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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 第79节

作者:殊予瑾之 字数:9091 更新:2021-12-27 12:21:00

    关老目带赞叹地望着眼前舒展的画卷“数百年前,师父踏遍山河,以画入道,在画卷中记录了当年诸多大战,同时便也记录下了修仙界中无数大能传承所在,可说是个极珍贵的藏宝图。且这副卷轴还可将人神魂封印其间,以画为囚。若有人执笔在卷轴上作画,不论所画何物,在被困其中之人看来,都是活物,因而被困之人往往不待放出,便被折磨得几欲发狂。可说是严刑拷问的第一等手段。”

    望着眼前一副千百年前的画卷中人物栩栩如生地在画中战在一处,众人皆不由目露惊叹。

    过了一会儿,关老不舍地摸了摸卷轴,又将之收了起来,交到顾怀手中“五十年光阴,老夫终是不负所托。”

    待顾怀双手接过,他霎时间油尽灯枯,眼中燃烧的光骤然熄灭,仿佛霎时间苍老了百岁,踉跄着退了一步,被两个侍女扶了一下,方才摆着手站稳,抬眸对着顾怀道“你是师妹选中的人,自当继承画圣衣钵,望你持心慎行,万勿将此卷错用。”

    顾怀垂首应“是”。

    “如此,老夫可安心去了。”关老颤巍巍地倚在窗边,气若游丝间忽道,“那位大人于我有恩,他日山主涤荡群魔之时,还望念在今日之情,留他一命,将他封入卷中。”

    顾怀蓦地上前一步,痛心之色霎时化作一片警惕“那位大人……是谁?”

    关老却已安然合上眼,口中溢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黄……”

    暴雨敲打着窗棱,风声,雨声,海浪声,霎时将这如烟似雾的呢喃湮没。

    雨下了一整日,直到夜里方滴滴答答地停了下来。

    顾怀在柳寸芒的嘲讽下拒绝了白樱樱的跟随,拎着一盏灯,拖着谢琀去后山龙隐潭。潭前十尺便有封印,只能遥遥望着月光下深碧的潭水上泛起白烟。

    这百年中,顾怀每回来到汤谷山,定会一个人静静在此坐上一夜,想着两人离散从何而始,想着秘境中宁静的岁月,想着那条不该出现的白龙,想着白宁息的猝死……想着想着,总能明白许多事。比如,白宁息作为龙神传承的守护者,或许如日神一般,早知道他是世上最后一个燕顾怀,绝不能死。而当年他在秘境之外早已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为了保他的命,将龙神传承与汤谷山都留给他,故而会有不该出现的白龙和白樱樱。但他也没料到凌容与会横空杀出,真的打败他,抢走了龙神传承……

    他想过那么多事,自然也想过有一日,凌容与回来的时候,带他来此拜祭。

    顾怀在谢琀不解其意的注视下恭敬地对着潭水拜了拜,又拉着他在白露未干的草地上坐下来,自乾坤袋中翻出了两壶司空师兄留下的酒,递给他一壶,自己学着司空磬的模样,先豪迈地仰头喝了个底朝天,霎时便被辣出满眼泪花,咳嗽着抹了抹眼角,大笑起来。

    谢琀攥着蠢蠢欲动的手,忍着不去拍他“……你很难过?”

    “不,我不难过。”顾怀摇摇头,静静望着水潭,酒意上头,双眸腾起一抹水雾,目光却冰冷如月,自嘲一笑,“生离死别算什么,我早就不难过了。”

    他只是在想,麻木的漠然,或许比伤心更加可怕。

    谢琀望了他一眼,也抿了口酒,嗤笑道“既然如此豁达,又何必再找什么故人……白樱樱分明对你有情,难道不好?”

