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咱们同乾元门颇有些龃龉,为增强本门实力,这样的好机会自然得留给可造之材,所以守辰的事,也只需那一两个人去做罢了。”
也就是说出泉宫已经将日神祭的名额内定给了最出色的弟子,其他人,知道此事的明白轮不到自己,也就懒得守辰,不知道此事的,没能知道守辰的重要性,于是一个个都敷衍了事,随便熬了熬夜,就都睡去了。
“怎么能这样!”牧庭萱凝眉跳了起来,她爹便是水阁阁主牧应秋,“我不信,爹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不公之事!”
司空磬无奈道“这也不是不公之事,这是形势所迫。”
顾怀跟着暗暗点头,这个事吧,的确如此。
牧庭萱和昊蚩也不是不问世事的人,听他这样说,想想便都明白了,一时心中都有些沉重。
四大山门中,风地观一直自矜皇族地位,不屑与其他三个山门相斗,明夷山的人虽然行事不羁,却也不会没事找事,偏偏是自居修仙正统的乾元门,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没事就喜欢跟出泉宫的弟子找茬。
当然了,这是其他三人的想法,顾怀自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乾元门是反派呀!反派就是得找事,不然故事怎么发展?
昊蚩又道“那今年守辰的弟子是谁呢?是我们水阁的,还是山殿的?”
“还用问吗?想也知道,一定是山殿的钟无笙和咱们水阁的迟弦郁大师兄了。不过我相信,最后日神选中的人,一定是我们迟弦郁师兄!”
昊蚩嗫嚅道“可是,钟无笙毕竟是钟寂界的传人……”而迟弦郁则是一个毫无身份的孤儿。
“我不管!日神那么英明,怎么会选山殿的那些坏蛋?!”
不,你们都想错了。
顾怀暗自啧啧,心中自矜又窃喜——日神选中的人当然只能是作为主角的燕顾怀!
什么?你说燕顾怀已经睡觉了?
那又怎样,龙傲天就是有让神破坏规则的能力。
……不过太阳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差不多可以醒了吧?
第二章 魂归出泉宫
因说到出泉宫与乾元门之仇和山殿水阁之争,几人心情都不复起初明快,一时竟没人再说话。山林寂寂,流水潺潺,十分幽静。
牧庭萱一心一意弄那些雾气,不一会儿他们周围就飘起了许多白茫茫中带点银光的小动物和花草。
顾怀忍不住伸手弹了弹面前一朵银光流转的花,那花噗地一声就散去了,但他的目光已被旁边山崖上高悬着的一排屋阁吸引了过去。
他曾去过悬空寺,那一排屋阁就像悬空寺一般悬在崖壁之上,可下面连支撑的木桩也没有一根,就仿佛天外飞来的琼宫仙阙。且那屋阁通体流光溢彩,依稀竟是琉璃所铸,比起乌木青瓦的水榭华贵得多。
顾怀知道这便是山殿,只不过书中的文字描述远没亲眼所见时令人震撼。
可见自己梦中的想象力是何等的丰富。
依书中所写,山殿和水阁不仅仅是居所的分别。
修仙界分为三层,第一层就是出泉宫这些修仙门派,第二层则是七界峰,第三层有三仙宗。顾怀记得论坛上有人分析过这个设定,说第一层的修仙门派主要是练根骨,也就是初级修仙,相当于小学到高中的水准,课程内容非常丰富,以培养兴趣,找到修行方向为主要目标,打斗水准还停留在仙侠水平,可以御剑,可以使用特效,但也就比武侠要厉害那么一点;第二层的七界峰是中级修仙,大学水平,七个界峰里修仙者术业有专攻,都选择了自己擅长修的专业,打斗起来就全是特效,属于玄幻级别的设定;第三层三仙宗则是高级修仙,相当于博士,达到了自立洞府自创仙术的科研水准,离成仙还有一步之遥,但打起架来已经移山倒海,翻天覆地,水漫金山,女娲补天,共工怒触不周山,基本达到神话级别的设定。
在他们这个专注中小学教育的出泉宫里,山殿中人皆是七界峰修仙者的子女,可以说算是仙二代,比皇族还要矜贵,而水阁中人则是来自人间或是修仙界中无甚根基的散修之后,基本都是些带有仙根的普通群众,完全是两种阶级,因此山殿和水阁的阶级矛盾不可谓不深。
山殿中人重视礼法,遵循古老的仙规,家族中有许多传承,甚至有过飞升的仙人,底蕴深厚,而水阁中人各色各样,有司空磬这种放荡不羁混迹江湖的侠客,也有美人师姐这样看透世情以卖花为生的老年人,还有昊蚩这种在修仙界里做起生意来的商人之子,因此散漫混乱得多,人间烟火味也重得多。
可想而知,山殿与水阁中人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顾怀自己自然更喜欢水阁的热闹,他双亲早逝,大学毕业后就留下来做了个教职工,平时一下班就宅在家中,跟谁都没有多深的交情,更没有女朋友,形单影只,怕是死在家中都没人发现得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想跟梦里这几个人物聊会儿天,可一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指了指山殿道“看……”
牧庭萱撇撇嘴“一群骄奢淫逸之辈,也配修仙么?”
