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曹清浅的离开,还是路影年的反应,都太过出乎她的意料,曹瑾瑜此刻只是怔怔然地看着女儿,许久之后,露出个无奈中又透着点安抚的笑容,抬手轻抚下路影年的脑袋,“长大了。”
“先给她一段时间。”即使知道母亲还不能接受自己和曹清浅的关系,路影年还是就这么坚定地看着她,即使眼底还透着因为曹清浅的离开所受的痛苦,“时间到了,我就去把她抓回来。”
轻抚路影年脑袋的手停了停,曹瑾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路影年,几秒之后,将她拉到怀里轻抚她的背,“嗯。”
从e市飞到y省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近两小时,当曹清浅下了飞机走出机场的时候,终于打开了被紧握在手中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
“给你一年时间,还有,不许多喝酒。”
按照日期推算,路影年该要再过几天才会知道她离开的事情,即使打开手机的时候心里隐隐的还是希望会有些什么消息,曹清浅还是没想到自己当真会收到路影年的短信。
原本在飞机上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在看到短信的这一刻,再一次滑落。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总是喜欢抱着自己蹭着自己撒娇的孩子当真长大了,那么明了自己的所有想法和心情,即使自己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从她身边暂时逃离,她还是用这般温和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曹瑾瑜让路影年回家住,路影年听话地答应了,当天晚上便跟着曹瑾瑜一起回路家吃饭,见到管家和沐羽时脸上露出的也是完美到极致的淡淡笑容。
然而曹瑾瑜却知道她的心理一定不是如此。
“小羽,小年的事情,你知道吧?”饭后,趁着路影年回房,曹瑾瑜将沐羽拉到一边问道。
“嗯。”沐羽点了点头,她前两天就听到路文和曹瑾瑜在讨论这个事情了,惊讶的时候想着小年一定会很难过,可是今天看小年,如果不是吃饭的时候有一会儿小年发呆了,她一定看不出来小年很难受。
故意掩饰那些难受做什么呢,一定会更难受吧?
“我和路文工作都很忙,所以这几天拜托你帮妈妈照看点小年,好不好?”手拉着沐羽的手,似乎能够看出她的心思,曹瑾瑜轻声说着,而沐羽则是迟疑了下,点了点头,面上的表情却很是纠结。
“不许让另一个小羽出来。”刚刚脸上还挂着的温柔神情忽的消失了,表情显得很是严肃,曹瑾瑜看着她,“记不记得上次医生说什么?”
眨巴了下眼,虽然表情还是显得很纠结,可是沐羽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医生说总是故意那样会让身体和神经的
负荷过大……”
“嗯,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你就是沐羽,是小年的朋友,是我的女儿,明白吗?”
将沐羽带回家,并不是无缘无故的,那些个让她痛苦的症结曹瑾瑜听路影年提起过,更知道呆在肖静薇身边对于现在的沐羽来说只会更加痛苦,所以曹瑾瑜带回沐羽之后,曾经带她询问过心理医生,然后听从心理医生的学着对沐羽疏导了几次,好在沐羽并不是十分排斥这些疏导。
其实以沐羽如今的状态来说,不是这个人格总想着周遭的人只在意着另一个人格,而另一个人格偏又想着身体是属于这个人格的话,或许早就融合康复了。
有些呆呆地看着曹瑾瑜片刻,看着那双温润眼眸里的疼爱,以及话语里的所有关怀,沐羽忽的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再次很用力很用力地点了下脑袋,“我知道的,谢谢妈妈。”
“嗯。”
又同曹瑾瑜说了几句话,沐羽便上楼找路影年去了,这种时候让路影年独处确实不好,而曹瑾瑜则是双手环胸看着沐羽一步步上楼的模样,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的女儿她自然是了解的,等沐羽的这个人格也认同了小年是朋友之后,那么剩下的唯一让两个人格发生分歧的点……便只剩下肖静薇了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这幅表情看我……”下班后开车回家,一进门就看到沐羽蹦跶上来,路影年挑起眉来,看着她那带着点跃跃欲试又有点怯懦的神情,忍不住抬手拍在她的脑袋上,“我还不需要你同情,姓沐的!”
