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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 第83节

作者:殊予瑾之 字数:8506 更新:2021-12-27 12:21:03

    “……”谢琀眯了眯眼,在他唇上用力啃了一口,压下心头火,忿忿地起身坐到一边,闭眼打坐,不理人了。

    顾怀也不凑过去,只靠在床榻上静静望着他,口中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词或是一句话来,一会儿说“顾怀”,一会儿说“慕容毓”,一会儿是“五色昙”,一会儿是“韫玉于口,生死同穴”……

    半晌,谢琀睁开眼,黑着脸冷冷回望“你这么想让他回来?”

    顾怀咳了一声掩去心虚,昂首道“你对我不好,我自然想让他回来。”

    “……你以为,如果是他,就一定会把什么都告诉你?”谢琀讥讽地勾起嘴角,含怒道,“既然我就是他,我不会说的,他也一样。”说完又有些后悔,怕他伤心似的望过去,却见顾怀垂眸一瞬,忽地一笑,摇头轻叹道“又吃醋了。”

    “……”

    谢琀自此恼羞成怒,再也不肯理他,任由他在一旁魔音穿脑般把所有能想到的人事都再说了一遍。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怀冥思苦想,搜索枯肠,费尽神思,泄气地趴在一边,不小心睡着了。

    谢琀这才睁开眼,凑到他身边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脸,正要忍不住亲上去的时候,整个飞行器猛地一震,顾怀猛地睁开眼“怎么回事?”

    谢琀眼眸一暗,抬眸望了一眼,倏然转身而出。

    “喂!”顾怀一时怔愣,没留神抓住他,被独自困在了飞行器里,只得趴在天窗上朝外看,一眼望去,霎时急了——只见云雾缥缈之间,谢琀衣衫凛凛,正冷冷与几个人对峙。而那几人面色比他还冷,赫然正是闻枫落,牧庭萱,昊蚩,柳寸芒。

    ……看来他一失踪,外面果然乱了套,连小师妹和柳寸芒都破例见了面。

    牧庭萱自得知顾怀被一个叫谢琀的人掳走,便已认定是有人胆敢冒充凌容与,欺骗了他,想到顾怀得知真相如何失望,便觉心中恨极,与几人一连几日日夜不休,才终于发现了他的行迹,此时杏目圆瞪,含怒道“你这魔头,快把小师兄还给我!”

    谢琀挑眉嗤笑道“笑话,焉知不是你小师兄非要跟我走?”

    “不要脸!”牧庭萱气得面色发红,蓦地一掌劈出。

    谢琀侧身避过,手中寒芒闪动,冷笑道“别挡路,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呸!”

    霎时间众人大打出手,流炎漫天。

    谢琀偷了顾怀体内的真火,自然不怕涅槃焚天掌,几人见对他没用,立刻便换了各自的功法,闻枫落在钟寂界中早将钟家的万神锏法修炼得无比纯熟,一出手便是万锏坠天,巨大的神锏如雨般朝他劈去。牧庭萱则继承了牧应秋的冰雪链,双手捻诀,万千条冰霜凝结的链条自身后腾空甩出,朝他缠绕而去。连昊蚩都神色凛然地召唤出四大神兽,水火交加地朝他喷去。倒是柳寸芒神色微显犹疑,只堵着去路,未下狠手。

    几人早非昔日可比,又是对敌,下手毫不留情,三个合体期,一个化神期,任谢琀千机百变,也不由左右支绌,没过多久便浑身浴血,忽回眸望了眼那颗鹅蛋,陡然化龙,长啸着破阵而去,眨眼便消失在云间。

    闻枫落立刻便追了上去。

    柳寸芒凝眸望着他背影,实不知他掳走燕顾怀,却又无比招摇毫不隐藏行迹,究竟是想干什么。

    牧庭萱与昊蚩已疾唤着“小师兄”冲了进去,却双双愣在原地只见那飞行器狭小的空间里空空荡荡一张床榻,哪里有人?再一细看,壁上却刻着四个字——“无事,勿忧”。

    云霄之间,青龙腾空,没过多久便将追在后面的人远远甩开,青光一闪,化出人形,落在了地上,蓦地吐出口血。

    四下里一片白雪皑皑,血色触目惊心。谢琀扶着冰壁喘息一瞬,凝眸一看,才发现他竟跑回了东灵雪山。

    千山暮雪,寂寂无声,天地间仿佛只余他一人。

    “——须弥戒中有百戒石,含在嘴里,可以疗伤。”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一道惊雷在耳侧炸开。