    “……凌容与,别以为失忆了我就舍不得打你。”顾怀瞪他一眼,脸上不知是因怒气还是酒意泛起红晕,却因回首太急,霎时间头晕脑胀,索性用力将头磕在他肩上。

    “……”听见那个名字,谢琀眸光一冷,却没推开他,任由醉意上头变得无比胆大的人得寸进尺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本想说“我不是凌容与”,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一句满是讥讽的“难道一百年,就没别人喜欢你么?”说完自己心头先一阵狂跳,别过头,耳根微微泛红。

    顾怀抵在他肩上,却没瞧见,微微用力地收紧了手,语调似哭似笑地失神喃喃“……你直视过太阳么?一眨不眨地……如果你这样做过,就不会不知道……之后不论是星星还是月亮,你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谢琀喉咙一紧,心中霎时涌起一股不知是悲是怒的情绪,半晌方咬牙道“当然了,因为你已经瞎了。”

    “……”四周弥漫着的悲伤氛围霎时被他打破,顾怀啼笑皆非地抬起头来,静静望了他一会儿。

    陌生的容貌上却是熟悉到能一眼读出的炸毛神色,恍如隔世重遇,他心中顿时生出巨大的庆幸,眼眶微红,借着酒意往对方怀中一扑,终于将失而复得的人抱了个满怀。骤然间,仿佛冰封百年的神魂都得到了温暖,浑身都不由自已地微微颤栗起来。

    “……燕顾怀,你喝醉了。”谢琀似乎颇为嫌弃地嗤了一声,双手却违背个人意愿地抱了回去,抿了抿上扬的唇角,皇恩浩荡般在他背上拍了拍,又暗暗收紧。

    “白日里,我本来想跟你讲一个故事,”顾怀在他耳边低声喃喃,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委屈,“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想听。”

    谢琀脖颈微微发痒,将他扣在肩上,唇角拂过发顶,心情颇佳,好像整个人都被浸在温水里,即便是听见什么故人往事似也不那么难以忍受,只想着醉鬼就是话多,扬眉恩准“……你讲吧。”

    “唔……从前,有一个老爷爷……他有七个葫芦……”顾怀维持着最后的清明,呢喃着将昨晚精心挑选,最能暗喻当前状况的故事讲了出来,讲完还自许地点点头,划了个重点,“所以,七娃被人掳走,认贼作父,对兄弟们倒戈相向,是不是不对?”

    “……”谢琀黑着脸用力捏了捏他的脸,切齿低语,“燕顾怀,你果然是喝醉了。”

    —————————————

    “传闻中那三仙山虽只在三千里外,但要穿过的一片海域波涛诡谲,时有暴风雨,极易迷失在海上,近年来传说甚至有海怪腾空食人,常有修士意外葬身或无故消失,故被称作幽冥海。”甲板上,柳寸芒倚着船舷,眯眼望着前方碧波万顷,晴空无云,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抬手敲了敲船舷,“不过,汤谷山不愧是汤谷山,竟有这艘消失百年的通天船,这一路必定乘风破浪,一日千里了。”

    顾怀站在他身侧,手中刻刀在一块晶石上细细雕琢,闻言微微回头“这么危险?那怎么还有修士敢前去巡逻?”

    二人上空,谢琀正盘坐在银羽上上下浮动,身侧飞骨狗腿地表演着打旋,似一个巨大的吊扇,卷起一阵阵的凉风,吹散甲板上的燥热。

    “呵,正因如此,许多人都怀疑所谓海怪便是藏身海中的魔,为了讨得上万灵石的悬赏,多得是不怕死的人。”

    顾怀手中微顿,一时有些唏嘘。修仙界中,资源大多被七界峰及各大门派所占据,散修的生存一贯艰难,以往为了争夺生死城中一份悬赏,都不惜上生死擂,如今,赵禅的悬赏可比生死城高得多。在这个世界里,大部分散修就像是社会底层,只能捡拾别人指缝里漏出来的沙,还要舍生忘死地拼抢,但莫说飞升,很多人连大门派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至死都在筑基期。从前出泉宫水阁虽会收散修,但无一不是经过筛选,只有根骨较好或品行奇佳之人方得入门,也是百里挑一。如今他重建出泉宫,若能以菩提灵界与钟寂界为支撑,多收些散修,抑武道而扬百道,或者能改变这态势……