“我……我不是同情你……”脸一下子涨红,垂着眼不敢看路影年,一紧张,沐羽便开始结巴了,“我……我……”
“好啦,与其整天跟着我看我的表情,还不如稍微看下某人。”拍沐羽脑袋的手并不是太用力,路影年收回手,对着她耸耸肩,然后扬起下巴示意她望向窗外。
脸上的那些个绯红一下子褪了个干干净净,沐羽循着路影年的动作忘了窗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径自往饭厅走去道,“小年,我过去帮梁姨拿碗筷,一会儿爸妈该回来了。”
看着那显得很是匆忙甚至透着点狼狈的身影,又见她因为过于着急脚绊了一下差点跌倒,路影年叹了口气,望向窗外,不算太远的地方,一道对于他们二人都不算陌生的车子停在那里,看不清车里的人,却能知道那个每日都将车开来这里的人是谁。
趴伏在方向盘上,在公司里总是保持着淡然而有气场的肖静薇,此刻面上面无表情,然而那时不时望向路家别墅的眼眸中却带着令人觉得心疼的黯然。
从沐羽被曹瑾瑜带回来的那天开始,几乎每天她都会到路家别墅来,可是沐羽根本不愿意见她,而曹瑾瑜也同样不让她见到沐羽,好不容易路影年回来了,她找到了路影年,用从未有过的恳求语气拜托路影年带她去见沐羽,路影年也只是露出犹豫的神情,然后告诉她没有沐羽的同意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呢?就在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不再愿意让她照顾沐羽了,无论是哪个沐羽,也无论是她的哪个朋友。
沐羽、沐羽、沐羽……这个被放在心上的名字,每在心中轻声呢喃一遍,便会让心跟着剧烈地疼痛一次,直到麻木,却还是不愿意放手。
已经不再去想究竟恋上的是哪个沐羽,更不再去想要哪个沐羽留下,她只知道沐羽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只要她在她身边,她的心才会不那么疼。
出神地想着,在公司里处事一贯淡然轻松,面对自己同沐羽之间的问题却怎么都找不到办法解决,保持着趴在方向盘上的姿势,发丝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那张消瘦了的脸颊上没有半点血色。
一辆车从她的车旁开过,肖静
薇回过神来,望向那辆车子,正好同打开车窗看自己的曹瑾瑜视线对上,薄唇微启,又合上,颓然地重新趴会方向盘上,又一次的觉得心口被用力撕扯着,仿佛要撕裂一般。
收回了视线,面上依旧是那冷清的神色,曹瑾瑜直视着前方,并没有让司机停下车子,而是就这么让车子驶回去,再不看肖静薇一眼。
是夜,路影年独自一人上了别墅顶楼,手里还拿着罐啤酒,就这么站在顶楼的护栏旁,喝了口啤酒后皱着眉眺望远方,最终视线落在那依旧停在别墅外的车子上头,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小年……”在底下找不到路影年,听管家说了她的去向后,便也跟着上楼,手里甚至也拿着罐啤酒,沐羽径自走到她身边,侧头看了眼路影年那皱着眉的模样,手拉开拉环打开了啤酒,喝了一口之后微蹙了下眉,又将那蹙着的眉展开。
转头看她,然后缓缓将易拉罐送到嘴边,又喝了口啤酒,路影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风声呼呼而过,吹起了两人的发丝。
沐羽同样也不说话,只是学着路影年的动作,一口一口的喝着啤酒,眉头皱起之后再没有散开,反而越来越紧,直到最后她忽的将那易拉罐用力捏得变形,然后扔到了一边,望着肖静薇的车子,咬紧了嘴唇。
“心疼了?”手中的罐子中同样早已没了啤酒,路影年瞟了沐羽一眼,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心疼了就下去找她,何苦这样。”
摇摇头,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有些激动了,沐羽用力地握着护栏,很久之后方才用那有些变调的声音道,“她喜欢的又不是我。”
转过身子,背靠着护栏,路影年歪着脑袋看沐羽,一幅痞痞的模样,眼神却很是认真,“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妈妈疼爱的沐羽不是你,我也不把你当朋友吧?”
微微一怔,很快又回过神来,沐羽摇摇头,没有说话。
“你看看我和清浅……那么多阻碍,走到今天,还是因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原因分开了。”仰起头来,看着空旷的夜空,路影年的声音很平静,就如同她从未因为曹清浅的离开难过过一般,“说到底,还是心理在作怪,清浅她一直觉得和我在一起对不起曹家对她的养育之恩,也对不起妈妈……她甚至觉得这段感情是有罪的,是见不得光的……”
有些出神地看着路影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她说她和曹清浅之间的事情,沐羽揪紧了衣
角,身子轻微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夜太凉,还是其他原因。
“面对那些阻碍和强迫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我会去带她走,而是选择自尽;自从和我私奔之后,无论是寺庙,还是教堂,她都不肯进去,初时我没注意这点,拉着她进去,她居然在发抖……”说到这里,路影年顿了顿,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声音有些暗哑,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握成了拳头,“只要我不在,只有她独自一人,她一定会拉上窗帘,关上灯,让她所处的环境变得一片黑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我的原因,如果不是我,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是曹清浅,是那个被称为曹家又一个在官场上有着光明未来的女人,是那个在人前不苟言笑,处事淡然,在父母面前很孝顺,在姐姐面前很乖巧的女人……都是因为我……”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后悔我的选择。”眨了眨眼,终于有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路影年喘了口气,似乎在用力地压抑着什么一般,“就算这样的选择,让她失去了光明的未来,让她令父母令姐姐失望,甚至让她失去她一直很在乎的家人,让她变得不再相信自己变得软弱……我还是不后悔,就是……就是这么自私,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我能陪着她……”