    谢琀愕然回首,便见本该留在飞行器里的人气息奄奄地坐在雪地里,面色比雪还苍白,冷汗涔涔地抬眸望着自己,见他震惊失色,竟还淡淡一笑,缓缓道“看什么?你可以拿走我任何东西,但不能连我最喜欢的都拿走。”

    “你这个疯子!”谢琀惊怒交加,疾步冲到他身边,却不敢贸然伸手去拉他,只得用化境术在他身下化出一方软塌,又以真火将两人围住,盘坐在他身后,困住他元神的神魂霎时化作一片白光,灵力源源不绝地涌入他体内——连合体期的闻枫落都追不上他,顾怀想追上来,必然是动用了圆满期的修为,但又未曾惊动他神魂,可想而知,他是直接内耗元神之力,无异自戕!此时一探,果然他体内真气乱窜,奇经八脉已然损裂。

    谢琀心神激荡,急怒交加,唇齿间又溢出血来,阖目吸了几口气,才怒道“忍着。”说话间一面给他输灵力,一面自须弥戒中胡乱翻出了许多灵药喂到他嘴里。

    顾怀咽下灵药,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离开你,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就不能告诉我?”

    谢琀却只避过他目光,自须弥戒中取出了一支鹿角花,又垂眸将须弥戒重新挂在他脖子上,继而将从他内府里拿走的东西一样样都还了回去,扯开他的手,起身垂眸道“正因如此,我才什么都不能告诉你。”话音未落,手中鹿角花骤然爆开一片五色光芒,冲天而起,在冰雪天地间炸开一片绚烂的烟花。

    而他已转身而去,眼看就要消失在雪地里。

    “谢琀!凌容与!你给我回来!”顾怀双目通红,仓皇至极地在他背后疾呼几声,渐渐便听不到声息。

    谢琀只望着前方一片雪光,攥紧了双拳,每一步踏在雪上都觉脚下心间又冷了几分,几欲回头,却忽觉耳侧拂过一片暖风,身形一僵,骤然停在了原地,幻觉般错愕地看着东灵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骤然间冰消雪融,一片春草春花如同潮水般自下而上,眨眼间覆盖了整座山脉,一时间姹紫嫣红,流光溢彩,春意盎然。

    而他体内神魂震颤,内府之中“嗡”地一声轻响,龙心璧锁的光华亦骤然盛放,光芒暴涨,霎时间万千光景在眼前一闪而过,顷刻间如海浪湮没他三魂七魄,脑中一片轰鸣,混沌之间,恍惚似听见风声化作一句温柔至极的呢喃,仿佛穿过了百年光阴,终于与他相遇,催着深埋在心间无数情绪似藤蔓爬满整颗心脏,思念,悲伤,狂喜,悔恨……都如同那句带着颤音的风歌,席卷而来。

    春已至。

    —————————————

    群峰耸峙,烟岚如画,层云之上掠过一群飞鸟。

    钟寂界至高至寒的孤峰之巅,有一座宏伟的宫殿,铸以晶石,饰以奇珍,华贵非凡。几十年前顾怀打败钟家之后,便将它翻修了一回,住了进去。钟家本就是一个大家族,又曾在这座宫殿中养过许多家臣门徒朱砂儿,后来多半被顾怀所灭,其余逃的逃,散的散,因而此地便变得十分空荡,许多殿宇都空置下来。

    出泉宫门人多数留在菩提灵界,要么便在修仙界中各处奔走,力图重建出泉宫,大多数年月里,顾怀身边往往便只得闻枫落与夏黄泉相助,再加上个为他调理身体的阮夫子与几个白樱樱弄来的侍女,也没能多添几分人气。钟寂界的人对这位一路摧枯拉朽地杀上来的峰主心存敬畏,颇有些敬而远之,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故而这座华殿中常年冷冷清清,竟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时候。

    此时一向空荡的殿堂里,正坐着十几个人,仿佛普通修士聚会一般,但若有修士误闯入此地,定会大惊失色,以为修仙界将有大变,因各个界峰的核心人物都已聚集在此——绝照界赵禅,琼初界楚轻寒,圭泠界古玄钟,菩提灵界迟弦郁,横霜界衡小芜……

    牧庭萱自后门穿进殿中,小心掩上了门,疾速走到众人身前,神色凝重“小师兄服过药还没醒,你们有什么都快说。”

    衡小芜道“燕大哥真的受伤了?究竟是谁能伤得了他!难道谢琀真的是凌……”

    “未必。”迟弦郁沉吟着开口道,“他找了凌师弟百年,早已心生魔障,被人欺骗也不是不可能。”

