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平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容煜说“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你整天神神道道,弄得像个幕后黑手一样,隐于市,关键时刻一出手。但我觉得不对。陆安平,那个玉佩形玉匣是不是你交给皇上的?”
陆安平问“何以见得?”
“皇上如此相信你,没有重大的事情是不足以赢得陛下如此信任的。那么皇上登基来最重大的事情是什么,一是登基,一个就是先帝君之死。你参与其一,还能活到现在,肯定不简单。”
陆安平没想到容煜能想到这一层,笑了一笑,有些事情是只能带进棺材的。
容煜没有逼迫陆安平表态“由此往下推断,我觉着你应该是宫中的太医,先帝临终之时,你在身边伺候。不过”
陆安平问“什么”
“就你这脾气,肯定是被宫里赶出来的。”容煜言之凿凿。陆安平真想一脚踹过去。
“还有一种可能,”容煜压低了声音“你是皇上的亲爹,和太后有一腿。”
陆安平说“容煜,我看你是另一颗门牙也不想要了。”
容煜撇撇嘴“好了,你今日在青楼打听到什么消息?”
陆安平说“琴师是被一个商人赎了身的。”
容煜没明白“所以鲁潜是他最后一次?”
陆安平说“我的意思是这可能根本就是局,你不是说到银牌和玉角吗?这个局就是为了让鲁潜交出这两样东西,然后”陆安平做了个杀头的姿势。
“那如果我不去取,鲁潜的东西要怎么办?”
陆安平笑道“不是还有个碎尸案嘛,王七家七世捕快,历经两朝,在市井中很有威望,他一直盯着此案。林成先祖被太医院贬出后就做了仵作,到他也是三代了。这样两个人虽然没有通天的本事,但可以把通天之人遮出的窟窿掀开。你不取,王七一定会将此物呈现给秦大人,秦大人知道了,秦书蕴也就知道了。”
容煜睁大眼睛,很不甘心“我白遭罪了?”
“是啊,所以你是个意外,说到底也算是王七他们连累了你,非要拉你去乱坟岗验尸。”
容煜想想,摇摇头,觉得陆安平思路清奇“不对,这中间还有事情。程逸宁的父亲是不是宫中侍卫?你是太医出身,和他爹是故人,程逸宁还和赵清珏关系不一般。”
陆安平笑道“容煜,这一天在家就琢磨这个?”
容煜点点头“你走了,我一个人又难受又孤单,翻来覆去地想。”
陆安平说“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容煜说“我估摸着府衙该有新的仵作了,我想让你帮我去把东西取来。林成那里还留些证物。”
话虽然说得掷地有声,可容煜心里清楚自己的境况。本来觉得只要活着就能替自己报仇。可今天自己待了一天,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地上爬着的,就算是站着,也只能算是挪。生活不能自理,实在渴的不行了,才爬出去啃地上的青草。以后的日子简直不敢细想,他容煜还能活多久,就算活着,这样不人不鬼,他还是他吗?
赵清珏不会放过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陆安平是不会要一个豁豁牙残废的,今天不就是个警告嘛。如果陆安平离开了,难道他要抱着陆安平的腿不让走吗,陆安平凭什么照顾他。不如趁现在,陆安平对自己还有点情分,赶紧把该说的说了,该交的东西交出来,陆安平会把这些带给有能力的人。
皇权争斗,最需要的是控制人心的砝码,一定有可以制衡赵清珏的人。
陆安平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赵清珏没有灭容煜的口真是失策。过了会,容煜像是睡着了。屋外的青草被人啃了,容煜换下的衣裤上留着秽物,陆安平知道今天容煜遭了多大的罪,不过这林成留下的证物倒是意外所得。容煜这是让我替他□□吗?
陆安平坐到床边,静静看着容煜,手指摸过容煜脸上的疤,湿的,俯身亲吻了上去。容煜睁开眼看陆安平,泪含在眼眶中,一吸鼻子,笑了,会错了陆安平的意“你先拿水先给我洗洗?”
陆安平笑道“容煜,你愿不愿意赌一把?”
“赌什么?”
“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看戏看热闹,报仇的戏,得寻仇的人亲自演才有意思。
☆、第章
“我们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皇子出生吗?”
“有皇长子在,我们还有胜算。关键是帝君。当初不是说他是个懦弱的窝囊废吗?如今皇上的心全拴在他身上了。”
“是我失察了。当初他未过门的媳妇嫁给他父亲,他是一句话都没说就搬去外宅的。”
“秦家的人说,帝君在外宅是有人贴身伺候的?”