    这世界的念毕竟在他身上,以往他满心只念着一个人,如今人找回来,心满意足,便操心起治世大事来。

    顾怀自嘲地一笑,忽想到,自告诉他一切起,宫主再也没出现过,不知是因神力耗尽还是受规则束缚。数百年前,日神不惜打破规则,以阳燿天为分身建立出泉宫,收纳散修与人间界弟子,结果却落得个举宫被毁,形消神散的结局……若是知道自己的打算,或者也会欣慰吧。

    他抬眸望着一轮红日,正想得出神,却忽听一声惊呼,飞骨自天上俯冲而下,猛地朝他兜头飞来,凌厉之极的翅锋几乎削去他几缕飞扬的发丝,被他瞅了一眼,又瑟瑟发抖地打着旋跑了。

    顾怀转眸一看,指使着它叛主的人正垂眸看过来,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坏笑“看来,你养的这丑不拉几的小怪物并不怎么忠心护主啊。”

    “……”躲在他身后的飞骨怨念万分地收起了翅膀,装死般在银羽身上躺平了。

    顾怀噗嗤一笑,起身仰望着他道“我看它护主得狠。不过,的确是不怎么好看。”

    “山主,”白樱樱站在船舱前,面前是一盘失手打翻的瓜果,面色微白,低声唤了他一声,“你过来一下,好么。”

    白樱樱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

    顾怀凝眉望了一眼她十分严肃的神色,抬眸对谢琀微微一笑,举步随她走进了船舱。

    谢琀敛眸冷哼一声,却对上柳寸芒讥讽的目光,眸光一动,掀唇道“飞骨!咬他!”

    他身后装死的飞骨霎时又跳了起来,朝他目光所及之处的柳寸芒凶恶地飞射而去,这一回可不似方才怕得慌,卷起一阵冷芒狂风,霎时与柳寸芒打在一处。

    “喂!”柳寸芒被打个措手不及,间隙间含怒望去,却见他坐在银羽之上嚣张地抚掌大笑,活脱脱一个放恶犬咬人的混蛋,一瞬间,他竟也觉得那神色似曾相识,心中生出一个闪念——或许燕顾怀真没认错人。

    ……毕竟活了这么久,如此欠揍的他也就只见过这一个。

    “怎么?船进水了?”被她拉入一间房间,顾怀疑惑地看着她关上门,施了个极复杂的封闭咒与闭听术,忍不住含笑调侃。

    白樱樱回过头来,姣好的面容上是一片肃然之色,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温和带笑的面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燕顾怀。百年里,他即便笑起来,也带着一抹冷意,更不会有如此放松随意的姿态,总是时时紧绷地警惕着周遭的一切。过去她常常担忧地看着他那副冰冷的神态,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看到冰消雪融,他露出寻常人般哭笑自如的神色。但当清晨时分她在龙隐潭前看到他在一个陌生人怀中安心睡了一夜,还在瞅见自己时眨眼示意不要出声,又悄悄把头放回去装睡时,当谢琀说有没有船,他便命自己放出了通天船,献宝般拉着对方去看时,又像是方才,任由飞骨在谢琀指使下对他发起攻击时,她一颗心便急坠直下,隐忧更甚于过往——若是以往,飞骨甚至不可能近身三尺便会被他下意识以威压挡开……

    “山主,你有没有想过,方才有多危险?”白樱樱神色凝重地开口,“若是飞骨没有停下来,若是他指使的不是飞骨……”

    “……”顾怀愣了一瞬,骤然失笑,“你就是担心这个?飞骨怎么会伤我?若不是飞骨,也断然伤不了我。”

    “你是圆满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白樱樱紧紧盯着他,他神色越是放松,便越觉焦急,“你……你就这么相信他?若他,若他不是……”

    “你也来怀疑我认错人?”顾怀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色道,“过去几十年里,多少人扮作他来骗我?我有上过一次当么?”