    “呵,即便真是凌容与,他这样对待小师兄,我也绝不会放过他!”牧庭萱一想到那一日他们收到讯号赶去时的场景,便觉揪心——不知是谁的术法,东灵雪山的雪竟全都化了,开了漫山遍野的花,不少过往修士目瞪口呆地立在山巅,无一不瞧见谢琀冷冷说了句“让开”,便自己化龙而去。

    他们被千山雪化的场景震慑地呆在原地,还没回过神去追,便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显露出燕顾怀的身形,陡然昏倒在地。

    没过多久,燕峰主被谢琀重伤的消息就震惊了整个修仙界,而谢琀却自此失踪,不知躲去了何处。

    古玄钟漫不经心地端着茶碗,心中却想若凌容与真的入魔,凌峰主会如何?燕顾怀又会如何?他还真拿不准。

    楚轻寒凝眉道“我以为将我们召集至此是燕峰主的意思,为何要避开他?”

    牧庭萱一摆手“自然不是,是我偷拿了他的峰主令。”

    “……”楚轻寒只得道,“我师妹薛心枕已恢复神智,此次特带她前来多谢峰主救命之恩。”说着她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一身藕荷色衣衫的薛心枕。

    薛心枕此时已梳理干净,高挽着乌髻,显得面如粉玉,只是神色淡漠地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似还笼罩在阴影之中,闻言朝牧庭萱微一颔首“多谢。”

    牧庭萱眸中露出同情之色,道了声“节哀”,又忍不住问“……薛姑娘,你可还记得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薛心枕似瑟缩了一下,低头不语。

    楚轻寒接口道“那日白姑娘被谢琀打伤后,我们已在岛上细细搜寻过,终于发现了残留的魔气。可想而知,三仙山灭门之事,定是魔所为。我师妹误入此地,受了惊吓,却也还记得动手之人中有一个便是谢琀。据此推断,应是谢琀与魔为伍,欲要强占三仙山,但被岛主反抗,因此便杀了岛主及其党羽,又将其他无辜被擒之人尽数带走,意图另养血玉脂。”

    赵禅手中折扇轻敲,摇头道“可尸体呢?他们没有理由将尸体一并带走。再者,血玉脂呢?既是为血玉脂而来,为何又将照川岛所有的血玉脂都留在那里?”

    “或许,他们是想夺岛主的舍,故而杀了他,却要留下尸身,可那样便该是无声无息,无人得知……”迟弦郁猜测几句,也想不明白了。

    昊蚩一拍桌子“不用猜了,只要抓住谢琀,再找到那群魔,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我们在海上搜寻至今,一直未能找到那群魔的下落。”说着牧庭萱冷哼一声, “各门各派各怀鬼胎,不是与三仙山脱不了干系,想趁乱湮灭证据,便是想着借机得到那些血玉脂,自然是找不到的。”

    众人一时都想起了照川岛。那满岛的血玉脂先是被绝照界下了封印,后来又被顾怀下了封印,其余界峰与门派一看自己打不开,便也纷纷加上了封印,颇有“我得不到你也休想拿走”的意味,原本是极为黑暗残忍的禁物,却又被虎视眈眈地视作珍宝,想来实在有些嘲讽。

    “不用找了。”一片尴尬的静默之中,忽地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众人一惊。

    “小师兄……你醒了?”

    顾怀面色还十分苍白,如大病初愈,但双眸却如寒星一般,亮得异常,走到众人面前,淡淡点了点头,重复道“不用找了。流舒界谢琀与魔为伍,觊觎三仙山血玉脂而灭其满门,此事天理不容。”说着他神色莫测地一垂眸,周身凭空生出一股肃杀之气,掷地有声道,“各位请回禀各界峰主,我钟寂界为捍天地正道,定会出兵讨伐流舒界,直到他们交出谢琀,交代清楚为止。”

    一片惊愕无声之中,楚轻寒起身颔首“不错,谢琀本就是流舒界的人,此事与流舒界原也脱不了关系。好,我会回禀峰主,让琼初界同去。”

    古玄钟愣了一瞬,忽地抚掌大笑“好好,我们圭泠界也去。”

    赵禅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不愧是燕峰主,算上绝照界。”

    衡小芜亦应和道“都听燕大哥的。”

    几句话间,已定下一场六界峰联手攻上流舒界的大战。

    “……”牧庭萱与昊蚩面面相觑,心中都十分不安——小师兄是不是因爱生恨了?竟然未去维护他,反而一张口就给他定了罪。

    顾怀却已走到薛心枕身前,温声道“薛姑娘,你好了么?”