“是有这么个人。”
“很好,找到他。”
“一个暖床之人,怕帝君不会往心里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实在不行,也不过是乱坟岗的一堆碎肉罢了。”
“是。”
天未亮,容煜拄着根木头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碰到一个石块绊了一下,容煜身子一歪倒了,挣扎着站起来再走。容煜知道陆安平在身后看着,看他能做的何种地步。陆安平许诺,只要容煜能自己下山,他会赌一把,让容煜有机会参合进来。
容煜没想到陆安平会帮忙,这个冷冷清清的男人就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肠,说得好听,表现得忧心忡忡,屁咧!还不是想躲在幕后看好戏,一点都不温柔。不能在老不死面前服输。
陆安平在树上坐着,山间清晨的微风是最舒服的,饶有兴趣看着容煜,等着容煜开口求饶。
日到正午,陆安平在树荫下守着,昏昏欲睡。容煜走一阵,跌一下,滚一圈,好歹算是走到半山腰了。容煜身体恢复得不错,现在要练习行走、练习手的活动力,错过了这段时间,定了型,以后就真成爬虫了。
陆安平看着容煜脏兮兮的背影,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只受伤的老虎。他很喜欢那只老虎,每日拿了水、肉和药给老虎吃。那老虎对他很凶很凶,每次看完老虎,他都是飞奔着跑回师父那的,好几次吓得大哭一场。老虎伤好了后,就走了,他再也没有见过。
容煜渴了,拐杖一扔,爬到河边吸水,吸到一半,水里出现了另一个身影,灰扑扑的胖松鼠。容煜打声招呼“胖子。”胖松鼠“嗖”一下,吓跑了。容煜哈哈大笑起来。
容煜爬起来走了没多久,一个灰色毛球往脚下一钻,容煜站不稳,直直摔倒在地。
陆安平看见了,赶紧跑过去,把容煜扶起来。
容煜自己哈哈大笑起来,露出孤单的一颗门牙“那只肥鼠真有意思。”
陆安平拍着容煜身上的土,容煜把陆安平当靠垫,全身瘫在那里。陆安平一推“快走,我可不要在半山腰过夜。”
容煜撇撇嘴,做个哭脸,接着走。
陆安平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老虎的情形。那只老虎没有再吓他,从窝里扔出一只兔子,琥珀般的眼睛看着他。陆安平全身吓得发抖,可没有逃,他觉得老虎想和他说点什么。老虎慢慢走到他身边,像是怕吓着他,低下虎头,在他小小的手背上,蹭了蹭,然后走开了。那一刻,陆安平的心被彻底的软化了
很多年过去了,陆安平觉得自己都不可能再有当年的柔和了。现在,他遇到了容煜,只要再一步,他就陷进去了。陆安平有些后悔,不该那么轻狂和容煜早早上床。身体亲密无间,心再渴望,他就真没辙了。
容煜不负陆安平所望,很快又摔了一跤“陆安平,陆安平。”
陆安平以为容煜是摔着了,赶紧过去,只见容煜指着草地上的东西,笑着说“看这个,这是不是松鼠的粑粑,还是兔子的?”
沉默。
“哈哈,陆安平你踩着了,哈哈。”容煜心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还是沉默。
容煜拽着陆安平的裤子站起来“有你这么个没情趣的男妾,真是我容家家门不幸。”
深深的沉默。人烟不见,野兽行处,杀人抛尸好地方。
容煜站直了,笑着了“脸色真难看。快走快走。”
陆安平深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安慰自己不要和傻瓜一般见识。
日落下山的时候,容煜开始嚎了。陆安平知道容煜这是见到山下有人烟了。
“说了到山下。”
“有人家了,还不是山下?”
“好了,你在这等着。”
容煜高高兴兴坐在大树下,过一会陆安平拉着个平板车回来了“上去。”
容煜不乐意“硬。原来都是背着的。”
陆安平看着容煜不说话,容煜不情不愿爬上平板车,开始小声哼哼。陆安平回头望了一眼,容煜闭嘴了,一身的土,灰扑扑的,脸上脏得看不出面目,只有眼睛亮亮的。
容煜高,平板车短“陆安平,把我往下放放,头悬空着。”
陆安平停车照做,很快就发觉不对劲,容煜那脏脚一下下顶着他的屁股。
身处希望与绝望的边缘,上前一步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复仇之路,退后一步是生不如死的漫长折磨。到处都是恐惧与苦难,不如趁现在时日安慰,调戏调戏陆安平。
陆安平猛地一停车,容煜叫了声,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容煜,你要死啊。”
容煜不说话,深情款款看了陆安平一眼,开始哼小曲。进了城,容煜看看日头,让陆安平拉着到了一家门店面前,交谈几句,很快一堆白菜萝卜放到了车上。
“快拉快拉,跟着前面的菜车,这是我熟悉的店,我和他们说了,给衙门送两车菜。一会停下了,给他们十五文钱。”容煜说道。
陆安平问“你就打算这么大摇大摆进去?”
容煜点点头“那是府衙,我不方便,你带着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危险。不如我先进去,有事了,你再来救我,这样胜算大一些。”
到了府衙,陆安平把容煜扶下车,店铺的伙计麻溜地把菜送进去。容煜一进门,就碰见衙役成石。
成石看见容煜很惊讶“容煜,你探亲回来了?这段时间府衙出大事了,七哥他们都不在了。你的脚怎么了?”
容煜呆了,什么情况“我从山上摔了一跤。探亲,我探什么亲?”
“不是崔叔说的,你家人重病,要你回去吗?”
“崔叔呢?”怪不得榜上没我名字,搞了半天没人知道我和王七他们一起走了。
“崔叔回去了。好了你快去歇歇吧。”
“信任的仵作和捕头来了吗?”
“说是要到下个月,新任捕头是七哥的堂兄王全,原来在新品县做捕头。仵作暂时由林成的爹,林续兼之。”
“林成有爹?”容煜以为林成那怪性格得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衙役成石笑道“看你说的。那屋子,崔叔让管事给你留着呢。这位是”
容煜指着陆安平介绍说“我远亲大爷。”
陆安平抚着容煜进了屋,屋里一切如旧。
“昔日掌中宝,今日脚下草。”
“容煜,不许越线。”
“容煜,你知道肩膀上有多少个穴位能让人残废吗?”
林成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