昊蚩探头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他们是不是还在睡啊?”
“他们住在山上,可占便宜了,不似我们半夜就要起来。”
“那倒不是,”司空磬摇头嗤笑,“山殿的人最讲究规矩,肯定早起了,山顶上喝风呢!”
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
此时几人已行至一个飞流直下的瀑布前,这飞瀑从峰顶挂下,有数百尺高,仿佛一条银链。
顾怀有些懵逼地看着荷叶不紧不慢地飘过去,心想难道这还要横着飘上去?
谁知一一风荷举,那荷叶就这么凌空飘了起来,仿佛直达电梯一般往上升。他回头一看,下面简直是万丈深渊,不由浑身一凛僵住了,脚下是软绵绵的荷叶,身边是云雾山风,这可比坐索道刺激得多。
再一看那三个人,司空磬一摆衣袖,也潇洒地坐了下去,一只脚挂在外面晃荡。
牧庭萱还在倒腾那些雾气,这次从手里飘出一个方块,仔细一看上面还画了只鸟,分明是个幺鸡,接着她一拍手,那只鸟便从麻将牌上飞了出来,绕了几圈,忽一头撞上了司空磬手上的火炬。
牧庭萱拍手直笑“糊了!”
顾怀也跟着乐,总算不似最初那么紧张,小心翼翼地盘腿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几人就升到了顶端,荷叶往前浮至岸边,几人下了岸,快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此时已到了北炎峰顶峰,穿过一片山林,前面骤然开阔,是一个四百米跑道操场大小的平台。
朝东的一方站着一个整齐的方阵,刚刚好将最前端所有位置都占据了。
仔细看去,那方阵中的人一个个都穿着金边箭袖的白衣,头上皆带着束发金环,看上去真像是一群粉雕玉琢的小仙童。
水阁的人走过去也不见有人回头望上一眼,一个个头也不回地朝着东方,一动不动,仪态端庄,一丝异动也没有。
水阁中有人不悦地嚷道“咱们抹黑早起,翻山越岭地上来,他们倒好,仗着住处近,竟把好位子都抢光了!”
“就是,就算不能成为被选中之人,日神福泽天下,能得其光照,于咱们修行大有助益。怎么着也得与我们水阁平分好位置,没道理给他们独占了去!”
“说得对!听见没有!给爷爷让开!”
“别装死了!望夫石似的做什么!”
……
这边吵嚷之下,山殿的人也终于忍不住闹了起来“我们可是一夜未睡,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你们利用风荷之便,也好意思说这些话!”
“怎么不怪自己懒呢?”
“先到先得,凭什么让给你?”
“不想来就回去睡觉好了!”
“我们要是住在山上,也不介意几步路走上来啊!”
“哟我的大小姐,就这么几步路你们走了一晚上?”
“不服来战啊!”
“战就战!谁怕你啊!”
