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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 第92节

作者:殊予瑾之 字数:9509 更新:2021-12-27 12:21:10

    这百年里,他所遭受的所有劫难,都像是为他精心准备的每一缕魔气。不仅仅是他杀上钟寂界时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出泉宫毁去的一草一木,每一个枉死之人,乃至凌容与流的每一滴血,这一切,仿佛都只是为了赋予他无穷无尽的痛苦,都只为了在最后一刻,让那些储存在他心脏中的戾气驱走护体的真火,给魔一个可乘之机。

    即便如今被他们识破又如何,就算当时真被他们当场诛杀又如何,只有他知道,阮崖生已经成功了,而四方魔也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这世上他可以打败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一旦开战,只要阮崖生将此事公告天下,他毫无疑问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可即便他真的彻底化魔,凌容与和出泉宫众人也绝不会由得他去死,好似当初谢琀所面临的境地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只不过谢琀只是一个引子,他却是四方魔最终想要得到的人。

    这计策无比荒谬却又聪慧得令人叹服——他竟成了魔手中的王牌。

    可他甚至不能自杀破局,因为日神早就说过,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绝不能死的人。若他死了,这个世界便不复存在。

    这仿佛是个无解之局,他唯一的出路,只有将魔气彻底驱除。可不论他如何偷偷在内府中用真火焚烧魔气,驱除冥火,也不过是多吐几口血罢了,他的元丹仍有一半被魔气萦绕,变成了那紫黑色狰狞可怖的模样。

    他很清楚,除非他心中戾气消失,否则即便是日神出现也无法将这魔气根除。

    可他做不到,他根本无法对那些铭心刻骨的仇恨释怀——因为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心爱之人曾在那烘炉之火中化作一滩血水,何等的痛心彻骨,恨海难填,以致每个梦里,他都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个推进女娲釜中,冷冷站在釜边,看着他们在火中垂死挣扎到灰飞烟灭,到醒来之时,仍觉浑身颤抖,不是后悔,而是余怒未消!仿佛身体也在疯狂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这是个梦?为什么你还没有真的这样做?!

    唯一能说服自己的原因,是凌容与就躺在他身边,双手把他揽在怀中,月光下平静又明亮,唇角微微勾起,令人舍不得挣脱。

    于是他便静静地睁眼看着,任眷恋和温柔占据心房,刻意遗忘体内澎湃的魔气,直到天色将明。

    奇怪的是,凌容与却仿佛对流舒界毫无怨恨,整日里不是拉着他饶有兴致地重启那些搁置多年的发明项目,就是在房中认真刻苦地与他合体双修,偶然兴起,捉弄几个师兄弟,或是在钟寂界人面前秀个恩爱,悠闲得意得与百年前一般无二,好似他身上那些疤痕根本不存在,那些熔化他骨血的痛苦轻飘飘的毫无重量,那些噩梦般的经历从未发生在他身上,甚至快忘记还有流舒界这么一个地方,令顾怀又欣慰,又困惑——如果他都能放下,为何自己却做不到?

    “……身体发肤,无非尘土,易形换貌,神魂犹存。”或许是他神思不属的目光太过明显,凌容与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症结,落在他的酒窝上的唇顿了顿,微微抬起头来,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样,通透明亮地犹如朝光,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认真,“顾怀,心骨不可熔。他们伤害的,不过是躯体这种最微不足道的东西。而我一生之中,有无数更值得在意的事。舒万里已死,仇怨已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知不知道?”

    顾怀也不回答,只是怔怔看着他,仿佛今日才认识他一般,恍然中心底忽生出一股由衷的欣羡——他是一个真正天心月圆的人,有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除了他选择在意的人事,其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对他而言,或许把他扔进熔炉的舒万里,与在入门大战中打败了他的燕顾怀毫无区别,一旦他认为已报复了回去,就会把整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当初他欺负完“燕顾怀”,第二天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再也不把“燕顾怀”当回事一样。

    “怎么?”凌容与微微勾起唇,双指在他唇上摩挲,挑眉道,“发现我如此通透明慧,你又动心了?”