“小年……”伸手握住路影年的手,头一次看到她这般失态,沐羽边为她的想法震惊着,边暗暗怪自己嘴笨不懂得安慰人,只叫着路影年的名字,莫名的也跟着哽咽了。
路影年不再说话了,而是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良久之后才垂下头来,同沐羽对视,有些泛红的眼眸此刻却温润异常,“或许每个人对待爱情的方式不同,我和妈妈都支持你的选择,可是小羽,你一定要想明白,当真失去了肖静薇,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眼神开始迷茫,松了握着路影年的手,沐羽咬着嘴唇重新望向了远处的那辆车子。
天台的铁门边上,手里还端着盘水果,处理了公事本打算上来和那两人聊聊天,却意外地听到了路影年的那段话,气场强大的曹市长难得一见的也开始身子微抖,直到听到脚步声渐近,这才回过神来,匆匆下楼,收敛了神情,再往上走去,恰好遇到了正打算下楼的路影年。
“妈妈。”有些惊讶于自己竟会在这个天台通往楼下的楼梯上遇到母亲,特别是视线接触到那盘水果之后,路影年的表情更是奇怪了。
“虽然最近天气开始变热了,也
不能穿得这么少就到天台上去吧?”微微一笑,走到路影年面前轻拉了下她的领子,曹瑾瑜将手中的水果盘送到路影年手里,“好久没和你跟小羽聊天了。”
刚刚在沐羽面前才宣泄了些许的压抑感,将那些个被隐藏在心中的事情吐露出来,这一刻面对母亲这般模样,路影年忽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对她来说,爱情就是自私了,或许这段爱情伤害了许多人,可她就是无怨无悔。只是她的母亲……
“怎么这么看我?”抬手摸摸路影年的脑袋,曹瑾瑜摇摇头,“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不负责的母亲今天真奇怪,居然端了水果打算和你们谈心了?”
“我……不是……”呆怔了几秒,缓过神来意识到母亲说了什么,路影年摇摇头,还要说些解释的话,曹瑾瑜牵住她的另一只手,“既然你不想呆在天台了,那就到客厅里吃水果吧。”
“……嗯。”原本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听到母亲这么说,路影年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同母亲一起下楼,坐在客厅里,拿着小叉子叉了块苹果送到嘴边,然后才对母亲咧嘴露出傻笑,“很甜诶。”
这个笑容,在曹瑾瑜看来,依旧那么勉强。而曹瑾瑜也只是回以一个浅笑,“甜的话多吃点。”
“嗯。”点头,路影年就这么低着头叉着盘中的水果块不断送进嘴里,盯着桌面的眼神却逐渐涣散。
作为市长一直忙碌着的母亲,何曾会特地切了水果放到盘子里,然后边坐在旁边看着她吃边露出温柔的笑容了。
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是清浅才会做的呀……可是清浅,已经不在这里了。
“小年。”就在路影年思念着曹清浅,而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曹瑾瑜忽的轻声开口了。
“一年太长了,等清浅在那里稳住了脚跟,你就过去陪她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诧异地抬起头来,路影年先是愣了几秒,随即便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就这么望着母亲说不出话来。
然而曹瑾瑜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对她很是温柔地笑了笑,站起身子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脑袋,“让小羽也别胡思乱想,都早点睡吧。”
定定地看着话音落下后移步上楼的曹瑾瑜,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房门口,路影年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声说着,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妈妈这是……同意了?”
脸上逐渐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又过了片刻,那些个欣喜又慢慢地消失了,路影年的眼神又一次涣散,失神地陷入到对曹清浅的思念当中。
沐羽独自一人在天台上站了许久,夜越深了而身子也逐渐的觉得冷了起来,视线始终如黏在肖静薇车上一般移不开来,直到那辆车子开走,这才转过身子,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和楼下的路影年一般,眼神恍惚。
“小小姐,要不要吃宵夜?”管家从房里出来,看到路影年呆坐在客厅里的模样,分明见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伤心,忍不住开口,“晚饭看你没吃多少,这该饿了吧?”
曹瑾瑜去切水果她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情曹清浅做的时候她总会过去帮忙,而每每曹清浅都会微笑着拒绝,而今当她看到曹瑾瑜做这样的事情时,不止没有上前帮忙,反而是轻笑着退了开来。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曹清浅她看不到外,路家所有人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她想,要是现在路影年和沐羽再生病或者出些什么意外,这个一直以工作为重的曹家大小姐,恐怕也会丢下工作匆匆赶去陪伴女儿吧?
毕竟几乎是看着曹瑾瑜长大的,路家的这些个事情她也都知道,所以一直以来路影年和曹瑾瑜之间的关系她也是很遗憾的,如今能看到双方关系的改变,自然是高兴得很。
知道路影年和曹清浅的事情时也是非常惊讶,然而这段时日这么冷却下来,又看着路家曹家的人因此痛苦着,她说不清谁对谁错,却也知道一家和和美美才是最正确的。
“嗯?不饿。”回过神来,路影年轻摇了下头,站起身子,“我回房睡觉了,梁姨也早点睡吧。”
“诶,好。”
转身上楼,到了二楼的时候,犹豫地看了下楼梯,终究继续往上,到了天台看到沐羽那傻坐在地上的模样,叹了口气走过去,路影年蹲□子,“还没想明
白吗?”
抬头,同时对视了下,沐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手撑着地板站起来,“小年,我们下去吧,这里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