一时间剑拔弩张,异常热闹。
顾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开启吃瓜模式,他知道这两边一会儿就要开始乱战了,乱战之后还要被山殿殿主和水阁阁主一起抓去面壁。
他可不是日天日地的燕顾怀,不想无辜被打。
果然两边的人热血上头就开始推搡,继而就是各种biubiubiu乱飞的特效。
他还在这边暗暗摇头,司空磬三人已经撸袖子冲了上去。
很多时候,山殿和水阁的冲突都是必须干一架才能解决的。不过两边的人都还算克制,到底没敢用什么夺命的术法,都是些定身术,招风术,束缚术之类的。
顾怀退不能退地夹在一群人中间,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地施法,被吵得脑子嗡嗡作疼,十分想知道这个蛋疼地梦到底啥时候能醒。
忽见一道银光一闪,仿佛一把银刃,旋转着冲他而来,顾怀一脸懵逼地忘了闪开,却又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用力一扯,堪堪避开了那道攻击,仿佛被跟无形的绳索拉扯着,猛地一头撞到一个人怀里。
顾怀轻轻嘶了一声,抬头下意识冲救命恩人笑了笑“谢谢啊。”
救命恩人似乎愣住了,瞪着他半晌没动。
顾怀疑惑地打量他一眼,也愣住了——这可真是个月画烟描,风采焕映的美少年。他的眼睛是狭长上挑的桃花眼,瞪过来的目光错愕又茫然,抿着薄唇,下颔微扬,又显得矜持而高傲,那弧度简直是用尺子画出来一样工整,一丝多余的线条都没有。
作为书中的人物,司空磬长得也很帅,牧庭萱也是玲珑可爱,但是还在他能想象出的范围之内。可作为一个会画画的人,眼前人的长相他也许能画出二维的版本,却完全没法想象这么动人心魄的3d效果。
他的梦里竟然会出现这么好看的人,顾怀猛地眨了眨眼睛,心想一定得记住这个模样,醒来好画一幅出来。
他还在愣神,那人已经冷哼一声,冷不丁推了他一把,又后退了一步,几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凑上来,目光泛寒地盯着他。
顾怀被推了一个趔趄,还在盯着对方苦思冥想,这人是谁呢?怎么他不记得书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燕顾怀!你看什么?”那人眼睛眯了眯,抄着手,黑帮少爷一样站在那几个壮汉中间,金边的箭袖叠在胸前白衣上,越发显得贵气了。
顾怀非常想说看你好看,对上那个冷冰冰的眼神,到底没说出口,收回了目光,盯着地面友好又乖巧地道“嗯……谢谢小公子救我一命,不知怎么称呼呢?”
他怎么不记得山殿有人救过燕顾怀?山殿里还有这种好人?果然因为做梦,剧情不按常理出牌吗?
“……”对方脸色一沉,简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顾怀一脸茫然怎么了?我这么友好,为什么觉得他杀气更重了?
“不愧是水阁的蠢人,不知死活,倒向我道谢。”那人抿唇讥讽的一笑,转眸与那几个壮汉对视,“这等愚笨之辈,竟也妄想修仙。”说着几人非常应景地哈哈大笑。
顾怀“……”
啊,果然是山殿的小坏蛋啊,看来剧情还是符合原著的,刚才他应该是想把自己抓过来打一顿吧……可是这个强行嘲讽装逼笑的感觉看上去还……蛮可爱的怎么回事。
小坏蛋不怀好意地看了他几眼,忽然启唇,无声地说了什么,冲他挑眉一笑。
顾怀登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嗡嗡之声,回头一看,竟是一群不知何来的马蜂,劈头盖脸地冲他而来。
顾怀这一惊之下,慌不择路,嗷嗷大叫着就钻入了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之中。
于是那马蜂也跟着他冲过去,一时间人仰马翻,众人纷纷捂脸大叫,四下逃窜。也有人用法术对付马蜂,可惜要么是误伤他人,两人在被蛰的同时还要打架,要么的确抵挡了一时,却又被其他人无意拉下水去,并没能控制住局面。
顾怀心中十分抱歉,可是眼下也只能一面抱头鼠窜,一面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梦境是要塌了吧!百忙之中回头一看,那小坏蛋远远站在一块石头上,正捂着嘴,眉眼弯弯的,明显是在偷笑,那神色真是得意极了。
顾怀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捂着被马蜂叮肿的脸,竟忍不住跟着好笑地咧了咧嘴,接着又嘶嘶痛呼起来。
就在场面混乱至极之时,忽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仿佛撞在众人脑门上似得,所有人都脑中轰鸣着停了下来,龇牙咧嘴地纷纷跪下,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那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马蜂纷纷坠地,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顾怀随波逐流地跪下去,便瞧见四个人腾云驾雾地从天而降,落在崖上。
前面两个,一人着黑底金纹的宽袍,显得尊贵霸道,一人则一身青衫,风骨如仙。后面跟着的两个则一人穿着山殿的白衣,一人是水阁的青衣。
顾怀飞快地瞥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里,依稀能看见这几人的相貌。
黑衣那人看着十分沉稳,长脸细眼,应该是山殿殿主仇独眠,青衫那位一头白发,相貌却年轻而普通,是水阁阁主牧应秋。
后面那两个,自然就是被带去守辰的内定人员,山殿的大师兄钟无笙和水阁的大师兄迟弦郁了。
迟弦郁是个有些温吞自责的性格,见这一地混乱就知道水阁和山殿又有冲突,当即低了头,羞愧道“阁主,是我没能约束好师兄弟。”