    “……”顾怀噎了一瞬,半真半假地笑道,“只是羡慕你,有这么通透明慧的心窍。”

    凌容与便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也羡慕你。”

    顾怀奇道“羡慕我什么?”

    凌容与放下作怪的手指,换薄唇贴了上去,四目相对,声音里溢出些许笑意,很快便消失在交缠在唇舌间,轻柔得像是一缕烟“羡慕你得到了它。”

    这一下就连内府的魔气仿佛都要被甜得化开了,顾怀心中一烫,终于将重重忧虑都抛之脑后,专心投身于双修大业之中。

    然而魔气终究还是无法用双修的办法驱逐,顾怀便渐渐开始隐身跟在凌容与身边,寸步不离,将无形秀恩爱演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众人时常看见凌容与坐在树上,俯身亲吻一团空气,画面诡异至极,有时他分明是一个人出现,衣服上却有奇怪的褶皱,便知是顾怀把头搭在他肩上,或是整个人躺在他腿上。

    凌容与似乎觉得很好玩,以为他是故意为之,或是心中害羞又不舍得分开,才会如此,但顾怀自己知道,他只有隐去身形,才能肆无忌惮地用绝望的目光凝视着他。

    四方魔已经消失了一个月,在他心中却片刻都未曾消失。梦中的自己已变得越发残忍,有几次他醒来之时,已经按捺不住地自凌容与怀中挣脱了出来,却被他睡梦中无意间扣住手腕又拉了回去。

    直到一日,凌容与终于没能再拉住他。

    顾怀仿佛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自己也不知是如何便来到了地牢之中,死死地盯着那些舒万里的手下,仿佛真火和冥火同时在体内熊熊燃烧,恍惚之中唯有满腔杀意是真实的,支撑着他的躯体。他并不知道其中哪些人是当初将凌容与扔进女娲釜中的人,他也不想知道。他们被关在此处,原本只是为了查明流舒界与魔的联系,但此时此刻,他不想知道魔的下落,只想把他们扔进女娲釜中,尝一尝那种被熔化的滋味。

    这些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杀意,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口中不住求饶,听上去令人厌烦至极。

    顾怀自须弥戒中取出了女娲釜,冷冷着看他们面无人色地拼命磕头,心中不屑地想着,真是一群蝼蚁之人,贪生怕死,欺善怕恶,一点骨气都没有,他的小坏蛋就不会求饶。

    然而就在他随手拎起一个人,准备将他扔进去的时候,背心却忽的一凉,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僵直着背脊停下了动作,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下,陡然彻底清醒了过来,登时连呼吸都忘了。

    可身后仍旧响起了他宁死也不愿在此刻听到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叹息,却又沉重地让他的心狠狠落至谷底。

    “顾怀,过来。”

    顾怀被火烫到一般,猛地扔掉了手上的人,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浑身都不可抑制地颤栗起来,怎么都不敢回头。直到身后一暖,熟悉的气息靠近,他仿佛抖得更厉害了,凌容与用力揽住了他的肩,冷睨了那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一眼,半抱着将他拽了出去。

    “乖乖的,别怕。”

    凌容与抱着他坐在后院的石桌前,语气轻柔得像是慕容毓在哄装傻的谢琀,顾怀心中闪过一丝好笑,可惜终究没能笑出来,反而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你知道,我既不是闻枫落,也不是章烨,”凌容与亲了亲他的耳垂,低声道,“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们,我也不会生气。”

    顾怀默不作声,他便不轻不重地咬了他耳朵一口“气也只气你嘴里说我聪明,却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当我看不出来。”

    顾怀在他怀里缩了缩,微颤的声音里带着股浓重的自厌之意“对不起……若不是因我心思软弱,也不至被魔操纵。”

    “笨蛋,叫你别放在心上,不是让你钻牛角尖。”凌容与浑身一震,骤然咬牙切齿起来,脱口而出,“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不放在心上,是因为被放进去的人是我自己。若你我对调,这些人早就已经被我烧成灰了!”