    薛心枕点点头“多谢燕峰主救命之恩。”

    “没事便好,”顾怀忽道,“那日我看你怀中一直抱着另一个人……”

    薛心枕眼眶一红,哑声道“他是与我相恋之人,我们约定逃出去后,便结为道侣……”

    “他是岛上的人?”

    “他本也是被抓去的散修,因会记账,便被留在了岛上。”薛心枕眸中水汽氤氲,神色恍惚,仿佛已陷入回忆之中,“那时我被抓过去,害怕极了,便是他跟旁人说我是琼初界的人,得罪不得,又一直护着我,最后还放了我,让我走……可他放了我,自己还怎么活得了呢?一逃出去,我便传讯给了众位师姐妹,想要回去救他。但当我回到那里……”说到此处,她仿佛看见什么骇人之物一般,面色苍白地瞪着眼睛,只是流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于是你便抱着他躲进了龙女像中,直到我们找到了你。”顾怀面露不忍地叹了口气,“你为了心爱之人,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待了那么久,是不是很害怕?”

    薛心枕摇摇头,竟露出一丝笑意来,断然道“不怕,为了他我什么都不怕。”

    顾怀直视着她双眸,忽地一笑,在她耳边留下了一句若有似无的低语“我也一样。”

    六界峰不日即将攻打流舒界一事没多久便传得沸沸扬扬,各个界峰中都是一片秣马厉兵,整装备战的景象。

    顾怀一个人坐在玉兰树下,盯着石桌上的残局,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十分安静。

    一个灰衣男子将药碗放在石桌上,坐在他身侧,缓缓道“世上是非黑白,若非亲历,很难说得清楚。若不查明真相,贸然下了定论,只怕会伤害到不愿伤害的人。”

    顾怀抬眸望着他,叹息道“阮夫子,您这是在替他辩白?”

    “即便他真的与魔为伍,那又如何?”阮夫子手中执棋,一边落子一边道,“那三仙山倒不是魔,所作所为岂不是更为邪恶残忍?难道他同魔一道救走那些人,便不是好事了么?”

    “是啊,这些人比魔好得到哪里去呢?”顾怀也不由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来,“无非是手段不同罢了。”

    “你既知如此,为何又要大兴干戈?”阮夫子叹了口气,“你如此轻率地替他定了罪,岂不是将置彼此于敌对?他更不会将真相告诉你了。”

    “是啊……可我还能如何呢?”顾怀忽失控般怒叱一声,面上倏地闪过一抹戾气,拂袖一掌劈开了一侧的山石。

    “静心!”阮夫子神色一变,忙给他施了个清心咒,见他渐渐沉静下来,方拧眉道,“你近来戾气是否愈发重了?”

    “……似有反噬之相。”

    “你啊你,你可知戾气愈重,你体内的真火便会愈发黯淡?若恰在流炎灵归阵中开始反噬,你该以何抵挡魔气?”阮夫子语重心长地劝道,“所以我让你平日里勿要动怒,忌动杀念,多用仙药压制。”说着便将那碗药往前推了推。

    “算了吧。”顾怀一笑,忽端起药碗尽数倒在了地上, “或者我当真入魔,他反倒心生亲近呢。”

    阮夫子看着他转身而去,也只得一声叹息。

    ——————————————

    千里之外,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海浪翻涌,浮浮沉沉许多船只,来往修士与海鸟一同自空中飞掠而过,以往沉寂的海域显得分外热闹,时不时便有船只相撞或是修士大打出手,气氛颇为紧张。

    一艘毫不起眼的小船被大船涌起的浪涛远远斥在一边,船上个带着斗笠的人似在垂钓,阖目坐在船边,既不摇橹,也不扬帆。

    “这海上是越来越热闹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讥讽后又隐约带着些担忧,“师兄……我们真的能找到么?”

    “你是在怀疑你门中法诀么?”站在船头的黑衣男子带着斗笠,闻言回过头,眸光冷凝如风刀霜剑。

    另一个男子接口道“是啊三师妹,若论水,世间谁能比水门更懂呢?”

    “是我多虑了。”女子一笑,一跃而起,站在舱顶上远眺,海风腥咸,扑面而来,卷起她高挽的马尾,显出几分英气来。

    远方大小船舶没头苍蝇似的四面来去,或是收到什么消息而朝东赶,又或是依据推测往西去,更多的则是随波逐流,跟着大部队乱撞,一忽儿往南,一忽儿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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