走出相顾苑的时候也没等他一起走,才让人误会。没法有子嗣的男妻在后宅中的地位很尴尬,更何况清溪还是因冲喜而嫁进来的商户庶子。
“夫君,”虞清溪拉住他顿下脚步,“你是男子,莫要与后宅女子置气。她们的争斗在这方寸之内,眼界也在这方寸之内,你若陷在这样的争斗里,总有一天你的眼界也会与她们一样。”
任桑榆看着他。
“夫君不必为这些琐事分神。”虞清溪道。
“清溪,那你呢?”任桑榆道。
“我?”虞清溪一愣,随即笑道,“由得她们唱戏,我权当消遣。”他自认为那些后宅小把戏还害不到他,任桑榆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人,连扎马拳法都是刚刚才练起来的。
任桑榆心里默叹一下,将虞清溪揽进怀里。后面的奴仆立马退后两丈,低头垂目。
“夫君?”虞清溪回想了一下方才的话,好似没什么煽情的。
“清溪,我没有拘你在后宅的意思。”任桑榆想起他前世的风采,再有今日受宋姨娘欺负的事,心里便越发不是滋味。
“嗯,我知道。”虞清溪被他圈在怀里,瓮瓮地应道。
“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去做。”任桑榆道。
“我……也没什么要做的。”虞清溪道。他剩余的几年里,可没什么雄心壮志。若是有,也只是想看看那“y”是不是他爹。
任桑榆想起,前世任家三少爷是早逝了,清溪为了要生存,除了自力更生也没有什么其他法子。今世有他来了,清溪便不用那般辛苦了。他一笑“清溪啊,夫君一定会努力为你挣个诰命的!”
“哦,谢谢夫君。”虞清溪点头。好像诰命什么的,他也不在意。不过,桑榆这么说,他是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的。
任桑榆伸手抚上虞清溪的面庞,银色月华之下,那面容仿若是白玉制的。他轻吻着他,带着几分虔诚。
虞清溪眼睛扫过后面的奴仆,决定不用魅术。四目相对,虞清溪看着他在月光下有些朦胧的眼眸,一时之间有种他也会催眠的错觉。意志力超强的虞清溪瞬间紧缩眼瞳,却在任桑榆那一瞬间的淡笑里将自己旋了进去。面前是片最温柔的大海,深蓝色海水袭来,将他包容起来,一圈又一圈,一重又一重,最终将他淹没……
任桑榆轻啄着虞清溪,直至他渐渐阖上眼。任桑榆微微一笑,凑上前舔开他的唇瓣,吸吮,扫掠他的每一寸,追逐他的柔软,感受他在自己的舌尖起舞……
须臾之后,任桑榆恋恋不舍地退出,亲着虞清溪的嘴角,直亲到他耳边,轻道“清溪,我感觉到你的欢喜,我也很欢喜。”
虞清溪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一面舒缓着呼吸。
“我的舌尖感觉到了你的颤抖。”任桑榆的声音很轻。
虞清溪垂下眼眸,脸颊上慢慢变热。这一次,他不用扮就直接羞涩起来。
任桑榆将他搂得更紧了“知道吗,以前的……固然很美好,但美好得跟一场梦一样。相比起来,这一次……更真实,我能感觉到你的温暖,感受到你的颤抖。清溪,我爱你。”
虞清溪无比庆幸此时的他正被任桑榆拥在怀里,因为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得吓人。任桑榆比他想象得更为敏感,他甚至能从细微处分辨出真假,虽然这样的话语不算是怀疑,可他已经分辨出来了。
任桑榆没有听到虞清溪的任何回应,可他依旧很开心。他的小妻子正埋在他的怀里,料想肯定被他孟浪的言语羞到了。他亲了亲清溪的发顶,轻笑出声。
好久,虞清溪才道“夫君,回去罢?”
“好。”任桑榆松开手,牵着他的手回去。
身后的奴仆们听到脚步声,才敢抬头跟上。
“春汀?”春雨拽了一下春汀。
“嗯?”春汀回神,抚了抚脸跟上。
到练功房,修武早就在等了。任桑榆与往常一样练拳法,虞清溪站在一边看。
虞清溪面上平平,心里却是一直在琢磨之后的事。任桑榆连亲吻中的异样都察觉出来了,那床事的真假是不是也能分辨出来?想起方才的那个吻,他不禁有些迷茫,怎么就沉醉其间了?是月亮太朦胧,气氛太暧昧了?还是桑榆的眼神太过专注,让他一时之间沉沦了进去?
虞清溪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窗外,又复返回任桑榆身上。在外亲吻还能说得过去,但其他的便是不会有外人在场,他操控起来会比较方便。千万不能让任桑榆察觉到其他异常!他暗自想着。
当夜,两人沐浴停当,走进里屋。虞清溪本以为任桑榆会将院中无法进行下去的事继续下去,没曾想他拿了一本书,一本正经地坐到油灯前看起书来。
“桑榆,还不睡?”虞清溪起身,替他将灯芯挑亮了些。
“现下还早,我再看一会儿。”任桑榆道,“清溪先睡吧。”
虞清溪不放心地看了看窗户,关了个严实,引得任桑榆侧目“清溪,这窗春雨她们夜里会来关的。”
“嗯。”虞清溪坐到一边,拿了本杂记来看。他每天晚上都会看一会儿书,任桑榆也不会觉得奇怪,两人便各自看着手里的书卷。
虞清溪又拨过两次灯线之后,正想提醒桑榆睡下,却很快扫过窗户,手指也捏紧了。坐在旁边专心看书的任桑榆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埋首在书卷上。
小蝙蝠忽扇着皮翼,在窗户周围绕了两圈,最后从旁边的门直飞进去,绕得七荤八素,便直接扎到书案上。
任桑榆被突如其来掉到面前的一个黑色东西吓了个大跳,还没看清是什么,便已被虞清溪抓在手里。
“现在的蝙蝠都不怕光了?”虞清溪将蝙蝠握在手心里,语气很平淡,“夫君吓了一跳吧,我这就丢出去。”
“哦。”任桑榆回过神,正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恼,便看到走向外头的虞清溪停下脚步,回转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