    “咳咳咳。”数声咳嗽顿时自荒草间响起,凌容与翻了个白眼,迁怒道“别躲了,你们的办法一点用都没有。什么‘不动声色,潜移默化’,早说他满脑子胡思乱想,迟早把自己逼疯!”

    顾怀心中一凛,自他怀里抬起头来,只见出泉宫众师父和弟子纷纷自半人高的草丛中钻了出来,神色讪讪又隐隐担忧地看着他。

    “……”

    双方就这么对视了许久,顾怀满心作案被抓的罪恶与痛苦,一时间都化作了因尴尬懊恼而生的好笑——原来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假装自己体内没有魔气,众人也在假装不知道他体内有魔气,真是……真是,可笑至极,宛如智障。

    陆朝雪走过来,安抚地理了理他的头发“好孩子,不要担心,这一个月里,我们都在遍查典籍,我与俞夫子已经找到了一个可行之法,或许能根除你体内的魔气。”

    顾怀双眸一亮,凌容与亦立刻坐直了身子,头搁在他的肩上,四只眼睛灼灼发光地看着她。

    陆朝雪微微一笑,慈爱地瞧着二人,睿智的目光令人万分安心“人心有障,故而生魔,若是见遍千百年人世苦难,放下私念,心中自然圆满无隙。”

    顾怀忙道“如何得见?”

    “山河惊魂卷中,记载着数百年间修仙界的大战,只要投身其中,自可得见。”

    顾怀一颗心狂跳起来,仿佛终于瞧见了曙光,紧紧攥住了凌容与的手“好。”

    ————————————————————————————————————

    杜阮咩哈哈哈哈我真是个超牛逼的反派,把主角拉到本阵营,还有谁?还有谁!︿ ̄︶ ̄︿

    顾怀…¥!!¥靠,不行了,求外挂。┭┮﹏┭┮

    亲妈好的,终极外挂已启动,准备发射。o ̄▽ ̄d

    第四十一章 前因渺难溯

    山水如墨,铺展千里,一轮烈日将画面照得有些泛黄。

    九重天印召来的雷电之中,一条青龙自层云里盘旋而下,龙吟过处,数十头面目狰狞身形如山的巨兽霎时间轰然倒地。

    ……这些怪兽都是他亲自设计,顾怀代为作画的产物,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化身为人的凌容与落在地上,甚是不满地踢了踢野兽庞大的身躯,抬眸一扫,四下林中,几个人一溜烟似的翻过了山头。

    这些都是因与三仙山有牵扯而被顾怀锁进来的人,见到二人,就像看见牢头把自己锁进了天牢,无不惊慌,却又难掩好奇,总是鬼鬼祟祟地在旁窥探,却又比兔子跑的还快。

    顾怀也不管他们,自旁边不高的树上一跃而下,春秋笔一抹而过,那些甚是挡路的残躯霎时便消失无踪。

    凌容与走过去,接了他手中助益修炼的药酒,一饮而尽。

    顾怀感觉到他周身气息变化,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惊魂卷还是一处修炼圣地,不过进来一日,你竟便要升入大乘期了。”

    “是么?”凌容与一笑,“可依我看来,修炼圣地另有所在。”

    “在哪?”

    “欢喜天。”

    “……”

    山河惊魂卷中越往深处而行,所见的大战也就越年代久远,如同时光回溯一般。入卷第一日,两人已走过了七界峰大战,再次看见了菩提灵界的灭亡,只是这一次他们只能如同幽灵一般,静立旁观,插不了手,眼睁睁看着历史上的六界峰军队打破了菩提灵界的封印,以圣人黄黎之死为借口发起攻击,一场大战死伤无数,最后阿和华和阿苏夜双双自爆元丹,玉石俱焚,所有人都化作了飞沙。

    顾怀阖目静静盘坐在黄沙千里,荒凉寂灭的废墟之上,脑中飞速地闪过了幻境中他们最后释怀的面容,一种重如千钧的沉重感落在他心上,好似整个菩提灵界不是在他眼前,而是在他心中倾塌,一时间他仿佛也变成了一粒沙,落在乾坤之间,艰难却沉稳地停了下来。渐渐地更多的沙落了下来,慢慢积满了整颗心脏,什么魔气戾气,都被挤压得不知所踪,只剩下真实而残忍的现实,以及一切归于虚无之后的死寂。这感觉并不好受,仿佛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万重尘沙之下砥砺,几乎窒息。