    白樱樱闭了闭眼,又语重心长道“好,即便他真的是凌少主——他落入敌方手中已百年了,骤然回到你身边,安然无恙,却失去记忆,面目全非,难道还不蹊跷?你难道没想过,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顾怀垂下眼眸,眸中亦闪过一丝不确定“……自然想过,幻形术么。”

    “哈,幻形术!”白樱樱怒极反笑,“燕峰主,请你告诉我,多么高深的幻形术能够瞒过一个圆满期的大能?”

    “……”

    “你想不到,那便由我来告诉你,还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即便是圆满期的大能也看不出来,”白樱樱抬眸直视着他,朱唇微动,一字一句,“那就是——夺、舍!”

    “不可能!”顾怀起身拂袖,断然反驳,“他早练过涅槃焚天掌,魔气不侵,又怎么可能入魔?”

    “一百年,他被困了一百年,又有什么不可能呢……”白樱樱微微摇头,眸光闪动,“你若真的不信,敢去试试么?”

    “你要我劈他一掌,还是用真火烧他一烧?”顾怀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抬步自她身侧走过。

    “我的涅槃焚天掌是你亲自传授的,”白樱樱双手紧握,背对着他道,“你若不敢,便由我来。”

    顾怀蓦地回身,一股威压轰然荡开,房中瓶瓶罐罐骤然炸裂“你敢动他!”

    白樱樱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声音微颤“山主,我跟了您八十年,您要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与我翻脸么?”

    “……”顾怀见她身形微颤,似是极为伤心,颇觉不忍,叹息道,“樱樱,你是个极聪慧的姑娘,不要犯傻。”

    就在此时,船身猛地剧烈震荡起来,仿佛被重物撞击,白樱樱身形一晃,几乎栽倒在地,顾怀将她一把拉起,转身自摇晃的船舱中冲了出去。

    原来是一艘不知从何而来的画舫斜刺里冲出来,直直撞在了大船上。舫上雕梁画栋,华美异常,一片柔红软绿,莺歌燕舞,竟还有一群美人在弹唱着小曲,许多大汉已狂笑着越上了甲板,顾怀双袖一振,立时将人都掀入了海中,却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接着冲过来,被白樱樱挡住。

    “上啊!这可是通天船!”

    一片白光爆开,谢琀与柳寸芒正与几个人于半空中战在一处。缠着柳寸芒的是几个化神期初期的修士,柳寸芒化神后期的修为尚可应付。

    顾怀只顾去看谢琀,与他斗在一处的是一个合体期大能,两人境界相当。谢琀手中光芒涌动,化作万道寒光,化境术已霎时将四周变幻为天罗地网,将对方困在其中。

    那人却“哈”地一笑,双指一点金网,霎时间破网而出,一跃而起,双掌上扬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巨浪之后万把长剑朝他飞射而去。

    顾怀面色一冷,身形一闪,霎时出现在他身前,春秋笔已落在他额间,却错愕地停在了那里,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呼吸骤然一滞“凌容……”

    只一瞬间,那人已大笑着向后倒飞而出,又与冲上去的谢琀战在一处。

    顾怀用力闭了闭眼,再看时已分辨得极清,那人容貌上与凌容与确有七八分相似之处,神色也是一般的招摇,无怪乎他一时看错,定睛看时,却知绝非本人。

    他移开目光,落在谢琀身上,骤然间双目一红——方才那一瞬间,他竟已被对方飞剑所伤,身上多处渗出刺目的血来。

    顾怀脑中嗡地一声,霎时间又悔又恼,圆满期威压霎时间尽数放出,千里海面荡开一圈无形的波动,一声铮鸣,杀意四溢,天地间都仿佛静了一瞬。

    不论是半空中还是甲板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被压制得动弹不得,许多人甚至直接跪倒,匍匐在地,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浑身是血的谢琀冷冷回眸看了他一眼,声音里一股寒意“不干你事,不许插手。”