    这便是他的修行。凌容与是修身,他却是修心。

    但见他沉于冥想之中,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面色一片惨白,几次似要睁眼,却又咬牙忍过,没过多久已出了一身汗,背脊仍挺得极直,脸上有种习以为常的忍耐神色,凌容与便觉自己也被强行拉入了修心的环节,几次三番想伸手把他拉出来,想起师父们的嘱咐,又硬生生忍了下去,泄愤地将一旁的磐石劈得粉碎。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出手的时候,顾怀终于猛地睁开眼睛,溺水者浮上水面般急促喘息几声,浑身脱力地瘫倒在他怀里。

    凌容与心头火气便被一盆水浇灭,心中骤然一软,亲了亲他,便抱着人回到了两人的随行府第,上了三层阁楼,把他放进了浴室泉水之中洗了洗,又擦干抱回了房间。

    顾怀疲累至极,还没到家就已在他怀里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已是黄昏时分,身下是柔软的大床,余晖残照之下,凌容与坐在窗前,探出手,五指微微蜷缩,仿佛捏住了一缕风。

    顾怀静静看着这副宁静的画面,恍惚觉得身处在这世上最安宁平凡的一隅,心中最后一粒沙也被卷走,只剩下温软轻柔的春风,半晌方含笑开口“我没有做梦。”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没有陷入报仇的噩梦,也没有在满腔怒火中醒来,内府之中的魔气虽没有消失,却也没有再扩大,与真火对峙着,有种楚汉河界泾渭分明之感。

    可凌容与走过来,不仅不夸他,还坐在床边捏他的脸“你很着急么?”

    “……”顾怀便知强撑又被他看了出来,可心底也的确十分焦急,只好坐起来,如实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阮崖生迟早会昭告天下我的身份,若不能在此之前除尽魔气,我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凌容与看了他一会儿,忽地一笑“怎么魔气还会让人变傻的么?”

    “……”

    “若是不傻,你早该想到,此时该不知如何应对的不是我们,而是阮崖生。”凌容与神色渐渐认真了起来,“还记不记得吴江冷说了什么?”

    顾怀点点头,柳寸芒拿命换来的传音石里,吴江冷的每一句话他都仔细听过很多遍“第一,吴师兄当年在乾元门被云彻骨掳走,他以为云彻骨就是魔首,故而甘愿被转化成魔,留在了他身边。自从我成了钟寂界峰主之后,四方魔便藏得更深,化整为零地散在各地,直到我‘死’在横霜界,便又蠢蠢欲动起来,似乎又有了聚拢的倾向;第二,这么多年以来,云彻骨一直在与各方人马联系,方式便是吴师兄曾以为的‘魔语’,也就是‘水曲’,可惜他只知道最为粗浅的一部分入门暗语,却不会远距离操纵雨声传讯,也听不懂雨声中的讯息;第三,云彻骨之所以一直吃朱果,是因为他还未转生为魔,却想要操纵九幽冥火,要借朱果之力压抑九幽冥火的阴气,也是为了避免沾染上的魔气被人发现。”

    “记得这么清楚,看来还没傻彻底。”凌容与笑了笑,正色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该担忧的是阮崖生。”说着他双手一分,两人之间出现一个棋盘,“从大局看,你我手握多少个界峰?——钟寂界,菩提灵界,圭泠界,流舒界。绝照界赵禅必得听你的,横霜界与圭泠界一向为盟,除了无甚干系的琼初界,七个界峰中,四个任你我调遣,两个不得不出力相助。”说话间,他将六枚白子放在了棋盘中央,眸光忽地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怔了一瞬,方又拿起了两枚黑子,接着道,“这是魔,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你。”他将一枚黑子放在了白子对面,一枚放在了其后。

    “……”黑白强弱倒是一目了然,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不是枚黑子,是一枚原子弹。

    顾怀正要说话,谁知凌容与又拿起了几枚白子,将他这枚黑子团团围了起来“这是我。”

    “……”你这是影分身么?

    顾怀无语地抬眸看着他,几乎要被逗笑了。

    凌容与却半分玩笑的意味都没有,一一捻起白子道“这一枚,是水曲。当初在流舒界中,云彻骨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以为水曲之深奥,无人能自悟,从不在人前避讳,信了我是误打误撞地学会了一个“是否”,为了骗我信任,还故作大方地任我使用。他不知道,玄言虽玄,却是一通百通。我既会鸟语龙吟风歌,水曲也不过如此。比起其他三种玄言,它固然可随时向各地传讯,令外人绝难察觉,但弱点也十分明显,因为谁也不知道这道讯究竟是谁传来的。那日阮崖生逃走之后,我已用水曲向四方传了三道讯——‘聚’,‘分’,‘此法外传已弃,万勿听信’。”

    ……这样一来,不论阮崖生再用水曲下什么命令,或是他们彼此之间再传什么讯息,四方魔都会将信将疑,尤其是在他们散落各地的情形下,此举等于废了水曲这一种传讯之法,对方要再建立起另外一套传讯系统,一来时间不足,二来也再做不到如此隐蔽。

    顾怀双眸一亮,豁然开朗,顿觉他机智得可爱,简直想凑过去亲他一口。

    凌容与扬唇一笑,又拿起了第二枚白子“你说的不错,阮崖生定会将你入魔一事昭告天下,以逼迫我们与修仙界对立。不过,他本就是魔,信口雌黄,污蔑日神传人,有什么奇怪?以你今日的威信,谁会信他?师兄弟们已在修仙界散布传言,我也已传讯赵禅、古玄钟、衡小芜,在各界之中,告知天下修士,有一个魔在你身边潜伏百年之久,侥幸逃脱,意图不轨,怕是要蓄意抹黑你的身份,以挑拨离间,动摇军心。请各方修士小心,这样居心叵测传谣之徒,八成便是藏身四方的魔,一旦遇见,万勿手软。”

    这一招“先下口为强”真是釜底抽薪,这样一来,谁还敢说他是魔?

    “……”顾怀愕然失笑地看着他,半晌方啧舌道,“真是个颠倒黑白的小坏蛋。”

    凌容与又拿起了第三枚白子,敲着棋盘瞧他“这一样驱魔之物,你方才自己说过了,不信你猜不到。”

    顾怀凝眸愣了一瞬,脱口道“……朱果?”

    凌容与一笑,自袖中取出了一瓶仙丹“昊蚩拿数千颗朱果炼制的果丹,尝起来不错。”

    顾怀接过来握在手心,心底流淌着一股暖意,一时说不出话来。

    凌容与拿起了最后一枚白子“这个,你也知道。”说着他摊开了另一只手,手中一缕近乎透明,云烟般若有似无的飞絮飘了起来,浮在棋盘之上。

    顾怀的确知道,这是他的得意之作,风絮。这种如烟似雾的东西,又是他自创的物种,本是粉末状,遇水则化,风干之后却仍旧存在,粘上一点便再也洗不掉,且遇风则长,听从风歌召唤,会自己飘回来,回到他的手中,用灵力催展之后,便会变成一张照境符,用火一烧,眼前便霎时出现它化形之时所记录的场景。

    当时阮崖生被他和陆师姐放走,身上早沾染了化在湖水中的风絮,便是放长线钓大鱼,等着瞧他逃往何方。他沿海而行,顺流直下,兜了一个大圈子,这根线却一直牵在他身上,这也是众人毫不忧心的原因之一。

    “西南有什么?……琼初界?”

    凌容与看了一眼燃烧的风絮幻化出的景象,很快便自那片西南独有的阔叶林辨别出了方位,神色却沉吟起来,垂眸看着棋盘,玩味地捻起了另一枚白子,比在那一排六枚白子前,想了想,又把那白子放了回去,屈指敲了敲棋盘,抬眸与顾怀对视,“总之,你是不是魔,于此局影响甚微,即便你真无法除尽魔性,我们也可以被封印在这幅画中,不出去掺和,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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