    顾怀不知所措地僵立在原地,心里嘎登一声——糟糕,生气了。

    “喂!不用这么拼吧!”对方那人狼狈避过他含怒的攻击,眼眸一转,激战间骤然向顾怀叫道,“燕峰主,我原不知是你的船。若知道是你,我断然不会带人来抢!”

    “废话!”谢琀怒意更甚,身形陡然一变,霎时间竟化作一条青龙,呼云唤雨地朝他怒啸而去。

    那人惊怔在原地,目光中竟闪过一抹艳羡之色,几乎被他唤出的雷电劈个正着,却被几个同伴及时拉了回去,落在了画舫之上,见青龙仍旧挟雷霆之威俯冲而来,那人扭头冲顾怀高声疾道“在下崎云山苍海派凌横波,燕峰主,我是你婆家的亲戚啊!”

    “……”

    凌家竟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顾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

    谢琀已重新显出身形,落在他身前,“铿”地一声将千变化出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回眸瞥了顾怀一眼,冷笑道“原来是姓凌的,我要不要放他一命呢,燕峰主。”

    “……”顾怀被他噎得心中一紧,暗道完蛋,这回可是真炸毛了,忙落在他身边,手中捻了一个治愈术。白光闪过,他身上所有伤口都霎时愈合,只是衣上还残留着血色,顾怀满心紧张都被鼻尖的血腥味化作了心火灼烧,抬手便给了凌横波一掌,真火自他五脏六腑间灼过,霎时令他倒地痛呼,咳血不止。

    “燕峰主,你下手这么重,只怕无法跟婆家交代吧。”谢琀讥讽一声,收回剑,回身就走。

    顾怀一把拽住他衣袖,实不知他为何气恼至此,茫然张了张口“我……”

    谢琀回眸与他困惑的眼睛对视半晌,眸光渐渐凉了下去,用力扯回袖子,避过他目光,周身怒气仿佛霎时消散,神色却晦暗不清起来,淡淡道了声“算了”,就回到了通天船上。

    顾怀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忽觉出一抹伤心。

    ———————————————————

    海上生明月,月光落在并排而行的画舫与通天船之上。

    船上一片漆黑,画舫中却笙歌复起。

    “我的曾祖父,讳池晏,原也是圭泠界凌家少主之一,但他志存高远,心怀天下,不甘囿于一隅,困在一个小小的界峰之中,因此索性离家而出,在海上崎云山自创苍海派,”辉煌灯火下,凌横波一手端着酒杯,在桌上轻敲了一下,一饮而尽,又道,“我们苍海派虽说立派较晚,比不得四大名门,但在这片海上,除了燕峰主您手下的汤谷山,再就是我们崎云山了。”

    这个凌横波虽也是凌家人,但说话做事却和凌濯清这一脉迥然不同,先是见宝起意,想将通天船据为己有,被痛揍了一顿却又不觉难堪,毫不介怀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着“不打不相识”,将众人邀到了画舫上饮宴。

    ……若是凌濯清或凌容与,只怕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顾怀想到此处,不由抬眸望了眼窗外。黑漆漆的船上,谢琀也不知是不是还在气恼,又或者早就似以往般将此事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地弄起了别的东西。

    柳寸芒轻笑一声道“照你所言,苍海派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怎么却干起这烧杀劫掠的行当来?”

    “嗐,柳公子勿要取笑,”凌横波笑着一摆手,“你是不懂这海上的规矩,惯来如此,与门派大小无关。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撞到了燕峰主,自讨苦吃。”说着他转眸看向燕顾怀,眸中闪过一起好奇,“却不知燕峰主为何拨冗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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